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欢回房间后,为了保险起见,又在微信上跟聂曼霜和林文玹都说了声,让他们先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任何人,谎称自己想入学之后,直接拍一张在教室里上课的照片给柳懿一个惊喜,得到林文玹和聂曼霜的同意后,她勉强放下心来。

  毕竟,她已经在聂薇手上吃过不少亏,不能不防。

  高兴之余,聂曼霜在微信上给她发语音:“这样一来就放了电影学院那两位的鸽子,改天你得陪着我去跟人道歉去。”

  聂长欢还没来得及回,聂曼霜又问:“不过这阎老师突然改变主意,难道是傅行野那边又松口了?”

  聂长欢迅速打了三个字:不可能。

  聂曼霜:怎么不可能,那晚上不是还专程来家里看你吗?

  聂长欢犹豫了下,回:可能他就是顺路的。反正不可能是他。

  聂曼霜:那难道是阎老师自己突然改变主意了?

  当然更不可能。聂长欢没再回聂曼霜,点开了唐斯淮的头像。

  ……

  收到聂长欢的微信消息的时候,唐斯淮还在加班开会。

  他望了眼坐在场会议桌那一头的自己父亲,侧身问坐在自己身后的秘书:“老唐这几天出去打牌了?都跟谁?”

  为了不影响旁人,秘书轻声答:“唐董事长的牌友就固定的那几位,没别的人了。”

  唐斯淮回头,给聂长欢回微信:恭喜你,欢欢。

  聂长欢:真的真的很感谢你,唐总!

  唐斯淮:嗯?

  聂长欢:……斯淮哥。

  看到这三个字,唐斯淮往会议椅上一靠,盯着手机笑了。

  会议桌另一头的唐瀚福盯了他一眼,操起手边的会议稿一卷就朝他砸了过来。

  唐斯淮被砸得一侧身,引得会议室里其他人笑声连连。

  唐斯淮在大家的笑声里,给聂长欢发消息:现在你欠我两顿饭了。

  聂长欢:三顿饭都行!

  唐斯淮摇头轻笑:打算什么时候去学校,我送你。

  说完,在唐瀚福的逼视下,他将手机往会议桌上一放,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开始专心开会。

  对于聂长欢后来回复的拒绝字眼,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

  皇城边儿上的一座四合院里,傅行野站着,给坐在对面的阎潇锋倒茶。

  阎潇锋很欣慰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这眼睛终于好了,等你外婆回来,肯定又要摆几桌,到时候别忘了通知你阎叔我来凑个热闹。”

  傅行野点头:“一定。上次的事,我也还欠您一顿好酒。”

  阎潇锋端着杯子闻了口茶香,往嘴里喂茶的时候拿眼睛瞄傅行野:“这小姑娘什么来头,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我跟前给她说情?”

  正要坐下的傅行野身形一顿,随即恢复如常:“除了我,还有唐斯淮?”

  “你知道?”阎潇锋挺惊讶,“我记得你跟他没有往来,怎么,你们还是商量好的?不过这次来找我的,不是他,是他老子。估计是斯淮那小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他老子拗不过,也就在牌桌上随口一提,都没问我要一句准话。我想着我早就答应你了,也就没追问。”

  傅行野没接话。

  他话少,阎潇锋早就习惯了,他没看傅行野,一边品茶一边意味不明地补了句:“你要是对这小姑娘有意……”

  “您说笑。”傅行野伸手端了杯茶喝了口,眉眼低垂时淡淡补充,“当时在华城,我身受重伤倒在郊外,是她救了我。”

  言外之意,不过是欠她个人情。

  阎潇锋看了眼被傅行野一口就喝掉的那杯茶,笑笑:“那我就放心了。不然这个学生,我还真不敢随便收。”

  傅行野原本想问阎潇锋打算什么时候让聂长欢正式入学,但阎潇锋既然这么问了,他也就不好再开口了,以免老人家误会。到时候风声传到陈心岚面前,按照陈心岚的性子,她势必要见一见聂长欢的。

  而傅行野并不期望这事发生。

  于是他将话题掠过聂长欢,又跟阎潇锋聊了半个小时,阎潇锋提出要走,他才起身,恭敬地将人送出去了。

  傅行野回到四合院里那张石桌前坐下,眼睛睨着那早已冷掉的茶汤,回想起白修说他的那句“谁不知道你傅三少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大过天,宁死也不愿开自己那张金口。”,他还是拿起了放在石桌上的手机。

  “查一下她什么时候开学。”

  对于这个“她”,陈焰川反应了好几秒才知道傅行野指的谁,将手里的工作交代给秘书后,自己亲自拨了好几通电话出去。

  十分钟后,他给傅行野回话:下周一。

  傅行野用修长的手指将手机压在石桌上,长指轻叩了好几下,才吩咐陈焰川:“把下周一上午的时间给我空出来。”

  “三少,下周一你约了……”陈焰川认命,“好的,三少。”

