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隆隆——

  杜小曼被劈焦了。

  这是什么发展?这是什么剧情?

  这,这是不是幻听?这是不是做梦?

  皇上没病吧?还是我病了?

  “万……万岁……臣妾是嫁过人又离过婚的女子,皇上这么做实在不合适。”

  那寒冷的双目再一眯。

  杜小曼赶紧加快语速:“皇上是天下之主,又这么年轻英俊,全世界的少女都盼望进您的后宫。您干吗要跟自己过不去娶个二婚,这太有损皇上的光辉形象了,皇上千万三思,此事万万不可!”

  “怎么,你竟不愿意进后宫?”捏着她下巴的力度又强了几分,“难道你对裕王动了真情?或是,你舍不得宁景徽?”

  杜小曼凭着野兽般的本能脱口而出:“皇上,我和宁右相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真的!”

  皇帝薄薄的双唇微挑:“那就是裕王了。你觉得,朕不如他?”

  这……这哪跟哪。

  “皇上当然无人可比。只是我,我这么一个又土又俗又二婚的女人,真的不能玷污皇上啊!”

  皇帝突然轻笑了一声。

  “朕之意,汝竟多言?”

  “臣妾只是……”

  这又是北岳帝君的大招么?见一直没有进展,索性来一个进入后宫结局,不是怨妇,也得做怨妇。

  杜小曼的身体一倾,突然被肩臂处一股劲力猛扯向前。

  龙纹玄纱几乎能摩擦到她的下巴,冰冷言语携带的气息抚在她的脸颊:“两日之后,便是个吉日,你便正式入宫。”

  皇帝的手指再度扣住她下颚,将她的脸抬起。

  “朕会封你妃衔,令你受众人艳羡。”

  杜小曼又怔怔看向那双寒冷入骨的眼眸。

  此情此景,她应该慌乱无比。

  皇帝的鼻尖距离她的鼻尖不到一韭菜叶的宽度,姿势正是暧昧无比。

  她的汗毛下缀着鸡皮疙瘩,噌噌直弹,却不是因为尴尬和慌张。

  杜小曼的头壳嗡嗡作响。

  直觉,直觉真是神奇,不可思议。

  皇帝很有气魄,霸道十足,威严无比。

  声音、外形、举止、眼神,一切的一切,都无可挑剔。

  但是,紧贴触碰的时刻,一个女人,一个自然界的雌性动物天然的本能,明白地告诉杜小曼——

  和她距离如斯近的这个人,不是异性。

  孤于箬儿说过的一段话,自杜小曼的识海深渊角落中漂出,浮于闪烁金光中——

  “我不知道他是朝廷的大官,看他为了自己的夫人不惜跋山涉水,诚心恳求,就……”

  “那个女子不是右相的夫人?我下山,到那栋大宅子里诊了脉,告诉他,他夫人的病我也没办法。只能延缓,但治不了了。他的脸色就和死人一样,差点要晕过去了……扶着桌子都站不稳,浑身虚汗,我帮他扎了两针他才缓过来。”

  “我用了悬丝诊脉,没见到那个女子的模样。”

  ……

  相爷命我转告姑娘,看出那个人。

  ……

  呵……

  呵呵……

  哦呵呵……

  这个玄幻猎奇的世界!

  宁景徽,你……

  你们这个朝廷里面,都是傻子吗?

  后宫嫔妃全是白痴?

  居然没有别人看出来过!

  皇帝,是个女人。

  杜小曼的脑袋犹如一个装满各类烟花爆竹的巨箱被丢进了火堆。噼里啪啦轰轰锵,无数颜色一同炸开。

  皇帝盯着她,又冰冷地浅笑:“你此时的模样,是喜不自胜,还是不愿进朕的后宫?”

  要……对着皇帝唱起那支鲜菇认亲歌吗?

  杜小曼尤在目瞪口呆地想着,皇帝突然抬手拽出了她的发簪。

  几缕头发跟着发簪一起被猛扯,杜小曼吃疼,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被一甩,继而一空,摔趴在地上。

  杜小曼挣扎着撑起身,头发乱七八糟全散开了。

  皇帝又眯起双目:“你这海棠春睡般的模样,倒有几分媚态。怪不得能惹来许多痴迷。”

  杜小曼透过乱发缝隙向上看了看,如果不是顾忌场景身份,恐怕皇帝妹子已经一脚踩在她脸上了。

  果然还是女人啊,端起再高的身份,动起手来,仍旧是扯头发,推搡之类张牙舞爪的招数。

  “皇上……”杜小曼刚张了张嘴,皇帝已转过身:“退下罢。和离的旨意朕已经下了,最迟明日,册封的诏书便会由礼部送至德安王府。”

  杜小曼觉得现在回什么话都不太合适,索性就做瑟瑟愣怔状,仍在僵在地上。

  皇帝拂袖离去,杜小曼再待了一时,拢了拢头发,爬起身。

  她走到大殿门口,自己推开门,院中小宦官和宫娥急急迎上台阶,又往她头上扣了个纱帽,搀她上了辇车。

  神啊,子啊,九天玄女娘娘和小仙娥们哪,谁能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皇帝怎么会是个女女女女女女女女人!

