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光阴转训即逝,对于长禹来说,这么多年来,好像只是眨眼之间。

  眼前躺在床榻上安静睡着的少女,好像仅仅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这一场沉睡,不知道要多久才行。

  大殿之上,南惊鸿说:“阿禹,不要动怒,带我回家。”

  可还没进家门,她就已经人事不省了。

  “祖母,您说,她会没事的吗?”

  南太夫人走进来的时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几乎是心痛不已的,这是她最真心疼爱的孙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多年来她几乎是想要把所有能够给的最好的东西给她,但是事实并不能够尽如人愿。

  她从未能够给惊鸿以庇护和关爱,反倒是惊鸿一直都像是花草一样坚韧无比的生长,每每思及此,时珍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后悔的,后悔没能够教会惊鸿,这世上以自保为重。

  惊鸿幼年时远离父母,在自己膝下长大,对待亲族奴仆,均是和善宽和,惊鸿几乎是没什么缺点的,若说有缺点,却又是人们歌颂的真善美的美好品德,惊鸿太善良,太重情,太重义,太心软,这样寻常人都仰慕的美好品德,偏偏到了她这里叫人心痛。

  越是美好的人越是在乎别人的想法,到最后受伤的总归是她。

  “孩子,你还记得邓怀邓大家吗?”

  长禹转过身来,瞧着年迈的南太夫人撑着拐杖,可是黯淡的双眸里却又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也许是岁月辗转,逐渐让南太夫人时珍有了时太夫人的那种风华的风姿。

  “祖母。”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茫然失措,他想知道究竟还有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他虽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朝廷中运转计谋,但是偏偏遇到惊鸿的事情,总会显现出几分六神无主来。

  “当初先生请邓公过门游玩,彼时邓公算先生命中有一劫,劫难不过,先生必驾鹤西去,先生心中清楚,故临终之前与我言说,非他之命,惊鸿之命也。”

  “祖母的意思是说,惊鸿或许会死?”

  长禹的手抓住了床沿,而后心神动荡。

  南太夫人也被长禹直白的话语惊了一惊。

  “你去寻邓公之孙,邓怀音,许是他为邓公后代,深谙医术,或许可解惊鸿之难。”

  长禹单膝跪地。

  “请祖母照顾好惊鸿和阿幸,长禹必不负所托。”

  宫中。

  南颂在一旁照顾长臻。

  但是长臻的身体已经愈发不好了。

  “陛下,宁安郡王之子长平当如何处置?是否要?”

  暗影出现在长臻面前。

  南颂心头一悸,她竟不知道长平还活着,当时不过是个尚在襁褓的孩子,而后宁安郡王身死,这孩子也就消失了。

  可是如果没有死的话,这孩子许是已经快三岁了。

  暗影的意思是要杀掉长平,长平不死,始终是个威胁。

  长臻此时没有再伤害一人的心思了,他是半截身子入了土,他不想再带着别人下地狱。

  至于南惊鸿,南惊鸿此女太有心机和手段,倘若南惊鸿不在,颂娘和阿郓能够安稳,长禹也能断情根成为千古名君。

  至于旁的,他并不愿意多加考虑。

  南颂心里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恨意。

  明明若是一切顺理成章,长臻会成为盛世帝王,她能成为六宫之主。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亦是不能得偿所愿。

  她的阿郓不会成为太子,不会成为帝王。

  从前诸多美梦,到最后竟成空。

  她心里不服气,可是却并不能改变什么旁的选择。

  她看着长臻虚弱无比却还在坚持的模样,内心在滴血。

  长臻道:“送他去阿夏那里,想必文卿知道怎么做。”

  南颂心中更是一惊,夏仁郡主也没有死,长臻实在太过柔肠,可是长臻这般珍惜亲情的人,又如何能够狠下心要惊鸿的命?

  南颂心里的感情是复杂的,对于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自然是有无比深刻的感情,可是这些年来,随着人心复杂的成长,她又多了许多的怨恨。

  可是她要死,自己终归还是不情愿的吧,她不愿意。

  即使她恨南惊鸿。

  可是惊鸿真的很好啊,小时候很照顾自己,一直无话不谈,当初为自己出气,她会出头。

  那样好的惊鸿,她会死吗?

