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在换衣间外,一直没等到叶道卿出来。

  他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敲门三下,“先生,您……”

  门蓦然推开。

  霍尔止住话头,退后两步。

  叶道卿捏着手机,五官英俊不凡,神息不乱,“我有事,不过去了。”

  霍尔微笑,一身燕尾服,彬彬有礼道:“您去哪?我安排车送您。”

  叶道卿目光在这位秘书身上停留一瞬,脑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他想尽力捕捉,却又忘得一干二净。

  “不必了。”他眼神加深。

  *

  叶道卿关起门来,用铁锹把私宅有土的地方都翻了一遍。

  要不是叶抚星误打误撞,在花盆里挖出了钞票,他恐怕永远也不会发现,地下竟埋着二十多箱现金!

  虽然这些钱对叶家来说,沧海一粟,不值一提。但在国贸商场建筑款缺失的关头,这二十八箱现金,足以毁了他。

  黑夜早已降临,叶道卿鬓发被汗沾湿,冷风一吹,遍体生寒。

  “六千零一万,六千零二万,六千零……”

  夜色里,喷泉边,叶抚星盘腿坐地上,一边吃雪糕,一边打开箱子数钱。

  她膝盖旁的狐狸两个爪子抱着电动小风扇,好不惬意。

  叶道卿拿着铁锹,远远盯着她们,好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化身美好夏夜的背景板。

  叶抚星数到六千零一十三万时,被人提小鸡崽似的,揪着后衣领拎了起来。

  叶道卿拿走她的雪糕:“我手机在客厅,密码4314××,给你二哥发条微信,叫他过来。”

  叶抚星望他一眼,再看看自己啃了一半的雪糕,眼神粘稠得好像能拉出丝来,抿了抿唇,慢吞吞转身。

  回屋执行叶道卿的吩咐。

  等她出来,狐狸嘤嘤嘤的叫声响彻花园,而叶道卿手中多了一把粉色小风扇。

  叶抚星捏了捏耳朵,眼眸微偏,腹诽道,骂得真脏。

  见她出来,叶道卿伸出手,意思是雪糕还她。

  叶抚星眼睛一亮,乐呵呵跑过去。

  就在这时,叶道卿视线往下一瞥,看见了她膝盖上隐隐渗出血迹的绷带。

  对方撤回一根雪糕,并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叶抚星呆呆地望着他,大脑重启中。

  *

  叶玉宣连夜赶来,一进客厅就被震慑住了。

  不是因为整齐摆放的二十八箱钞票,而是水晶灯下,叶道卿单膝跪地,亲自给沙发上那小丫头的膝盖涂药。

  男人眉头深锁,指尖捏着棉签,时不时斥一句,“别动!”

  “大哥,大哥你轻点!别给我肉捅穿了。啊啊啊!妈妈、妈妈!!!”

  “娇气。”

  叶玉宣眉梢微挑,缓步而来,在另一侧的沙发坐下,“这傻子怎么也在?”

  叶抚星怕叶道卿,可不怕他。上来就嘲讽谁能忍?哭爹喊娘暂停,她转头,准备反击。

  只是,还没开口,叶道卿先说话了,“12岁还能算错微积分,她傻,你也不聪明。”

  不光叶抚星愣了,叶玉宣同样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

  当年他参加奥赛,一道微积分题笔误,写错了最终答案,让比自己小两岁的叶亦寒拿了金牌。

  这事他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叶道卿怎么记这么清楚?

  兄长用他的黑历史维护一个傻子,叶玉宣自是不服,“呵,我学微积分的时候,这傻子在干什么?”

  叶道卿涂完药,重新拿绷带包扎,“她在喝奶。”

  叶玉宣:“……”

  叶抚星:“……”

  一句话,把弟弟妹妹都干沉默了。

  叶道卿去卫生间洗手,叶玉宣冷脸,“你给大哥灌什么迷魂汤了?”

  叶抚星低头,答非所问:“他坏,他把我雪糕扔了。”

  叶玉宣瞬间失去和她对话的欲望。

  叶道卿回来,把叶抚星赶到房间睡觉。洁癖严重的他,拒绝让狐狸入内,叶抚星再三请求也不行。

  【大胆凡人!竟敢关押本仙,给本仙等着!】狐狸爪子挠着玻璃墙,愤愤不平。

  叶道卿没管它,和叶玉宣说起下午发生的一系列事,语气少有的凝肃。

  “霍尔么?”叶玉宣端着茶杯,思索道,“他看上去不像有这个胆子。”

  叶道卿长眉入鬓,眸中黑云翻滚,七成把握,“我身边只有他知道这处房产。”

  能接触到建筑款,又有机会往他私宅里运送大量现金的,除了霍尔,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回想过往,叶道卿愈发不解。霍尔能力一般,自己对他称不上有多欣赏,以前为何那般信任他?连私宅钥匙都单独配了一把。

  下午离开工地,他不止一次怀疑霍尔。可每次都转头就忘,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这种念头。

  这会儿倒是一直记得。

  不知不觉中,叶道卿头顶那朵乌云已散去许多,只剩下小小一簇了。

  男人搁下茶杯,“她太闹腾。建筑款的事件结束前,我没空管她。让她跟你待一段时间。”

  叶玉宣不想跟傻子待在一起,“抱歉大哥,我也没空。老四天天打游戏,他最清闲。”

  叶道卿皱眉,“她跟叶朔能把帝都拆了。”

  “那老三,老三不拆家,他只拆三叔的实验室。”

  叶亦寒,一个比叶朔靠谱,每天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无业游民。

  长兄的直觉吧,一想到他带着叶抚星,叶道卿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叶玉宣道:“叶亦寒成天失踪,上次找到他在南美洲热带雨林,上上次在哀牢山,回头我看能不能追踪到他的位置。”

  这条名为“寻人”的赛道,叶玉宣向来抱着“收尸”的心态往下进行。

  叶道卿平静喝茶。

  其实也靠谱不到哪去。

  *

  叶抚星一觉睡醒天塌了。

  是她眼花了吗?

  她大哥养的两条鲨鱼,怎么只剩下骨架了?!

  我嘞个亲娘,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嗝——】狐狸躺在台阶上,肚皮隆起来,打了一长串饱嗝,【你大哥眼光不错。】

  它抬爪揉揉肚子,【水煮鱼肉质很鲜美,本仙很满意。】

  有些人活着,其实走了有一会儿了。

  水面还冒着热气,依稀可见漂浮的葱、姜、蒜和胡萝卜。

  叶抚星扒着温热的鱼缸壁,看着两具空空的骨架,已经想好自己埋哪了。

  大哥会宰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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