  就算脑子已经混沌成泥浆,杜小曼也能猜到,宁景徽的算盘到底是什么。

  看出那个人。

  看出那个名叫皇帝的女人。

  然后呢?

  哦,很不幸,她又想到了。

  “呵呵,你看出来了?那就好,本阁将揪出我朝最大的一头鲜菇的重任交给你了!”

  玄女娘娘,帝君殿下,让我回天庭吧!

  这是个什么地方啊,这是个什么见鬼的朝代!

  杜小曼突然好钦佩月圣门。真是个伟大又酷炫的组织,要不要就跟她们混算了?

  不过,看来不能够了……

  真正的月圣门圣姑绝对是皇帝没错了。

  看刚才的行径,皇帝菇菇很明显瞧她超级不顺眼。至于原因么,十有八九,是宁景徽。

  圣菇皇帝深深滴爱着灭菇战士领袖宁景徽。这真是一个虐恋情深荡气回肠百转千回凄美猎奇的爱情故事。

  她杜小曼,就在这个爱情故事相爱相杀的巅峰情节中,饰演了一回死小三。

  慕王府的弃妇,裕王殿下与后宫妹子们的小三百零二,谢况弈和孤于箬儿的小三,宁景徽和皇帝菇菇的小三……

  回顾了一下自己一路走来的累累硕果,杜小曼一阵寂寥。

  也算……辉煌吧。

  辇车停下,车外是皇城的一道侧门前。

  杜小曼下轿,发现等待自己的又是一盆狗血。

  前方一顶车轿,顶覆长纱,风中摇曳。

  车边,一个男子骑在马上,凝眸望着她,薄唇间抿着淡淡的爱和恨,双眉里镌刻轻轻的情与愁。

  慕云潇,你搞出这样一个画面,又是为什么?

  天地一时寂静,杜小曼能感受到连守门的兵卒都格外炙热的视线。

  慕云潇的唇中逸出一声轻叹:“郡主,可愿随本王最后回一次你我的家中?”

  杜小曼被这句台词激得发根一紧。

  凭借这句台词,这个造型,慕云潇顿时化作一朵隐忍凄苦的男子,头顶绿帽终无怨,只想顾全最后的夫妻情义,在她爬进后宫之前。

  杜小曼想要回一句:“王爷说的是您和阮姑娘的府邸么?原来还有我的位置啊。”

  但这句话,不能帮她赢回局面,只能又显示她没有胸襟,爱吃醋罢了。

  杜小曼只是笑了笑:“当然。”

  唉,做出这样的回应,是否代表着,她已经被这个时代改变了呢?

  杜小曼正要向那辆车走去,视线忽被远处吸引。一个模糊的小点,正迅速向此而来,渐渐分明。

  狂奔的马,飞扬的衣袂。

  杜小曼的心和眼皮一起突突狂跳。

  是……秦兰璪。

  他来和慕云潇抢着拿奖?

  慕云潇转首望去,神色亦变。雪白骏马卷着尘土,瞬间已至近前。缰绳一勒,白马前蹄抬起。

  杜小曼无奈:“你不是在庙里参禅么?”

  秦兰璪一本正经道:“入定时偶得天机,引我前来此处。”朝杜小曼伸出手臂,“走?”

  慕云潇脸色铁青,策马迎上:“裕王殿下,望成全臣一丝颜面,着郡主随臣回府。”

  秦兰璪挑起嘴角:“慕卿,唐郡主既已与你和离,再多牵扯无宜。”

  杜小曼耸耸肩:“慕王爷,的确,散了就算了,所谓当断则断,好聚好散。我只是顺势而为,就此别过吧。”转身走到秦兰璪的马旁,翻身上马。

  她没再回头看慕云潇的脸色,肯定不好看,绝对货真价实的不好看。

  秦兰璪再一顿缰绳,白马轻嘶一声,调转方向,撒蹄奔驰。

  别说,他此时此刻,真有几分气质了。

  杜小曼抓着他的衣服,不由得轻笑出声。

  秦兰璪立刻开口:“笑什么?”

  杜小曼说:“开心啊。”

  秦兰璪的后背亦冒出一个笑的音节:“抓紧一些。”

  杜小曼道:“嗯,放心,我坐过好多次谢况弈的马,很有经验的。”

  马颠簸了一下。

  “掌柜的,以后你再坐男人的马,可别这么说话了,会嫁不出去。”

  杜小曼道:“都离过一回了,何愁无嫁。”

  秦兰璪沉默,像被她打败了。

  杜小曼又笑出声:“对了,告诉你一件事。”

  “嗯?”