  ……

  很快到了周一。

  聂曼霜照例是一大早起来就给聂长欢搭配衣服,原本她想用一件白色中长款的廓形衬衣和一条包臀小短裙给聂长欢玩儿下半身消失的装扮的,结果聂长欢死活不同意。

  聂曼霜没办法,气得牙痒痒地让她自己瞎几把穿。

  聂长欢哄了哄聂曼霜,最后自己挑了一件白色的打底衣,打底衣扎进色系较深的窄口牛仔裤了,外罩一件黑色休闲西装外套,脚上配了一双黑色的马丁靴。

  她穿好衣服去客厅,有些腼腆地让聂曼霜看。

  “还行吧。”聂曼霜不肯承认,但心底认为这套搭配其实不赖,被聂长欢穿出了美帅美帅的感觉,干净利落,一点儿都不用力过猛。

  她往那儿一站,看得聂曼霜的心情瞬间就跟着好了起来。

  不过聂曼霜还是走过去,强行将她西装外套的衣袖往上卷了卷:“你不肯露手臂我就忍了,你这手背还要用衣袖遮一半,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

  聂长欢抿唇笑,刚想说话,听到动静的聂薇从房间出来,看见聂长欢和聂曼霜亲昵的样子,眼神暗了暗,随即一笑:“姑姑,你们要出门了么?”

  聂曼霜嗯了声:“待会儿我和你姑父送长欢去学校,你想吃什么就跟家里的阿姨说,让她给你做。”

  “去学校?”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卸妆的聂薇愕然地将聂长欢上下打量了遍,勉强稳住自己的笑,“长欢这次又要去哪个学校?”

  “除了鲸城大学还能是哪儿?”聂曼霜不喜欢聂薇,语气虽然压着但仍旧很明显。聂曼霜搞不懂,聂薇明明有自己的房子,为什么非得在这儿赖着影响她心情,搞得她最近生活质量严重下降。

  聂薇脸上的笑陡然淡了,看向站在聂曼霜身侧的聂长欢:“长欢你不是说定了电影学院么?怎么突然又要去鲸城大学?”

  “我突然改主意了。”聂长欢抬起另一只手、方便聂曼霜给自己卷袖子,偏头打量了眼聂薇脸上那明显快花了的精致妆容,朝她淡淡一笑,“你就不要操心我了,你昨晚一晚上没回来,赶紧去休息吧,你不是一向都要睡美容觉的么?”

  她不说还好,一提这个,聂薇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喉咙,哽得她心口闷痛,她终于反应过来,聂长欢那天跟她说什么电影学院,根本就是故意骗她的!

  那么她为了掐聂长欢的路,故意去接近何戎、昨晚还陪何戎去应酬到现在才回来,岂不都是白费功夫?!

  这也就算了,更可恶的是,她也是到近几天才发现,何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了追求她在她楼下傻站一夜的男人了。她为了让何戎帮她,虽一直拖着他,但陪他睡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就算现在她明白是被聂长欢骗了,何戎那边她已经招惹上了,怎么可能再躲得掉!?

  昨晚何戎就说过,等他帮她搭上鲸城大学校长的这条线,就要跟她聂薇单独去外地度假,连时间都定好了!

  聂长欢看着聂薇气得几乎要发抖,挑了挑眉,叫她:“姐姐?”

  聂薇回神,视线聚焦的时候看见聂长欢那张明媚夺目又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立刻就释然了。

  这样的脸,这样的身材,她一个女人很多时候都忍不住要盯着看,那么何戎作为男人,应该会更喜欢吧?

  要是把聂长欢送给他睡,何戎大概可以放她聂薇一条生路,而且傅行野那边恐怕也不会再愿意跟聂长欢有更多牵连往来。就算傅行野不介意,傅家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止如此,只要聂长欢一旦被何戎那样的公子哥盯上,哪儿还有清净的时光让她去读什么鲸城大学?

  越想越觉得,这真是绝处逢生。

  聂薇原本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下来,她不动声色地嗯了声,又跟聂曼霜和林文玹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聂长欢敏锐地从聂薇最后的那个眼神里察觉到什么,但她最多只能推测到她不怀好意、却不能预知她会做些什么。

  聂曼霜不是没注意到自己这两个侄女之间的暗流涌动,她一拍聂长欢的肩,将她的视线拉回到自己脸上:“走了,管好你自己。”别近墨者黑。

  聂长欢以为聂曼霜是不喜欢自己跟聂薇这样争锋相对,赶紧乖巧点头,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阎老师是艺术系的主任,也是副校长,我们待会儿直接去他办公室跟他打个招呼,他会安排人带你熟悉接下来的流程。”

  林文玹替她拉开车门,“你不用紧张,现在你还没有正式的学生身份,只是跟着大家一起熟悉课程和环境。”这是林文玹考虑到聂长欢之前在乡下没有接受过正式完备的教育所做的考虑。

  虽然聂家早在前两年就在国外一所小有知名度的大学给她挂了个名、也送她去国外正式读了一年书,这次也是以国外留学生的身份进了鲸城大学,但她的真实水平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

  所以聂曼霜接话:“但你也不能不紧张,要趁这段时间疯狂地充实自己,争取考试成功,拿到正式的特招生身份。”

