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的确是一把剑,虽说王白已经仗剑登天门而去,可他的人间剑意终究还是留在了人间,这个世间有无数剑客,可他们都只是剑客,但是在众人眼中的小童王二,已经超出了剑客的范畴,在司徒浩然和客剑这等算作剑道大家的眼中,王二就是一柄剑。

  人间有正道沧桑,可维系这正道,且将其发扬的往往都是赤子,王白本身也是一个赤子,他将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剑,于是他悟了人间最高深的剑道。正是因为他是个赤子,所以他看出了小童的天资,将他从寨子中带了出来,将他培养成了他的关门弟子,王白之后的再一把人间之剑。

  “小师弟,你怎么来了?”客剑在面对王二的时候,一改从前的冷漠作风,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王二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在回答的时候心底忍不住有些悲切:“老爷让我来的,老爷过了那天门成了仙人,老青和我没了去处,只能尊老爷的令,来了大雷音寺。”

  王二始终不肯称王白为师傅,王白救了他,改变了他之后的命运,可在王二的眼中,救了他的王白就像是青天大老爷一样,即使是到了剑谷之中也不肯改口,只称呼王白为老爷,王白的几个弟子就一个个称之为先生。

  “师傅成仙了?”听到这话,客剑有一些诧异,可很快就明白了王二的意思,的确,王白是成仙了,踏过那道传说之中的天门,上了那无边青天之上,除却成仙还能成什么,至少,将他当做成仙了,心中还能有些挂念,日后或许还能有相见之期。

  “嗯,师傅成仙了该高兴才是,他钻研了一辈子的剑道,以剑道破长空而成仙,那时每一个剑客求之不得的事情,小师弟不应悲伤。”客剑安慰着有些悲切的小师弟,用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得知道,师傅就算成仙了,那眼睛还能望着人间呢,要是师傅看到你这么伤心,如果意动了向下凡来看你,那可不是就得又费好一番功夫。”

  听到客剑的话,王二连忙摇了摇头,然后抬头望了望那青天之上,似乎真能看到平日里那一双注视着自己的慈祥目光,继续开口道:“老爷真个成了青天大老爷,我该高兴还来不及,那有一点点难受,只不过是因为有些舍不得罢了,大先生,再过些年头,我相信我们也能上天去找老爷的,到时候我再给老爷请个安。”

  这话触到了客剑内心最深处,日后上天,人人皆能上天,人间皆有破天之道,皆有心中剑道,这大概就是王白平生所愿之一吧,于是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但王二胯下的老青牛不屑的瞥了客剑一眼,那目光,大抵是有些嘲讽:“只知道欺骗王二这般不知事的童子,这天下如果上天这般容易,这么多年怎么只会有一个孟尘,一对大道观师徒,还有一个愣头青剑客?”

  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不屑,客剑洒然一笑,对着老青牛行了个礼:“师叔好,多日不见,师叔倒是又壮实了些,不知师叔此来有何训示?”

  老青牛甩了甩脖子,转了个身,在它旁边的人都退让开来,老青牛目光定定的望向远方,远方隐约有一座山,叫做灵山,山中隐约有个大道观,老青牛有些情动,哞哞的叫了两声,然后转头继续看向客剑。

  “莫非小师弟也要先藏剑,练那些个所谓道法?”客剑的语气中略微有些不屑,可老青牛的第一任主人段淳罡,就是个道法大家,这话传到老青牛耳中不免觉得有些刺耳,于是老青牛又不满的叫了两声,连连打出好几个响鼻。

  就在此时,为老青牛解围的老僧悟空才缓缓而来:“客剑,好一个英雄后辈,但我觉得藏剑的功夫,知晓些还是好的,你手中这把三斤,不也藏于世间二十多年了吗。”

  在悟空的解围声中,老青牛牛目圆瞪,看向老僧的目光更是不满,曾经王白立剑谷,那时的老青牛还是小青牛,陪着当年的英才段淳罡前去祝贺,结果有人问了一句王白凭什么建剑谷,结果那人挨了王白一剑,身上金刚气劲一剑而散,当年人正是眼前人,在老青牛看来,这个所谓的当世第一人,没有资格参与自家师门之内的话题。

  可是老僧没有搭理老青牛,而是十分郑重的看向客剑:“越是好剑,越是名剑,就越要学会藏锋,这世间藏字拿捏的最好的,舍大道观弃谁?”