  “你骑马,挺帅的。”

  “唔。”秦兰璪只发出了这一个音,又没有再说话。马飞奔得更轻快了,层叠的屋宇,树木,街道的招牌旗帘迅速后退。

  “话说,为什么大街上都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当然是孤命这些街道全部清空。”璪璪的声音悠然得很。

  您不是被抄家软禁了么?

  杜小曼没问出这句话,只由衷赞叹:“你真太酷炫了。”

  “呵呵——”

  白马一路奔到一座超级华丽的大门前,四蹄不停闯将进去,咴一声在空旷花砖地上停住,斜阳金红,杜小曼下马,环视周围:“这是?”

  秦兰璪亦下了马,庭院一片寂静,仿佛这绵延开阔的府邸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裕王府,本来门槛挺高,刚让人拆了。”

  就为了策马入府这么一个洒脱的姿态。

  杜小曼咂舌:“大手笔,豪迈。”

  秦兰璪眨眨眼:“所以,不再多赞一句?”俯身凑近,“方才那句我真什么的,再说一遍?”

  杜小曼爽快地开口:“你骑马真帅,太帅了。”

  秦兰璪两眼亮闪闪地笑起来。

  杜小曼接着道:“以后就用这招泡小姑娘,一泡一个准儿。”

  秦兰璪的笑容一顿,又一扬眉:“对你,准否?”

  杜小曼点头:“准。”

  秦兰璪唇边的笑容顿时又如泡发了一般绚烂起来:“可已心动否?”

  杜小曼道:“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呢。”

  秦兰璪笑得像刚喝完一缸油:“那……”

  杜小曼凝视着他的双眼:“嗯,我喜欢你。”

  秦兰璪唇边的笑容一顿,继而目光闪了闪:“掌柜的,我可是会当真。”

  杜小曼确定自己此时的表情应该很郑重:“我说得是实话,我喜欢你。我之前一直不想承认。”

  “一直试图否认,一直试图逃避,一直想给自己洗脑。”

  “但我确实是喜欢上你了,没办法。”

  秦兰璪的神情凝结在脸上,杜小曼望进他的眼中,口气轻松。

  “所以,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

  所以,九天玄女,各位小仙子,对不起,我应该是输定了。

  “因为我喜欢你,我更知道,真的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有些东西,怎么装,都装不出来,就别再费劲了。裕王殿下你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干吗不愿意当皇帝,非得和宁景徽较劲?”

  “啊——”

  半天空,云玳一声低呼,捂住了眼。

  鹤白使含笑道:“已经自己承认了,覆水难收。”

  云玳跺跺脚,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鹤白使道:“我方可一直未曾使诈,反倒仙子还偷偷给那女子过提示,但她自己仍是执意选了我们帝座这边的人,奈何?”

  云玳恨恨瞪着他:“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

  鹤白使不以为意,仍笑道:“公平赌约,何来得不得便宜一说?已然如此,结局想也能知道,仙子打算怎样?”

  云玳梗了一下,又往下方看了两眼,硬声道:“还未嫁娶,其实也不一定。喜欢了,也可能又不喜欢了嘛。她以前也喜欢过别人!”

  鹤白使做出无奈神情:“仙子真是如凡人一般执着,且不懂人世之情哪。”

  云玳撇嘴:“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鹤白使摇头:“罢了,你我这般争执,亦没什么结果。是否回去询问一下玄女娘娘和帝座?”

  云玳又不甘心地看了几眼地面上的杜小曼,生硬地转过身:“好吧。”踏云而起。

  鹤白使甩一甩拂尘跟上,又悠然道:“仙子,其实你亦应该看出来了,即便这女子对秦兰璪仍非真爱,贵方依旧未必能赢。”

  云玳神色一僵,咬咬牙,假装没听见。

  呼——

  杜小曼觉得浑身轻松,之前她还顾虑,对着小璪璪说出自己喜欢他,真的很尴尬很没面子,但现在的感觉,真的很爽。

  秦兰璪的脸在夕阳下是个侧逆光的角度,因吃不到肉消瘦了一些的轮廓,因关禁闭又白了一两个色度的皮,这个垂眸凝视的姿态,这个似平淡似朦胧又似内涵深重的小表情,真是堪比柳嫩,胜过花娇。

  这厮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恰好卡在关键位置,无心却堪比专业,更体现他被上天眷顾的大神级水准。

  杜小曼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啊……就是太喜欢脸了。

  秦兰璪的眼睛眨了一下。

  杜小曼这才发现,自己把这句感叹说出声了。

  她索性就继续往下说:“嗯,我是……去庙里看你那次,才确定,我喜欢上你了。”

  看到南缃和那些后宫美女的时候,她的心情就有点微妙。

  然后,她以为这厮被宁景徽灌了毒酒,要翘辫子,居然吓出了泪。落荒而逃之后,她方才正视了这个惊悚的现实。

  自己应该是,喜欢上了……小璪璪。

  她以为自己还有救,在谢况弈潜进唐姐姐家,突然出现后,厚着脸皮拜托谢况弈带她走。

  但是,没用。

  为什么会喜欢上这厮?