  长臻虽然心性温和,可是遇到自己想要处置的事情,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执拗无比的决定的。

  她不能改变长臻。

  她自然知道长臻主意定了,要长云王当继承的郡主,可是长云王和惊鸿是不愿意也不向往王位的人。

  她在想,长云王愿意为惊鸿放弃王位,可是也会愿意为惊鸿接受王位吗?

  “颂娘,你在想什么?”

  南颂回过神来,发现长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自己的神情来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开口说这句话,可偏偏又是忍不住开了口。

  “阿臻,惊鸿会没事吗?”

  听到南颂犹豫不决的问话,长臻忽然发出了低笑声。

  “颂娘总是自称心如铁,可是我知道,颂娘心里最是柔软的,倘若今日换做任何一个人,譬如昔日之长梦,沈云素,林菀雪,怕是都会毫不犹豫的要南惊鸿死。”

  听着长臻低笑的声音,南颂手脚有些冰凉。

  “阿臻……从前我想着你要是登上皇位,一定是位仁慈无比的君主,毕竟,你心里怀着真正的天下,可是到现在,我忽然后悔了,是不是我错了,也许你做个闲王会更舒心,更快乐,或者……能更好的活着。”

  她握着他的手,几乎是后悔不已的开口。

  泪落如珠。

  “颂娘,这根本不怪你,是我生来的宿命,我若不争,换做长啸,长夜,抑或是他人上位,死的都会是我。如今朕好歹是个胜者,朕得了江山,得了皇位,得了权力。朕想要长禹继位,长禹必须继位。”

  他说话的时候在大喘气。

  她让他不要说了,可偏偏他还要说。

  “颂娘,朕能成为圣人,阿禹功不可没,他为朕蛰伏,为朕挡刀,为朕,上战场,杀蛮夷,为朕,他牺牲了母亲和两个兄弟还有年少的时光,所以,颂娘,对不起。对不起不能圆你天长地久君临天下的梦,颂娘,我……咳咳……从未开心过,你,我不希望咳咳咳……阿郓咳咳……和我一样不快乐。”

  南颂见他的面色变得通红,而后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终于再难按捺住内心的悲伤之情,她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求你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阿郓,为了我好,皇位我不稀罕,未来我也不稀罕,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够好好的。”

  过去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了。

  她只要他还能好好地陪着她,陪着她度过春夏秋冬,岁月绵长,她只要他还能陪她一起去郊外骑马看斜阳落日,她只要他还能陪着她一起去南平湖泛舟看花开花落。

  可是不能够了,不能够了。

  “父亲杀了父亲,父亲杀了父亲!”

  他最后气若游丝的开口说完便又晕厥了过去。

  “来人,来人,太医快来瞧瞧陛下。”

  等兵荒马乱的一阵闹腾过去了,长臻的生命体征恢复了平稳,躺在那里休息的时候。

  南颂已经恢复端庄从容的模样,太医们都战战兢兢的站在她面前,弯腰屈膝,生怕这位皇后殿下会迁怒于他们。

  南颂却没有什么收拾他们的心思,眼下的心情其实也很简单,只不过想要好好陪着长臻度过接下来的时光了。“陛下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太医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纷纷心有戚戚。

  最终还是太医令的孙子开口道:“皇后殿下,陛下的疾病如今很是棘手,陛下不断的发热,可是体表却又寒凉不已,体热不出,内有余毒,我等医术鄙薄,恐难以胜任。”

  南颂黛眉浅蹙,自然知道这太医令的长孙继承了太医令的医术,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偏偏此时到了眼前来,倒不好再解决其他,便单单因为眼前之事,觉得有些心头戚戚了。

  “陛下还能坚持多久?可还有别的方法?”

  她终归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问道。

  太医令长孙道:“陛下能坚持多久,吾等尚且不可知,陛下尚有心病,长云王至今尚未接旨,陛下心绪未定,恐不会安心养病。此外,不知道殿下可曾听闻山东大家邓怀?”

