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别墅的电路就恢复了。

  秦域来到用餐区时,陈妈刚刚将咖啡摆上:“先生,昨夜沈小姐没有回来。”

  秦域淡淡的“嗯”了一声。

  陈妈倒了咖啡,又把面包端了上来。

  秦域看着空空荡荡的右手位置,随意翻动了一下报纸,不经意道:“芊芊怎么还不下来吃早饭?”

  陈妈有些疑惑的侧过头:“小小姐一大早就去学校上课了,说是学校有比赛要加紧训练,她没有跟您说么?”

  端着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秦域喝了一口咖啡:“她昨天跟我提了一下。”

  陈妈笑着:“那就是了,想必是今天早上走得急,就没来及跟您一起吃早饭。”

  秦域不置可否,将报纸放在了桌上。

  食物一口没碰,只喝了一口咖啡就要走。

  陈妈有些手无足措的看着秦域的背影,心想是不是早餐的味道不合他心意。

  下了一夜的暴雨,花圃除了几棵大树,其他都一塌糊涂。

  佣人们在窗台下清扫着雨渍,花匠们在修剪花木。

  几个扛着云梯的工人从小路上走过,看着满地的狼藉,有些感慨。

  “昨天那场雨下的真大啊!!”

  “是啊,听说晚上别墅的电路出了故障,房子里都是黑压压的。”

  “这不应该啊,老詹白天不是刚把电路检查了一遍么?”

  “害,别提了,那电路我白天都修好了,结果碰到这家一个小姑娘,非逼着我把电闸破坏了,第二天再来修,这都什么事啊。”

  几人正说着话,秦域从屋内走了出来。

  工人们话声一收,噤若寒蝉。

  秦域身形笔直的从他们面前经过,眼底一片幽沉。

  *

  【秦叔叔好坏呢,明明知道我为你神魂颠倒、夜不能寐,还要一次次推开我。】

  【芊芊记得秦叔叔昨夜所有的喜怒哀愁,可秦叔叔却不记得。】

  【被我诱惑你的灵魂才属于我,芊芊永远是你的。】

  会议室。

  数位高层正襟危坐,可上首那人却一直看着手机,连表情都变得晦涩起来。

  “秦总……”顶着诸方压力,某位高层硬着头皮提醒:“是项目出什么问题了么?”

  秦域将手机一翻,屏幕向下,平静道:“胡言乱语而已。”

  众股东这才如释重负。

  会议继续。

  某位股东正要将方才没有说完的提案讲完,秦域的手机上又传来了一条简讯,而这次该名股东就站在秦域旁边,这条信息看的很清楚。

  【哼!】

  只有一个字。

  像娇嗔,像生气。

  黏黏糊糊的,总之绝不是秦域方才顺着说的“项目”一事。

  他甚至能隔着屏幕,想象到打出这个字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秦域扫了一眼那个情绪化十足的字:

  “继续。”

  这次秦域说“继续”,便是真正的继续了。

  而秦芊芊这边呢?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就知道秦域不准备回她了。

  这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点开另一个聊天页面,给备注是“老詹”的好友转了一千,“老詹”很快回复。

  【老詹:秦小姐,您昨天已经付过钱了。】

  【秦芊芊:这是奖励你今天早上的表演。】

  屏幕那头,老詹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小姑娘故意弄坏电路,又要自己将她做的坏事,当着别墅男主人的面“不小心”说出来,这一通操作峰回路转,自打嘴巴,实在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他说的那些话,这家男主人并没有追究,想必对始作俑者也是纵容的。

  这样一想,老詹就很坦然的把钱收下了。

  那边收了钱,秦芊芊就把这个好友删掉了。

  苏绿一脸八卦的靠了过来:“芊芊,晚上喝酒去不去?龙湖天街那边开了一间越色酒吧,好评如潮。”

  秦芊芊最近的心思都放在秦域身上,对于以前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有些意兴阑珊。

  苏绿有些惋惜的退出了“探店推荐”,手指在屏幕上随意的划拉着:“本来还想着去酒吧钓几个帅哥,听说那家酒吧老板沈默,还是我们南城大学的学长呢。”

  沈默。

  秦芊芊怔愣片刻,呼吸一滞,嘴角带着一缕淡淡的笑:“那就去看看吧。”

  本来该一年后才出场的人,提前出现了。

  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

  南城的夜。

  霓虹灯的旖色幻化成流动的光影,如碎星一般的灯光在居民楼密布。

  秦芊芊从出租车上下来,艳丽的浓妆缠夹在酒吧的探射灯下,愈发显得勾魂摄魄。

  将身份证给保安看了,她便从漆黑狭长的通道走进去。

  秦芊芊是来找人的,一进来就点了杯鸡尾酒在吧台静静地喝着。

  一道很不客气的呼声从背后传来。

  “秦芊芊!怎么是你?”