  倾倒于他卓绝的演技?打个叉叉。

  沉醉于他半真半假自我吹嘘的才华与内涵?恶……再打个叉!

  迷恋他风流的姿态,机智的谈吐?抖……叉叉叉!

  拜服他的权势、地位、奢华的小别墅,还有那小别墅里的三百个妹子?叉叉叉叉叉叉!

  那到底爱上他啥了呢?虽然爱情是盲目的,但诱其产生,总得有个因素。

  “我总结了一下,又排除了一下,我看上你的理由,只剩下脸了……”

  秦兰璪的眼又眨了眨。

  杜小曼苦笑一声:“这的确,有点荒唐,有点肤浅。你不要介意,也别当做负担。”

  “我甚开心。”

  “唔,谢谢,那就好。”杜小曼再叹气,“其实,就是这个理由,我也觉得有点牵强。谢少主,宁景徽,十七皇子,都很赞。慕云潇也长得挺好的。”

  其实,之前她看上陆巽,也是因为陆巽斯文、儒雅、气质……总之就是帅。

  前世今生,来来回回,原来,她都是个可悲的颜控。

  “但我还是比他们美。”

  杜小曼抬眼看看秦兰璪肯定的脸。

  “美这个东西,不能绝对地判断,论气质的话……”

  “论姿色,我终究胜出一筹。”

  他怎么能自信又从容地吐出这句话?杜小曼不禁脱口道:“但是你绝对残得比他们快!”

  秦兰璪微微眯眼。

  杜小曼冷笑:“首先你好吃懒做,肚子肯定越吃越大,赘肉松垮。其次你爱喝酒又好色,皮肤会残很快,毛孔越来越粗,说不定还会秃头。等到中年之后,你就会变成一个满脸油光、肿眼袋、大肚子、一口烂牙的秃头大叔。”

  “等我残花败柳时,你便不爱我了?”

  呵呵,哪可能等到那个时候,输了赌局,很快就会被召回天上吧。

  “我只是提醒你节制一点。不过,放心,你的那些妹子中,肯定有深爱你的内涵的。”

  秦兰璪的眼又眨了眨。杜小曼这才发现自己跑题了。

  “回到重点上来吧。我之前,是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但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做出喜欢我的样子,还有之前的那些。直到这次进皇宫,我才彻底明白了这件事。”

  “宁景徽说什么,你都不必理会。”秦兰璪瞬间转为肃然,“此事没有你沾染的余地,若有牵扯,绝无好处。”

  杜小曼道:“多谢你的良心提示,但是已经晚了。我知道了,皇帝是……”

  双肩陡然一紧,她的双唇猝不及防地被封住。

  是,承认了喜欢他,他肯定觉得这招更好用了。

  杜小曼僵僵站着不动,不回应,待秦兰璪终于松开了她,抬袖拭了拭嘴唇,接着往下说。

  “我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一切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轿子里,串起了宁景徽的计划,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就清晰了。

  “说起来,很简单。宁景徽发现了那件事,必须找一个代替的人,他选中了你,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还离京出逃。”

  她很把自己当回事的时候,还以为宁景徽到杭州,是为了抓她。

  而事实上,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右相大人驾临杭州,既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失控的棋子唐晋媗,亦不是为了剿灭月圣门,而是为了抓到逃跑的未来皇帝。

  她不过是误打误撞跟裕王殿下逃到了同一个地方,才被卷进了这件事。

  如果当时,听了徐淑心的建议,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

  秦兰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冷冷道:“莫在此处说这些话。”

  杜小曼由他拉着走,秦兰璪的面容彻底没了表情,眉峰唇角,都不再是拍戏状态时他油腻的弧度,带上了高高在上的冷然。

  裕王殿下,终于露出了真实的面孔。

  游廊绵延折转,恢弘层叠的院落好似迷宫,杜小曼被抓着的手臂木了,两腿发酸,方才看到开阔水面。

  这些人都很喜欢在家里挖个湖啊。

  沿着短短浮桥,踏进水上亭阁,秦兰璪一按柱上机括,浮桥嘎嘎收起。

  “宁景徽让你做什么?”

  杜小曼道:“让我看出皇帝是女人。皇帝已经说,要收我进后宫,宁景徽让我顺势而为,大概是想让我成为后宫后,找到皇帝的把柄。”

  秦兰璪面无表情:“我替你安排车马,过一时就离开京城。”

  唉唉,这才是你本来应有的样子嘛。

  杜小曼道:“我真不明白,皇帝一开始就是女人,还是后来变成了女人?你们都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能立刻办了她,搞这么多曲折。”

  秦兰璪的声音毫无温度:“废君之事,岂可轻易而论。这亦不是你该谈的,也非宁景徽所能妄作主张。”

  杜小曼恍然:“原来你就是这样和宁景徽闹别扭。你觉得他身为一个臣下,却成为你做皇帝候补的选择者,让你脸上过不去。”

