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瑜在五个小弟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挤进人堆前头。

  一个头发被梳的油光锃亮的中年妇女操着一口敞亮的大嗓门,指着几个爱管闲事的女人在那里骂。

  “都狗叫些什么?!你们理清楚了,这小贱蹄子是我的女儿,你们管不了我的家事!”

  这话一出,周围好几个平时牙尖嘴利的婆姨都说不出话来了。她们只觉得这女娃命太苦了,但也无可奈何,却是是别人家的家事管不着。

  再说了这年头家家都难过,连肉都很难吃上一回,二十块就更难拿得出来。

  中间跪着的女娃叫姚姚,是他们村里人从小看着长大的,听话懂事,如今却要经历被亲生妈带去城里卖掉的遭遇……他们看着实在心酸,便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几句。

  周围的人看着跪在中间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只能是垂头叹气。

  “真是遭天谴了,苦命啊……”

  方婉瑜冷眼扫过他们一群假意惺惺的人,冷哼一身,上前一步将身形瘦小的人儿从地上扶起来。

  要不是她重生一次,她也会被这群村民骗了。

  “谢谢姐姐。”

  声音乖巧又带着几分清脆,还有几分孩童的稚嫩。

  方婉瑜看着她,眼里滑过一抹复杂的思绪。

  这个节骨眼上她绝对不能出头帮腔,她身份特殊,将来又还要去上海找方娟和杜月笙报仇……最好的法子是在这个村子里变成一个“透明人”。

  “嫂子,我们走吧,这卖姑娘的事每天都有,我们也管不了啊……”

  陆强在一旁出声提醒,他在省外帮工的这些年更离谱的事情都碰到过。什么换妻、典妻,甚至于把媳妇女儿送进妓院的都有。

  现在这个只能算小场面。

  成奕看着身前方婉瑜失神的模样,眸光一闪。

  中年女人眼皮耷拉着,见已经没人出声了,掐着嗓子得意道:“姚姚,娘带你去城里面玩啊。”

  “好,娘。”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似乎是已经遇见了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样的,面如死灰。

  她跟着中年女人挤出人群,也乖巧的跟周围的村民打招呼。

  又是一阵叹息声响起。

  方婉瑜心里头也难受,但只能继续装作无动于衷地模样。她天生就是心软的人,可因为一些原因,她不得不狠下心……

  中年女人对姚姚没多大耐心,骂骂咧咧扯着她就往前面走了。

  姚姚的哭声越来越大,晶莹的水珠顺着白皙的腮边滑落,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邻村的村民也出门跑到路边瞧着,多看了几眼,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姑娘生的是真不错!美人胚子……只是黑了点。”

  “怪不得她妈要花二十块大价钱把她卖了。”

  “嘿,这什么,能有这么个小美人夜夜替老子暖被窝,二十块钱值当啊!”

  紧跟着,男人间低劣下流的话一句接一句,不怀好意的目光也在姚姚身上来回地扫。

  听着这些荤话,跟在不远处的方婉瑜呼吸稍稍乱了些。

  他们去镇子上,和去城里头一条大路。

  过了几秒,前面成奕像意识到什么,他回过身,停了下,直到方婉瑜赶上才重新迈步。

  这次步调放缓不少。

  两人并肩,后面跟着五个一路吵吵闹闹的小弟,反倒尴尬没有话说。

  比起昨天夜里尴尬的那几分钟,现在要过的相对漫长。

  他转身嗤了声,目光落回来。

  身后的动静立刻没有了。

  而方婉瑜此时正处在愧疚中,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那五个小弟没了踪影。

  ——

  “我只有十块钱,人给我。”

  五道高大威猛的身影拦下中年女人和姚姚的去路,声线粗沉,像是随时会发狂一般。

  “几位大哥,你们说什么?”中年女人一愣。

  当她看见中间一脸麻子的男人掏出刀的时候,她直接被吓得连连后退。

  最旁边的刀疤脸男人嘴里叼着烟,瞥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姚姚后,像是已经到了不耐烦的程度,锋利的剑眉已经狠狠拧起,看向中年女人的眼神闪过一丝狠辣杀意。

  迫于来自五个大男人的压力,中年女人以最快的速度,收了那十块钱,将姚姚扔下就跑了,一副生怕他们追上来的模样。

  姚姚立时瞠大了眼睛,惊恐了起来,娘怎么走了?不是答应了要带她去城里的的吗?

  又惊又吓间,她根本没注意那五个男人衣领站在她身后。

  “……几位叔叔,我能问问,你们要买我干嘛?”

  “靠……叔叔?我有那么老嘛?!”

  “别贫了,快点带她追上大哥大嫂他们。”

  他们最后去的太晚,吃饭是在一家饺子馆。

  桌上堆满啤酒瓶和二锅头,已有几人不胜酒力,只有小虎和猴子还勉强陪着成奕一起喝着。

  猴子是个糙人,左脚踩在凳子上,赤着上身没事人一样。

  他往嘴里连塞两饺子,眯眼看几人,嗤,“怂包……才几杯酒就撂倒了。”

  已经倒下的陆强又强撑起来,碰了下成奕酒杯,对瓶吹,半瓶酒下肚,嘴都瓢了:“刀哥,今后…我们又能跟着你混了,盼这天都多少年了,就等你东山再起呢,为这,咱必须走一个!”

  话没说完,“砰”一声响,又连人带酒磕在桌面儿上。

  小虎直接没眼看,赶紧把他手里头的酒瓶拿开,和猴子一起骂陆强的酒量。

  成奕悠悠一笑。

  这桌儿就他们两人还算清醒。

  “刀哥!”小虎往陆强头上拍过去,又看成奕:“别人我是管不着,也不关心!刀哥,以后我小虎就跟着你了,有什么事,你得带着我!”

  没几个人知道,其实成奕进去这几年,因为救了一个黑老大而被收进一个帮派。久而久之,他在里头也有了一些手下小弟。

  不过出来后,成奕就主动和他们断了联系。这辈子他进去了就等于废人一个,他已经将自己看成一个废人了。

  “刀哥,你将来干啥!我小虎跟着干啥!当初杀——”

  猴子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小虎及时捂住了嘴,示意他嫂子来了,让他不要逼逼叨叨。

  他们的目光汇聚门口,甚至吸引了隔壁几桌的男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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