  在老僧郑重的目光下,司徒浩然也下台拍了拍客剑的肩膀:“你我皆为惜剑之人,我认为,当藏。”

  如果说老僧的话语有些像外来人强制干预剑谷内事的话,那虽然出身于书院的司徒浩然的提醒却让客剑不得不深思,因为他懂剑,而且比起剑谷,书院似乎更懂那有些虚无缥缈却又真切存在的浩然青天,因为书院有一个当代最懂天的院长,鬼谷子。

  世人送给鬼谷子许多美誉,但最令人难以忘记的就是“算天谋国晓人心”。

  在司徒浩然的警醒之下,客剑面色有些复杂的望了望天,然后转为一脸和蔼,问着王二:“小师弟,你愿意去大道观学些道法么?”客剑心中已经做了打算,一切由王二自己做主,倘若小师弟要去,那大道观不收他都会自己强打进去逼他们收下小师弟,倘若小师弟不去,纵使天下相逼,剑谷也有一处容身之地留给小师弟。

  剑谷向来不讲理,因为他们的理都在剑上,王白曾经说过一句话:“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如果道理讲不通了,别人还要强逼你懂他们的道理,那你们别忘了剑谷教你们的是剑!”

  剑谷一向霸道,霸道的就如同王白那把佩剑的名字,恨天低,恨天太低不容我,那我便取剑一跃而上破青天,有师如此,徒弟自然也随之效仿。

  王二不懂剑谷的道理,但他懂老青牛的道理,离开寨子之后的王二,每天陪伴他的除却王白就是老青牛,即使在剑谷之中他是最受宠爱的小师弟,其他三代弟子眼中的小师叔,可他都没怎么和其他人打过交道,在他看来,上大道观既然是老青的想法,那他就上。

  所以,王二看了看老青牛,然后转头对着客剑坚定地点了一下头,客剑有些欣慰,也有些迷惘,因为在王二挺直的背脊之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剑鸣,他似乎听到了曾经王白手中的那柄剑的怒喝。

  “小子,知道什么叫藏剑么,用你之前懂的那些个读书人的说法,那就叫韬光隐晦,老子在你面前窝囊了那么多年,今天让你见见老子藏了这么多年的刀是啥样的。”老酒鬼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不适时的响起,他一跃而上武台,拔刀指向远处的那个站在角落里显得与众人都格格不入的那一袭红袍:“李公义,来一战,在上天宫之前,我满足你这个愿望。”

  老酒鬼的面色玩笑中又带着一些郑重,那些老一辈和年轻一辈都各自有着他们自己的江湖,老酒鬼眼中的对手就只有李公义一个,同样曾居于庙堂之上,又毅然投身于江湖之远的南唐武才。

  他们心中都有一件世人罕知的事情,二人曾经有过一场对决,当时的老酒鬼心思颓然,因为那心中倩影的悄然离去,但是当时南唐大军攻楚,隐约有些激起了老酒鬼心中的杀意,若是依他的性子,直接将这些南唐军队杀了最好,可是他自知没有这个实力,于是单刀直入,一人入南唐,准备一刀夺走赵毅的性命。

  李公义曾经答应过李公羊,会满足他三个条件,其中有一个,就是保护好赵毅,于是他义不容辞,一人去迎住了老酒鬼,当时的他,初入天仙境界不久,而老酒鬼,则是天人大成,天仙小成的境界。

  正是在那一战之后,老酒鬼才对这个所谓的南唐武才真正心中有些敬重的心思,这股心思一直到如今,这天下同辈之中,有无数英才,可在我王奇眼中,除却李公义,无一人可入我眼,无一人配让我拔刀相对!