  孤身为裕王,怎能由一个臣子来决定孤当不当皇上!这么想的小璪璪便傲娇地跑掉了。

  秦兰璪竟是微微扬起了唇:“这不是能做戏言的事,若认起真来,你有十族都不够砍。不知宁景徽是否如你一个女子一般无知,竟以为他能掌控此事。”

  “宁景徽,可能真是觉得你充满了帝王气质,觉得你威武闪亮又霸气,由衷想让你做皇上。”

  秦兰璪又呵地一笑:“你啊,真是女子中也算得极无知者。若我真想夺帝位,登基之后,必然要做的一件事,便是灭宁景徽满门。”

  杜小曼打个寒战:“为什么,宁景徽帮你当了皇帝,又是个好丞相,你嫌他权力太大?怕他光芒盖过你?”

  “并非因他功高,亦不是他权重。”秦兰璪的口气极轻描淡写,“文谋之士,权臣易做,无图大业之才。但宁氏一族,忠社稷却不忠君。对其来说,皇帝姓甚名谁,都无所谓,只要合适就行。”

  杜小曼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兰璪看看她:“你竟然能来上两句?可以灭十一族了。”

  杜小曼无所谓地迎视他的目光:“但宁景徽现在是觉得你合适呀,还是认可你了。”

  秦兰璪扬眉:“他此时选中我,不过因为相较而言,我还行。若有资质相似者,亦可是其他人。重帝权之主,绝不能容这样的属下。”

  “你干吗不先利用他登上皇帝宝座,再做掉他?”

  秦兰璪再看看她:“掌柜的,你还挺毒辣,妇人心哪。”

  杜小曼耸肩:“这不是配合你刚才霸道的宣言和假设剧情么。听你刚才这句话,你其实不想杀宁景徽吧。璪璪啊,不要别扭啦,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死抠这么多干吗?什么别人都不行才选你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觉得宁景徽对你算真爱了。”

  秦兰璪轻笑一声,往栏杆上一倚:“只因孤真的不想做皇帝。便如你所云,人生于世间,何必追逐许多。但能看山游水,有好酒……”

  杜小曼替他接上:“美人。”

  秦兰璪再一笑,悠然望向远方:“逍遥足矣,何必过三更睡,四五更起,防这里,算那里,操不尽心的日子?”

  杜小曼望着他,片刻后,赞叹:“你真是个看得开的人哪!”

  秦兰璪淡淡笑道:“只是生性淡泊罢了。”

  杜小曼点头:“于是您淡泊地逃离京城,先大隐于市井,没想到还是被宁景徽给发现了。你觉得再逃他再追也不是个事儿,就想了一个让他彻底死心的招,可着劲儿地作践自己,让宁景徽觉得你实在烂泥糊不上墙,不再扯你进这趟浑水。”

  这些自我作践的招数包括……

  “吃霸王餐、卖身进酒楼做小伙计,混迹于市井……没想到宁景徽仍不放弃你,可能还觉得你这么肯接近群众深入基层体贴百姓真是更酷炫了。所以你再使上你一贯使用的招数……”

  满世界的小别墅,三百个妹子,不仅是他的个人喜好,亦是他假装自己放荡不羁的烟雾。

  秦兰璪的表情顿住,杜小曼维持着同样的语气继续往下说。

  “你找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子调情,本来就和那三百后宫一样,是让宁景徽觉得你好色。然而你又发现了唐晋媗这一层事实,离家逃跑在市井中开酒楼的慕王妃,简直是太适合你的道具了……”

  秦兰璪的表情又变成了一贯的无辜模样。

  杜小曼接着往下说。

  “所以,你故意把这件事闹大,还上书让慕云潇和唐晋媗和离。你带着我回京,让我在宁景徽面前,和你坐同一辆车,把事情搞得很暧昧。甚至上书皇帝。因为你想要天下皆知,你想要此事成为笑柄……”

  她真的是个很好用的道具。

  “如今看来,一切都如你所愿。”

  秦兰璪的神情再变了变:“我会……”

  杜小曼点头:“对,你挺有良心的,有几次你打算放过我,才让我跟谢况弈走,还建议我嫁给他。是我自己作死又跟你有了牵扯,怨不得别人。”

  想来也有北岳帝君的一份功劳。

  “而且,你应该也打算过,唐晋媗真的和慕云潇离了,你会娶我。让我做第三百零一。其实,就你的地位,你的身份来说,你能这样对我,是很好的了。”

  杜小曼吸了一口气。

  “但,我希望的是有个这辈子只喜欢我的人,我这辈子也只喜欢他,我们在一起。”

  秦兰璪的瞳孔微微收缩。

  杜小曼笑笑:“我只是告诉你我对结婚的观点。即便你喜欢我,也不可能做到。”

  秦兰璪的目光闪了闪,又倚上扶栏:“谢况弈不能,小十七也是。”

  杜小曼认可道:“嗯,我知道,目前这个世间,我认识的男人都不能。”

  而且很不幸,她在被利用做道具的时候,喜欢上了秦兰璪。

  唉,输了就输了吧。

  秦兰璪挑眉:“嗯?”