  提到通过考试这件事,聂长欢倒是不怎么紧张,她更担心自己不适应学校生活,毕竟自己身为丞相府嫡女时,平日都是先生进府讲学,且还隔着一道屏风、两道纱帘。

  ……

  聂曼霜和林文玹的家算是在城市的中心地段,开车到鲸城大学却足足用了两个小时,聂长欢晕车晕得几次冒冷汗,问了快十次“还有多久到”,煎熬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尤其漫长。

  所以车子一开到鲸城大学门口,聂长欢就赶紧下车了,蹲在校门口边上的大树下,眼冒泪花,可怜得不行。

  聂曼霜因为临时有事,早就在半路下车去坐地铁了,林文玹也不好将车堵在大门口,只得嘱咐聂长欢了几句,赶紧将车开往停车场。

  林文玹的车刚走,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靠停在马路对面,后座的车窗降下,傅行野侧首望了眼路边蹲着的姑娘,眉心轻皱,立刻推开车门下了车。

  傅行野的眼睛刚恢复不久,其实情况很不稳定,偶尔还是会出现突然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所以这会儿陈焰川见他下车,似乎是想要自己单独穿过马路,吓得心口一抖,忙也跟着下了车。

  幸好今天是司机开车,不然这车搁在这儿,又得被拖走。陈焰川看着傅行野的背影,操心的想。

  但不巧的是,两人刚下车,人行红灯就亮起。

  傅行野的目光全落在对面蹲着的那姑娘身上了,完全没注意,陈焰川拉住他:“三少。”

  傅行野脚步一顿,眯了眼红灯,被迫停下来的时候,视线又重新落在了姑娘身上。

  这路段的人行红灯等待时间有两分钟,傅行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在这两分钟里,他在原地不耐烦地走动了好几次。

  终于,绿灯亮起,陈焰川还没反应过来,傅行野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远了,很快就停在了聂长欢面前。

  他的喉结滑动了下,就那么昂身站着喊她:“聂长欢。”

  聂长欢头晕眼花,恍然间听到傅行野叫自己,她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铮亮的皮鞋和笔挺的西裤裤管,她心口微微一跳,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才抬起头仰起脸,却立刻被树叶间洒下的阳光刺得眯了下眼。

  她没看清傅行野的脸。

  她立刻低下头,因为动作太猛又是一阵头晕,加上腿早就蹲麻了,她的身子晃了下,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就是在这时候,一双男人的大手拖住她的双臂,将她的身体稳住了。

  聂长欢睁开眼睛,看见唐斯淮正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蹲在自己面前。

  唐斯淮担忧地盯着她:“刚才在停车场遇见林老师,他说你晕车,我就立刻过来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聂长欢小脸苍白地盯着唐斯淮,心道自己刚才听见傅行野的声音一定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把唐斯淮错认成傅行野了,于是她有些感激又有些心虚地对唐斯淮笑笑:“你不懂,晕车的人再遇上堵车,感觉随时没命。”

  “瞎说。”唐斯淮微怒,随即叹了口气,无奈似的,“我扶你起来,带你去附近的医院看看。”

  “不用了,斯淮哥。”聂长欢赶紧拒绝。虽说她在丞相府时被娇惯得连蚊子叮了个包都要请大夫,但现在她却已经习惯吃苦隐忍了,觉得只要是能扛过去的苦楚就都还好。

  说话时,聂长欢为了证明自己不用去医院,尝试着想自己站起来,唐斯淮顺势就用双手扶她,等她站起来后,两人的姿态看着,像是聂长欢被搂在了唐斯淮怀里。

  站起身的那一瞬间,聂长欢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猛然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侧后方站着的傅行野,以及他身后一脸复杂表情的陈焰川。

  傅行野依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儿,一双眼睛隐在镜片后,让人看不真切。但他脸部线条紧绷,浑身的气场威压逼人,一看便知不宜靠近。

  陈焰川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聂长欢眼睛余光撇到他的动作,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她就离唐斯淮更近了,而唐斯淮的手还圈在她身上。

  她完全没注意到,咽了咽口水后正准备出声跟傅行野打招呼,唐斯淮先一步开了口:“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傅公子,幸会。”

  傅行野不知何时转了身,已经成了侧对他们的站姿。他似乎勾了勾唇,却并没应声。

  唐斯淮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怀里依旧在盯着傅行野的聂长欢,笑着跟傅行野解释:“刚才见欢欢晕车难受,我一时情急,没注意到傅公子也在,还请傅公子不要见怪。”

  听到那声“欢欢”,再想到聂长欢刚才叫唐斯淮的那声“斯淮哥”,傅行野插在西裤口袋里的那只手捏了又捏:他竟不知,这两人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

  所以最后他扬唇一笑:“唐公子言重,你我之间,怎能因为一个女人就伤了和气。”

  他这话,让聂长欢控制不住地、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什么叫,“怎能因为一个女人就伤了和气”?

  这种话,她以前听过一次,是她嫡长兄和一个外姓王爷同时看上一个歌妓时,他嫡长兄便长袖一挥、将那歌妓让给了那外姓王爷,笑着跟那王爷说道:“一个女人而已,怎能伤了你我兄弟的和气。”

  所以,傅行野说这句话,是把她聂长欢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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