  当年的老酒鬼拔刀,初入天仙的李公义偏偏顶住了那刀势之下的杀意,一袭红袍随风而舞,在距离阳州城一百里的地方,李公义一人站在那,老酒鬼寸步不得进。

  那满天飞叶如刀如剑,那遍地野草如骚乱的爪牙,纷纷攻向老酒鬼,老酒鬼先入天人,后入天仙,破去了那一切阻碍之后,李公义又凭着那天地之间的点点元气,时而遁走,时而逼迫,身上已经浑身浴血,可仍旧半步不退。

  当年的老酒鬼不是不能取走李公义的性命,而是他与李公义交谈的寥寥数语中,他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命运,故而同病相怜,他也看到了就算自己进了阳州城,在那个坐在观星阁内的黑袍文才的谋划之下,自己也伤不得赵毅分毫,于是他才打算知难而退。

  在退走之前,他教会了李公义何谓人间气,在那一战中,慕容雪第一次成为了武道之相出现在了老酒鬼的身后,也正是那武相,令老酒鬼慨然十分,最终选择了退走,而成全了后来经过这一场生死战武境突飞猛进的李公义,成全了那个后来真正的南唐武才,红袍半面李公义。

  可李公义心中永远有遗憾,除却心中所念的那种种情思,兄长无言的溘然长逝,还有自己心中的半个魔障,身为武者,心中不能有畏,畏惧之下,才有精进,于是他一直想证明自己,一直想跟王奇再整一次这庙堂之上的第一,他不屑于在那个所谓武榜之中身居高位,因为那武榜本就是俗人自乐的东西,第九与第一,在他眼中没什么区别,像那藏世的王白、悟空、段淳罡这些人,武榜之上岂有其名,不是不配,固不屑尔。

  但今日不一样,老酒鬼的主动邀战,正合了他的心意,在他眼中,不管是当日与老酒鬼在丛林中大战的老僧,还是先前在武台之上激起一片喝彩声的司徒浩然与客剑,都不值得他亲自出手,因为他眼中的敌手只有两个,一个王奇,另一个,是那高高在上的青天。

  那没有被面具遮盖住的半张面孔之上,李公义笑的真诚,脚下有一股气升起,将他托了起来,飘到了武台之上,犹如仙人。

  台下有些知道李公义其人,或者是听过其名的人都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李公义,也成了传说之中的圣者了吗。

  老酒鬼手中的刀出鞘了一丝,那一丝之间,有无数寒意荡起,李公义轻笑,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按向前方,似乎控制着那天地元气压住在刀柄之上,不让长刀拔出。

  许多人眼拙,只看出二人的姿势及其可笑,甚至有人传出了不满的语调,让二人下台,在场的人中,只有寥寥数人郑重十分,观摩这难得的一战。

  “客剑,如果在场上的是你,你的剑能拔出来么?”司徒浩然感受到了那气势的迫人,下意识的闻了一下旁边双眼眯起的客剑,客剑的衣袍下摆在剧烈的抖动着,他脑中推演这李公义的气势。

  “我没把握,但即使是拔出剑了,也不一定能手能胜他,但剑谷之中,有人能,那就够了。”客剑的脸色没有丝毫沮丧,他看着眼中有些兴致观摩着二人争锋相对的王二,心中有些欣慰,剑谷有小师弟,必然不会堕师尊的名声。

  在众人的目光如炬间,一声清鸣声起,长刀已经出鞘半截,武台之上已经有刀气横飞,甚至有刀气斩断了李公义的半截发丝,可李公义依旧面带微笑,二人的右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在那刀鞘之中,似乎有龙鸣声传来。

  伴着那威压十足的龙鸣之声,老酒鬼长啸一声,那腰间的酒葫芦上的木筛突然打开,武台之上李公义的那威压天仙之气,都被那葫芦吸了进去,龙吟清脆,长刀出鞘,二人之间,战意开始肆意的碰撞,刀锋之上的杀意,冰冷彻骨,在这温暖的春季,有人如堕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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