  啊,不小心又把心里嘀咕的话说出口了。

  杜小曼赶紧笑道:“没什么,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这个道具还挺好。”

  秦兰璪略一颔首:“不必客气。”

  海棠花瓣自枝头飘落而下,偶有数片,坠于桌案。

  石桌的棋盘上,大片黑子,已占据多半江山。北岳帝君又收起几枚白子,九天玄女自棋篓中取出一枚白子,注视棋盘,仍神色从容。

  云玳和鹤白使匆匆赶到了明心坪。

  “娘娘,帝座……”

  “帝座,娘娘……”

  九天玄女转过视线:“何事如斯慌张?”

  鹤白使躬身不语,云玳只能硬着头皮道:“娘娘应该已经知道了,那杜小曼已然承认自己倾心于帝座一方的人。”

  九天玄女淡淡道:“只是承认罢了。”

  云玳赶紧道:“小仙也是这个意思,但是鹤白使说,结局已定。”

  “玄女说得不错。”北岳帝君含笑开口,“只是承认,结果未出,便不算局终。”

  但帝座明显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啊。

  鹤白使一揖:“是小仙急躁了,小仙知错。”亦是一股反正赢定了,不着急的豁达。

  云玳咬咬唇,又道:“还有,那杜小曼似乎不大按照预想的那样来走,过于纠结一些俗事,还屡屡问及前世之事,是否……”

  九天玄女淡淡一笑:“此乃凡人天性。”

  北岳帝君亦道:“凡人者,毕竟不是无知无觉之棋子,虽出不得方寸之内,进退时,却往往不在预料中,无章无法,执着营营。观之固然痴愚可笑,却也是趣味所在。”

  “谢娘娘和帝座点拨。”云玳低头,“那小仙就不多干涉,随她去了。”

  九天玄女含笑:“如此便好。”

  云玳和鹤白使告退离开明心坪,纵云折返时,鹤白使笑吟吟道:“望仙子记得方才最后允诺的话。结果已不远矣,任凭她去,方显公平。”

  云玳颊上的梨涡抿出:“鹤白使放心,在我们玄女娘娘和北岳帝座面前说的话,我岂敢言而无信?”

  没错,只是承认了喜欢而已,不代表别的就没机会。

  看得出来,杜小曼对那些也很有好感啊,只是目前心意稍微偏斜了一点点而已。

  结局未到,转机变数定然会有。

  娘娘如此淡定,随便杜小曼去折腾,说不定就是转机的关键!

  再说,下的保证,只是“不多加干涉”而已,稍微干涉那么一点点,可不算违反诺言呀。

  叮叮——

  檐角的铜铃碎碎作响,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奔至岸边。

  秦兰璪向岸上望去。杜小曼亦侧首看,岸上那人正遥遥行礼,应是裕王府的仆从,一副有急事禀报的形容。

  秦兰璪转动亭中机括,浮桥咯吱吱落下。

  “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上岸,你就将浮桥收起。看清楚机括怎么用的了罢?”

  杜小曼点点头,她这才意识到,自从走进亭子以来,秦兰璪站的位置,似乎都是能看得到岸上动静的方位。

  进入紧张剧情的感觉顿时澎湃在血液内,杜小曼脱口道:“你,也小心点。”

  秦兰璪看看她,笑了:“看来掌柜的说喜欢我的话,是真的。”

  果然,不在这种事上讨点便宜就不是影帝了。

  杜小曼爽快回应:“嗯哼。”

  秦兰璪笑得更绚丽了:“唉,忽然觉得我罪孽深重,竟致使你痴心至此。放心,我会负起这个责任。”

  喂,刚才听我说穿真相后哑口无言的难道是小狗吗?

  “谢谢,不了。这是我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这都是我自己的责任,你千万不要因此产生负担。喂喂……”

  小璪璪已经欢快地走远了。

  杜小曼悻悻地走到机括前,好想在这厮上岸前就发动机关。她理智地克制着发痒的手,脑补着他被桥板掀翻像弹射的网球一样自转三圈扑通入水的场景,目送其大摇大摆上了岸,方才转动机括。

  唉,我真的是喜欢他么?

  杜小曼摸摸胸口,产生了质疑。

  云端上,云玳不由得抿起了嘴角。

  不是真喜欢呀!只是一时的发昏!你千万要醒悟过来呀!

  她盯着地上的杜小曼,无声地呐喊。

  转机就在一念之间!真正值得你喜欢的人,就就就就就在眼前!

  一定要把握住呀!