  南颂握紧了拳头,而后想起来这个名字,邓之音。

  邓三郎邓之音,昔日邓怀大家和祖父交好,那邓三郎邓之音瞧上去风姿毓秀,芝兰玉树,是个有才貌的郎君。

  “邓三郎邓之音的母亲出自医圣名家,邓三郎幼承庭训,医术高明,倘若他前来或许有三成希望,保陛下一年无舆。”

  南颂起了身。

  “我要去南园一趟。”

  南园门外,是皇后的座驾和许多宫中随从。

  南园的门前,摆着的躺椅是南君的躺椅,他躺在这躺椅上,瞧上去无精打采。

  “兄长,颂娘有事求您。”

  身份高贵,端庄优雅的皇后娘娘此时谦卑不已的站在南君面前。

  “我是江南逍遥郎,不思进取不思娘。朝秦暮楚好饮酒,无花无乐无心良。”

  南君唱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小调,看上去很是逍遥自在。

  “我本江州酒中仙,天子呼来不上朝,朝也无事暮睡觉,杀人放火不会笑。”

  南颂却仍旧是好脾气的开口道:“求兄长帮帮颂娘。”

  南君躺了许久,而后腾一声坐了起来。

  “皇后娘娘不在中宫做母仪天下的主人?到这里来做什么,鄙人门户简陋,蓬荜难容下殿下这尊大佛!”

  南君表现出一幅浑不在意的模样来。

  周围却是有人怒了起来。

  “大胆,竟敢对皇后殿下无礼。”

  南君冷哼一声:“皇后娘娘好大的威风,此处乃是南园,爷的地盘,劝你还是回你的皇宫热闹去吧。”

  南颂顿时眸中泛红,呵斥左右。“滚开,谁叫你们狐假虎威。”

  她走上前,摘了头上的凤冠。

  “就当颂娘只是颂娘,兄长都不愿意同妹妹说句话吗?”

  南清茗忽然从门后冲了出来。

  “皇后娘娘说些什么胡话?皇后娘娘的妹妹是平乐,长乐,明乐三位公主,何必要在此惹嫌?”

  南颂刚见到同胞妹妹居然会这样对自己说,她几乎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她双眸黯淡无比,她黯然神伤又悲痛不已。

  她不过是想要替清茗选一个王侯之家的好门户,或者成为阿臻的妃嫔,她也能好好的照顾妹妹,可谁能想到,到头来,竟是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无法选择呢?

  她没想到阿臻会将清茗赐婚给长禹。

  她没想过。

  “南颂,如今二姐姐还在屋里躺着生死不知,你同狗皇帝一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快些滚。”

  南清茗哭着喊出这一句就跑了回去。

  林氏原本犹疑着出来想要看一眼南颂,可听到南清茗这般伤心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流了眼泪。

  她连忙追着南清茗轻声道:“阿茗,阿茗,不要伤心。”

  就连母亲如今也不愿意理会自己了。

  南颂万念俱灰,可是一想到如今躺在那的长臻,她有些惶然不安。

  为什么好好地一家人到头来竟是要两败俱伤呢?

  她扑通跪在了地上。

  “南颂求兄长为陛下寻觅邓怀大家之孙,邓三郎邓之音。南颂愿长跪祖宗牌位面前为惊鸿祈福,惊鸿不起,南颂不起。”

  南君原本还是硬着心肠,可是看到南颂竟跪了下来。

  他顿时便有了些犹豫。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明明心头还在为此时昏迷不醒的惊鸿痛心不已,明明此时此刻,他也是惶然不安的。

  “快起来,南颂。”

  他呵斥道。

  南颂跪在那。

  “当年惊鸿因我所受耻辱,如今颂娘尽还之,求兄长为颂娘觅医圣传人邓之音。”

  南君一甩袖子。

  “竟如此,我便去。”

  南颂擦了擦眼睛,而后起了身。

  “多谢兄长。”

  祠堂里长明灯在亮着,她跪在蒲团上,尚在祈求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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