“城子他娘,小桃好像快没气了,要不还是送医院吧?”

  “医院贵着呢,这赔钱货也配?你再试试,她死了没关系,保住俺大孙子要紧!”

  “……”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初桃从剧痛中醒来,脑中顿时涌入大量信息。

  她重生了,回到了1988年难产的那天。

  上一世狠心的婆婆张翠红为了省钱,只找了村里的接生婆帮她在家接生,全然不顾她陷入大出血的危机。

  虽说沈初桃最终还是保住性命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可也因此摘除了子宫,不仅成了个容颜衰老的黄脸婆,还彻底伤了身子,拖着虚弱不已的病体当牛做马地伺候陆家上下,到死都落不到一句好话。

  “李婆子,她睁眼了,她还没死,快把俺大孙子接生出来!”

  张翠红兴奋的喊声在耳边响起,沈初桃咬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炕边的瓷碗砸碎,将碎瓷片抵在肚子上。

  “给陆城打电话,让他接我去军区医院,否则我死了也要拉你孙子一起!”

  “你你你……你发什么疯!”

  张翠红没想到向来懦弱的沈初桃竟还有这一手,整个人都吓傻了,沈初桃见状又忍住疼痛,狠狠地瞪着接生婆。

  “你去给陆城打电话,否则我今晚要是死在你手上,看你咋跟他交代!”

  这陆城可是全村人的骄傲,年纪轻轻就当了部队营长,虽说村里人都知道他对沈初桃没啥感情,可她好歹怀了娃,要真有什么好歹,陆城不会怪老娘,只会怪自己这个外人!

  想到这里,李婆子连忙跑进里屋打通了电话,张翠花这才反应过来要去抢着挂断,另一头却已经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娘,有事么?”

  “没事城子,俺……”

  “陆城,我今晚难产,你要是再不回来接我去医院,我跟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没命!”

  沈初桃拼尽全力地喊了一声,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吐出一大口血,李婆子见状顿时慌乱不已地帮腔。

  “城子,你媳妇儿难产跟俺可没关系,是你娘嫌医院贵才让俺来的,你快回来吧,这事儿俺不管了!”

  “你个死婆娘,收了老娘三十个鸡蛋还还说这没良心的话!”

  “你还有脸说俺没良心,你分明就是想趁机弄死你儿媳妇儿,又把黑锅推给俺背,俺这就把鸡蛋还你!”

  “黑心烂肝的臭婆娘,你放你娘的屁!”

  “……”

  在张翠花和李婆子的吵闹中,沈初桃只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车辆发动的声音,她松了口气,筋疲力尽地倒在炕上,努力平复着呼吸,眼眶微红。

  上一世她去镇上赶集时差点被几个小流氓强暴,多亏陆城救了她,从那以后她就喜欢上了陆城。

  陆城则是前途无限的军官,谈婚论嫁的对象许婷婷不仅长得漂亮,还是省城重点高中的老师,她虽然是个只念过小学的村姑,却也知道礼义廉耻,绝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

  可是那天夜里,陆城难得从部队回家探亲,却喝得醉醺醺地倒在路边,她担心男人吹了风感冒,只得将他先扶回自己家休息,就在她帮陆城盖被子的时候,对方突然吻了上来,然后……

  腹中再度传来剧痛,沈初桃浑身冷汗,她害怕自己痛晕过去,只得一遍遍地回想上一世的一切。

  和陆城发生关系后,他便写了分手信寄给许婷婷,又当着村长和爷爷奶奶的面下了聘,用在八十年代很稀罕的“三大件”将自己风风光光娶回了家。

  只是,在给足了自己嫁人的排场后,陆城便在结婚第二天就回了部队,从那以后每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和自己最紧密的联系,不过是每月一次的汇款单而已。

  她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蹉跎了青春,将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陆家,就连爷爷去世前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换来的却是一个可笑的“军长夫人”头衔,和白白辜负的一辈子。

  老天有眼,让她重活了一世,等她熬过眼前的难关生下孩子,哪怕被指指点点嘲笑一辈子,也要和陆城离婚,让自己活出个人样儿来!

  “你个该死的赔钱货,哄我儿子上炕不够,现在还贱兮兮地想骗他回来,他是军官,是干大事儿的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打发走骂骂咧咧的接生婆后,张翠花将所有的火气都撒到了沈初桃身上,刺耳的谩骂和上一世一般熟悉,沈初桃疼得浑身发抖,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也罢,她正担心自己要是昏过去了会被张翠花像扔破烂似的扔了,现在听着她撒泼正好提神!

  “臭不要脸的贱货……”

  “娘!”

  低沉的男声骤然打断了张翠花的谩骂,一身军装的高大男人破门而入,向来英俊淡漠的面容难得染上几分焦急,他顾不得跟张翠花追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炕边将浑身是血的沈初桃扶起来。

  “你怎么样?”

  “陆城,你……你总算来了……”

  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沈初桃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她虚弱地呢喃着,彻底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沈初桃一睁眼就看到陆城正弯腰帮她掖了掖脚边的被角,见她醒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孩子……咳咳!”

  嗓子又干又疼,沈初桃话还没说完就咳嗽起来,震动得小腹也疼得厉害,陆城连忙一手扶住她,一手将装着红糖水的搪瓷杯送到她嘴边。

  “你昨晚做了剖腹手术,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孩子都很好,你先喝点儿水,别急。”

  剖腹手术?

  沈初桃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腹僵硬麻木,难受得不行,她小口吞咽着温热的红糖水,见陆城眼下一片乌青,显然一夜未眠,有些意外。

  “你昨晚……”

  “妹子,你家男人可真疼你啊,我看得真真儿的,夜里你从手术室出来,他可是一夜没睡守在你床边,就连这红糖水都是亲手给你泡的!”

  隔壁床的大姐笑眯眯地开口,羡慕得直咂嘴。

  “还是小年轻好啊,感情深!不像我家那口子,生老大时也急得跟啥似的,等如今生了老三,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感情深……

  沈初桃自嘲地弯了弯唇角,想到自己的孩子,心头的悲凉还是散去不少。

  “陆城,我想看看孩子。”

  “放心,孩子模样生得好,身体也健康,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先去食堂给你打饭,吃了东西再看孩子也不晚。”

  或许是因为孩子的缘故,陆城对她的态度温和了不少,甚至还动作轻柔地帮沈初桃擦了擦唇边的水渍。

  男人粗糙的大掌蹭在唇边有些酥痒,沈初桃脸颊发烫,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几乎是同一时刻,门口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陆城,我听婶子说小桃生了,特意过来看看,小桃,你不会怪我冒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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