  “仙子。”望着握拳探身向下张望的云玳,鹤白使露出微微笑意,“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女子,有两个最大毛病。”

  嗯?云玳回身扬眉。

  鹤白使悠悠道:“一是折腾,二是嘴硬。”

  云玳不禁冷笑。看来自以为稳赢无疑的人,也不是那么淡定嘛。

  她环起双臂:“我倒觉得她有两个很强的优点,一是有自知之明,二是懂得把握机会。”

  鹤白使不紧不慢地瞧了瞧云下:“那就看看她能否如仙子所言,把握住转机。”

  浮桥收起,杜小曼踱到亭子中心。

  岸上来人躬身向秦兰璪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便匆匆往前方而去。

  难道是慕云潇不甘心地到裕王府来了?

  还是宁景徽的人到了?

  或者是影帝从庙里跑出来,到底还是引得别人来抓了?

  或者……

  哗啦啦,水声响动,杜小曼向水面张望,肩上忽而冰冷地一沉,她下意识回头,啊地一声惊叫,猛然后退一步,怔住。

  谢况弈。

  头发贴在额上,浑身滴滴答答流水的谢况弈,就站在眼前。

  无数种说不出的滋味在杜小曼心中翻涌,她的眼睛发涩。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跟了多久?

  你……

  杜小曼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着这样的谢况弈,她只想给自己几巴掌。

  以前,看小说和连续剧的时候,她羡慕嫉妒恨地瞅着女主角在数个男子之间犹豫不定,恨不得钻进书里爬进屏幕,晃着伊的肩膀狂吼一句:“作个什么作!随便挑一个吧,剩下的随便分我哪个我都不介意!”

  现在,如果可以有分身术,她也想分裂出一个来晃着自己的肩膀喊,你这个作怪的女人!你以为你是谁?搞清楚点情况行不行?

  为什么?

  她的脑中不受控制地闪着十分欠抽自私自利令人唾弃的念头——

  我,如果可以喜欢谢况弈……

  为什么,我不喜欢谢况弈?

  “哎,你,你——”云玳脱口出声,握拳连连跺脚。

  啊啊啊,急死人啦!

  “呵呵。”鹤白使袖手悠闲地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杜小曼终于还是说得出话了。

  “有一时了,我怕水下有机关,绕到那边潜过来的。”谢况弈的回答,好像很是轻松随意。

  杜小曼两耳却嗡的一下,脸火辣辣地燃烧。

  那,刚才她和秦兰璪说的那些话。

  包括……喜欢什么的。谢况弈,都……

  啊啊啊——

  杜小曼想一头扎到水里去。

  谢况弈却没表现出什么,仍是用一贯的神情,吐出见到她时最常说的那个字:“走。”

  多少次了。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多少次了?

  每次都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立刻出现,向她伸出手,带她离悬崖泥潭。

  总是一副我乐意,你什么都别想,跟着我走就行的蛮不在乎的姿态。让她可以一次次厚下脸皮。

  欠了他多少啊。

  而此刻,那只总是将她拖出困境,坚定有力的手,又伸到了她面前。

  “喂喂喂,你——赶紧呀——”云玳抓着裙边,连连跺脚。

  “仙子,淡定些。”鹤白使云淡风轻地微笑,“随她去吧。帝座说得甚是,此正乃趣味所在。仙子也莫要忘记你的承诺啊。”

  裕王府内院,小厅。

  “皇叔。”秦羽言望着秦兰璪,凝重的神色中带着几缕不解,“为何要将杜姑娘托付于我?”

  “事已至此,踏出这个门,她就是死路一条。”秦兰璪说得直接简洁,“裕王府亦不是她久留之地。宫里和宁景徽,应都暂时想不到我会将她托付给你。”

  秦羽言蹙起双眉:“皇叔……”

  秦兰璪截断他话头:“十七,其余乱七八糟的事,皆与你无关。你亦不用插手。顺就此事,暂离京一段时日也罢。记得,不论发生什么,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秦羽言定定看着秦兰璪。

  秦兰璪抬手拍拍他肩膀:“放心,你小叔我,一直是这个脾气,不会有什么大事。你这孩子,常常思虑过重,其实凡事都有解决之道,没想得那么麻烦。来,给叔笑一个。”

  秦羽言将已到唇边的话咽进腹中,垂下眼帘,逸出一声叹息。

  “皇叔对杜姑娘如此相护,看来是真心所爱。”

  秦兰璪再笑了一声:“十七啊,你的心里终于不是都塞着经书,开始琢磨起人间情爱了,叔甚慰甚慰。这般做,只是不想让水再浑一些罢了。至于所谓真情……”

  门外传来声响,秦兰璪便将话打住,侍从推门而入。

  “禀王爷,右相大人亲至。”侍从抬眼瞄了瞄秦兰璪,见其没有因十七皇子在场而令避讳的意思,便继续道,“宫中来的人,亦快到了。”

  秦兰璪道:“但有来客,便请入前花厅,孤更衣后便到。”

  侍从应喏退下,秦兰璪向另一扇门转身:“事不宜迟,若她还在,你即刻带她离开。”

  跟随在后的秦羽言又微微一怔。

  若她还在?

