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人人都在向林婉儿道贺,言语间,林婉儿眉梢都带着欢愉。

  一言一语的攀附吹捧实在令人头疼,想起方才猜测,凤千璃更是心如乱麻,只能丢下钰儿到别处透透气。

  深宫之中,高楼林立,宫宇纷繁错杂,一重又一重的赤红宫墙将这个皇天贵胄的帝王与世俗隔绝,无数人翘首以盼想要进来,却不知这宫中每一寸红墙都是用无数的鲜血浸染而成的。

  湖水在潋滟春光下粼粼波转,池中十几尾锦鲤往来翕忽,数抹淡红色无声无息地隐入这潭池水中。

  此情此景,凤千璃口中不禁喃喃:“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如今她犹在,只是镇国公府却不复存在。

  “晏几道的《临江仙》,好词。”忽然,凤千璃身后响起一男声。

  猛然回首,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谁人记,亦是那个百花初绽的季节,亦是如此的相遇,错付终生,让她万劫不复。

  凤千璃看着仇人如此坦然的面容,双眼按捺不住杀气腾飞,萧景轩看着眼前对他剑拔弩张的女子,困惑道:“这位姑娘…”

  凤千璃垂眼回神,旋即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你竟认得孤,你是哪家的小姐?”

  “家父凤纪钟。”

  “原来是右丞相,早闻凤家嫡女才情出众,貌美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凤千璃低眉,神情冷淡道:“太子殿下过誉了。”

  上京盛传的分明是凤千璃懦弱不堪,粗鄙不已,为了讨好她,萧景轩当真能恶心到这般田地。

  “凤丞相他…”

  不等萧景轩说完,自己的袖摆就被人一扯,紧接着一声娇俏道:“轩哥哥,婉儿找了你许久,你怎么在这儿。”

  林婉儿撒娇地依偎着萧景轩,显然这一幕是故意做给凤千璃,以示威风。

  不过在他人面前如此之态,多少让身为太子的萧景轩有些尴尬,随后将胳膊不自然地从林婉儿怀中抽走,正色道:“孤刚从勤政殿回来,不是让你在母后那儿等着吗?”

  “是啊,不过母后总是问你何时回来,所以我是特地来寻你的。”

  两人动作亲昵,十分熟稔,所有举动落在凤千璃眼中格外刺目,并非感伤物是人非,而是想将他们碎尸万段!

  “太子殿下,我已离席许久,便先行告退。”

  萧景轩还欲再说些什么,凤千璃却转身,片刻也不留。

  望着凤千璃离去的身影,春风微起,池边柳絮随风翩然纷飞,似白雪一般。可卷来的却是轻柔之气,一时间居然让萧景轩心间微颤。

  “轩哥哥你在看什么?”林婉儿咬着牙问道。

  萧景轩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那我们回去吧。”林婉儿拉着萧景轩朝大殿走去。

  凤千璃到时宴会已经就绪,远远的,她便瞧见坐在大殿离龙位最近的父亲,凤千璃小步上前落座。

  “可是路上发生何事,为何这般迟来?”

  凤千璃冲凤纪钟道:“殿里太闷了,女儿出去看了看。”

  “这宫里人杂,你要小心。”

  “是,女儿知道了。”说完,凤千璃侧首看向周遭宾客,目光正巧与季白雪相迎。

  立在凤千璃身侧的钰儿小声低语道:“也是奇怪,按理说您与这位季姑娘应是初次相见,不知为何总有种多年挚友之感,方才皇后面前,她还替您解围。”

  凤千璃点头,的确,若是换做他人这般接近示好,凤千璃多半会有些反感,可季白雪却不曾引起她的不快。

  “八皇子到!”候在大殿外的太监高声通禀,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殿门。

  凤千璃不以为意,眼神只注视着自己杯中清茶,不时摆弄,摇晃得本已沉在杯底的茶沫在杯中大旋。

  片刻,钰儿拉了拉凤千璃的袖摆,惊讶道:“小姐,你瞧!”

  “居然是他!”凤千璃抬眸一霎,目光闪动,小声细语。

  萧烨身披战甲入殿,在悄然的大殿内,金甲之间的碰撞发出铿铿重响。金色的光束从他身后倾斜而下,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黑发以金冠束着,丰神俊貌,剑眉入鬓,墨黑的瞳眸流光万转。

  凤千璃一眼认出,朝中的八皇子竟然是被守卫追杀的黑衣人,也不知是何种缘分,居然让她救了这战场上的煞神,她说怎么总觉得此人眼熟。

  “小姐!这不是…”

  凤千璃随即扯住钰儿,低声呵斥:“休要胡言!”钰儿捂着嘴,急忙点头。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皇后娘娘。”萧烨上前半跪行礼,这可是皇子中鲜有的殊荣。

  “烨儿一路奔波辛苦,平身吧。”萧御天高坐龙椅之上,笑容和煦。

  听言便知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很是满意。的确,九岁习读兵书,十四披甲征战,十六破蛮夷驻城池,此后获皇上封赏,镇守一方多年,可谓是扶摇直上,直至如今因为太子大婚才被召回。

  朝中也有些许风言风语,说,若不是太子生母为皇后,如今东宫恐怕是要易主。

  坐在萧御天身侧的静贵妃见到萧烨,满心欢喜道:“烨儿平安回来便好,许久未见,你父皇对你甚是想念。”

  “劳烦父皇挂念,此番讨伐河西,儿臣正得了几件珍玩,特此进献给父皇,其中有块千年血玉实属难得,儿臣想用此来做皇兄大婚的贺礼,聊表心意。”

  萧御天龙颜大悦,挥手示意一旁太监:“难得你有这份心思,赐座。”

  萧烨落座时,目光恰巧瞥到坐在凤纪钟身侧的凤千璃,只是匆匆一眼,神色喜怒难辨。

  凤千璃却毫不避讳,亦是平视而望,她又不曾做什么亏心事,只是方才萧烨不着痕迹的打量,让人捉摸不定难以猜度。

  萧烨受褒奖,皇后却无丝毫喜悦,端庄自持地坐在凤位之上,看着萧烨的眼底满是算计。

  半晌,眸光一凝,开口道:“八皇子一路奔波的确劳累,但本宫前些日子听闻,你早已暗自回京,为何不早些进宫跟陛下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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