  秦芊芊缓缓转过身,李妩谄媚讨好的靠着身旁的女生站着。

  秦芊芊打量了那个女生一眼:清冷孤傲,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你好,我是沈清,很高兴认识你。”与李妩的嚣张尖刻不一样,沈清的一言一行,充斥着良好的教养。

  也就是在对方自报家门的刹那,秦芊芊才想起来这个女生是谁。

  之前学校组织过一次校花评选,她跟一名英文系的女生并列第一,那个女生的名字,就叫沈清。

  原来是她。

  秦芊芊弯了弯嘴角,伸出手回握住了对方:“你好,我叫秦芊芊。”

  自己巴结的对象,不仅没有帮自己出口气,反而还跟秦芊芊聊上了?

  李妩脸色十分难看。

  沈清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她们来时的卡座方向:“你先离开一下,我跟这位秦小姐还有话要说。”

  李妩瞪了一眼秦芊芊,愤愤不平的走了。

  “李妩同学对我的意见,好像很大呢。”

  沈清没有接秦芊芊的话,只是对调酒师说:“我要一杯跟她一样的。”

  调酒师将手上正在擦拭的玻璃杯放下,恭敬道:“一杯血腥玛丽,请您稍等片刻。”

  血腥玛丽很快调好,沈清端起酒杯,轻轻嗅了一下:“你知道血腥玛丽酒的由来么?这种酒来源于18世纪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她一生中杀死了2800多名少女,以维持自己的妖异魅力,最后却被愤怒的群众烧死在她的古堡里,所以血腥玛丽酒寓意着黑暗、复仇。”玻璃杯内的液体轻轻的晃动着,沈清温声徐徐道:“李妩会讨厌你,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毕竟你不仅仅是陷害她,还想借她亲近秦域,这样的手段,属实不太光彩。”

  五颜六色的射灯在酒吧内随意转动着。

  无数青年男女的尖叫,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过来,又像是在耳边爆炸开。

  混乱、肆虐、昏暗、翻搅。

  秦芊芊瞳孔中的颜色几经变换,最后化作一声淡淡的讥讽:“难怪李妩要巴结你,你可比她聪明多了。”

  沈清的视线像是陷在那一团血红色的液体里,很久才挣脱开,她轻啜了一口鸡尾酒,纤长的手指点在吧台的桌面上:“秦小姐,你相信转世么?”

  秦芊芊呼吸一停,转而很自然的把玩着玻璃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沈清哂笑:“是,你没有经历过,不相信很自然,如果换做别人来跟我说一件我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我也是不相信的,不过秦小姐,我要说的是,在我的记忆中,如今所发生在我身上——走失、拐卖、认亲、寻回……这些折磨我最深的痛苦,都是我最爱的姐姐一手所为,甚至于到现在,我回到了我亲生父母的身边,她还要想尽一切办法,联合我父亲的私生子将我逐出沈家,剥夺我继承遗产的可能性。”

  沈清说这些话时,情绪很激动,她强迫自己咽了一大口酒,热辣而刺喉的液体,让她躁动的心缓缓平复。

  是的,她的确重生了。

  重生后的自己,看清楚了沈蓝的虚伪狡诈,看清楚了弟弟的卑鄙无耻,至于秦芊芊这个女人……上一世她便落入了沈蓝的陷阱,被折磨了那么久,这辈子,她也本以为秦芊芊也会继续犯蠢,可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像。

  通过李妩的描述,秦芊芊利用李妩假装落水,又让秦域奋不顾身的去救她,给她做人工呼吸,而她就借着这样不入流的手段,达到了她上辈子穷极一生都难以实现的亲密。

  ——又坏又讨厌。

  这就是李妩的原话。

  不过沈清倒是不以为然。

  一个明目张胆的坏人,比得过十个口腹蜜剑、笑里藏刀的好人。

  沈清定定的看向秦芊芊:“我要除掉沈蓝,你要得到秦域,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秦芊芊没有忽视掉沈清眼里的恨意,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合作愉快。”

  交易达成,沈清自然要离开,临别前,她想到沈蓝前世的手段,提醒着自己的伙伴:“小心沈蓝,她没有那么简单。”

  “秦叔叔会保护我的。”秦芊芊甜甜的笑着:“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爱我。”

  沈清想着上一世秦域对她的态度,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疯子。

  ——可怜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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