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之日 第一章 白日长梦 第五节 海和梦

小说:放逐之日 作者:匍匐逐日 更新时间:2024-08-21 06:48:17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吃点干燥的船粮,喝点清凉的淡水,木落躺在床上,再一次进入梦里。

  伴海潮入眠,梦里便在海中,木落做过无数个有关海洋的梦,只是哪一次都没有像这次一样,孤零零在海洋中漂荡,他努力回想微柔的海滩,海滩上的人,船厂和里面的人们,可是他们都像从海底里冒出来的气泡,穿过整个海洋已经是精疲力尽,到海面的一刻只是转瞬便已经破裂。

  他抬头望向这天空,它像这大海一样,都是黑漆漆的,木落忍不住在梦中害怕起来,他这是被吞进了什么巨兽的腹中,在它从未见过阳光的肠胃中,浮在这具有腐蚀性的液体上,也许下一个片刻,就会被分解成这黑暗中的一抹,黑色。

  眼角在这时看到了光芒,他望向那里,那是遥不可及的地平线,地平线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逆着光,向这边飞来。

  “快回去,回到光明里去。”木落想要向那光芒游去,却发现自己只剩下了头颅,他于是向着那黑影高喊。

  可是黑影毫不动摇的接着向着黑暗的更深处飞着,它已经离木落越来越近了,木落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只纯黑的孤雁。

  “你这智障!为什么脱离雁群向着黑暗里飞去!快回到光明去!”木落接着冲它嘶吼,想要吓唬它,让它向着光芒飞去。

  可是它飞过了木落的头顶,接着向那更黑暗的地方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木落哭泣起来。

  “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忽然有轻快的声音在木落的头上响起,接着木落头向下一沉,一个四只脚的生灵已经站在了他漂浮的头上。

  “咕噜,咕噜,呜呜呜。”木落被呛了好几口水,整个脑袋也基本陷入水里,伴随浪潮,他的两只耳朵勉强可以在浮动的时候露出一下水面。

  “它正是向着光明飞去的,你仔细看看那边,不正是太阳吗?”随着这声音,木落的脑袋被强行转向那最黑暗的一团,不错,那正是一个圆形的,散发着黑暗光芒的“太阳”。

  “让我出气,咕噜噜。”

  “那你自己游啊,懒洋洋的就留个脑袋在海面上,我要是鹰早就把你一把抓起来吃掉了。嘻嘻嘻。”这声音隔着海水仍然清脆悦耳,木落努力朝上看,却被爪子死死的按住抬不起头来,接着他尝试着按照这声音说的那样,游起来,只是他只有个头了要怎么游呢?

  “砰!”木落的头狠狠的被打了一下,这让他整个脸都面向了大海深处,接着他看到了自己静静“躺”在水中的身子,那是如阴影般的条状物,那是蛇的身子。

  “快,可怜的宝宝,游起来,游起来。”她每说一个字就用爪子拍一下木落的脑袋,木落的脑袋宛如一个弹性良好,气又很足的皮球,在水面溅起巨大的黑色浪花,这让她想起来开在夏末的黑色玫瑰,每次在她细细嗅过这拥有独特香味的花朵之后,夏季便结束了,寒冷仿佛是一夜之间夺门而入,所有的花都凋零,所有的生命都蛰伏起来,相拥取暖,顾盼自怜,除了她,她不和自己的族群在一起,这时她会离开,就像这会站在这个小宝宝身上一样,周游,寻找,随心所欲,等待下一个春天。

  蛇是怎么游动的?那是我的身体吗?我怎么变成了人首蛇身的怪物?啊,要被淹死,要被打死了,游动,游啊,游起来。

  于是那漆黑的身子接到了指令,本能促使它左右摇摆,只是仿佛苏醒时的懒腰一样,就有巨大的力量冲击向四周的海水,在浪花激射中,木落像一颗鱼雷那样射出了海面,并继续在这黑色的天空中“游动”。

  “抽风啊!”于是他脑袋上的乘客狠狠给了他一下。

  “啊,好痛!啊,痛死了,要死了!”木落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用力之猛,让他的腰发出了“咯咯咯”的声响。他用力的抱着头,触觉上那里应该是平安无事,可是事实上这头疼真是让人丧失理智,木落朝着床边猛然撞去,顿时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啊呀呀,连头都打碎了呢。”木落又回到了刚才那个梦里,梦里他的头四分五裂,碎在半空中,这让他的左眼正好掉在外面,可以翻转着看到脑袋上面,站着的,黑色的微笑着的狼。

  “落下去,去到海里,万事万物,包括灾难和你这脆弱的脑袋都会重生,看什么看,老早就把老娘纹到胸口了,还不知道老娘是谁么?”

  天地良心,木落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

  “要不是老娘去看望愚蓝的途中暗中帮你,你以为就凭你们能在那死人手里翻身?”说罢又是一脚,木落的脑袋终于像一块腐朽破碎的木头那样散落到了水中,随即,疼痛感完全的消失了,木落的脑袋迅速的复原了。

  自从昨天开始,木落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坐上了死神开的过山车,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转换得都太剧烈了,在得知眼前这头漂浮于半空中的小巧黑狼的大致身份之后,木落满脑子的问题仿佛都有了着落。

  “为什么?”在他还没想到从何问起的时候,这三个字宛如语气词一样脱口而出。

  “什么为什么,傻蛋儿,就像光和暗就这样存在一样,谁有什么道理可讲?”

  “求求你,黑狼,求求你。”

  “我不是什么时候都像今天这样有耐心,甚至我现在怀疑我昨天吃的肉都被愚蓝上了药了。”

  “求求你,黑狼,看在愚蓝大叔的份上,求求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我是谁,黑蛇是什么?女神又是怎么了?我的父母呢?若拉,若拉,还有卡尔。”

  他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脑袋就又一次四分五裂,接着又完好无损。

  就恍若眨眼那样,就恍若那样彻底黑暗的一瞬间,黑狼已经丢下一句话离他而去了。

  “如果你能活到下一个黑玫瑰绽放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说辞,去解释自己问出的问题。”

  这里又成他和黑色的太阳照耀下的黑色的天空与海洋,漆黑的分不清彼此的一片。

  海朝声渐渐响起,木落从床上睁开了眼睛,额头还在流血,黑漆漆的船舱里,手中湿漉漉的地方,应该是猩红一片。

  黑与黑之间的缠斗

  黑向往着更黑暗的方向

  黑暗包容了所有的颜色

  黑夜里

  黑暗的角落

  黑暗里的人

  黑暗与人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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