  “抬手啊!搭上去!让他拉住你!还犹豫什么!啊啊——气死我啦!”云玳在云上跳脚不住。

  “仙子莫急莫躁。”鹤白使袖着手,仍是一派悠然,“随她去吧。”

  谢况弈的手就在眼前,一如以往。

  杜小曼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云端上,云玳保持着一个跺脚的姿势,呆住。鹤白使呵呵一笑。

  谢况弈双眉微拧,杜小曼转而望着他的眼,坚定地说:“多谢,抱歉,我……不能走。”

  “你疯了吗!”云玳一声惊叫。

  谢况弈的脸上亦浮出了这句话——你疯了?

  对,我疯了。杜小曼在心里道。

  不错,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但,不能再这么对待谢况弈了。

  而且,如果要离开,早她就可以走了,何必还回京城?

  “我喜欢秦兰璪,我想留在他身边。”

  “啊啊!”云玳已经连怒吼的力气都没有了,“蠢透了!照实说出来啊!”学着杜小曼的声音拖出楚楚可怜的腔调,“不,我不能这样对你……就这样说出来嘛!为什么要口是心非啊啊啊!”

  鹤白使笑着叹了口气,化出两张座椅,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匣,迎风变大,打开顶盖,从中取出一枚桃子,递给云玳:“仙子,此时再急也无济于事,来,吃颗果子润润喉。”

  云玳恶狠狠回头看他一眼,抓过那枚桃子,恨恨咬了一大口。

  鲜甜桃汁入喉,的确镇定了一些。

  好吧,说就说了。看谢况弈怎么答吧。身为我们这边的人,你可不能让娘娘和我们失望啊。

  谢况弈盯着杜小曼,脸上的那句话变成了——啊,你居然已经疯成了这样!

  杜小曼清清喉咙:“那什么,我其实是个爱慕虚荣的,浮夸的女人。璪璪他……”不好,在心里喊惯了,一个不留神就放嘴上了。

  谢况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杜小曼一顿。也罢,此时此刻说出来,也算一个亮点吧。

  她耸耸肩:“璪璪是我对秦兰璪的爱称,我经常在心里这么喊他。而后我才发现,我已经爱他这么这么深了。”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鸡皮疙瘩,向岸上瞟了一眼。

  很好,这里只有她和谢况弈,秦影帝不会不科学地钻出来。要不然,她就只能去跳湖了。

  “秦兰璪是裕王殿下,身份尊贵,有钱又有势,机智又风趣,还长得这么好看。虽然他有很多美女,近距离接触,我一边在心里说着不可以,一边还是情不自禁地沉沦了。”

  谢况弈的唇终于动了动:“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只喜欢他的脸。”

  哦么!少主你来得够早啊!

  杜小曼抖了一下,谢况弈接着面无表情道:“你还说,其实我也很好,他比我残得快。”

  杜小曼正色:“这只是嘴硬的话!我喜欢他,还跟他告白了,很明显他不会喜欢我,所以,所以我就把话说硬点,替自己兜回面子喽。”

  谢况弈道:“你若爱面子,为何要留下?”

  这……杜小曼马上道:“因为,跟面子比起来,我更想留在他身边,看看有没有日久生情的机会。哪怕彻底死皮赖脸也无所谓。两相权衡弃其轻。”她再正视谢况弈,“谢少主,真的很感谢你屡次充满侠义精神的帮助我,但……”

  谢况弈打断她的话:“若真要谢我,就别让我白跑一趟。”

  杜小曼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谢况弈的手,又伸到了她面前,衣袖上,还在滴水。

  云玳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桃子,向云下探身。

  杜小曼再后退一步,摇摇头:“抱歉,谢少主。我不能跟你走。”

  “你!”云玳差点把手里的半个桃子砸下去。

  谢况弈双眉一挑,手一翻,突然闪电般一挥。杜小曼尚未来得及反应,便颈边一麻。

  “疯得太厉害了,我带你去吃药。”

  朦朦胧胧听见这句话,杜小曼便彻底陷入黑暗,栽进谢况弈的手臂。

  啊啊啊,太好啦!

  谢况弈干脆利落把杜小曼扛上肩,云玳险些欣喜地欢呼出声。

  确实呀,没到结局之前,谁敢说没有翻盘的机会呢?云玳笑嘻嘻地向鹤白使道:“多谢,这个桃子很甜呢。”

  鹤白使淡淡地笑了笑。云玳再看向云下。

  秦兰璪和秦羽言已来到岸边,恰刚好目睹了杜小曼被劈晕的那一幕。

  云玳索性坐到了鹤白使变出的椅子上,两眼闪亮望着下方,又咬了一口桃子。

  鹤白使亦在椅上坐下,取出一个桃子自吃。

  谢况弈扛着杜小曼,无法踏水上岸,瞧了瞧岸边的秦兰璪和秦羽言,放下浮桥机关,坦荡得如送大米一般,大步向岸上走去。

  秦羽言不禁看了看秦兰璪。

  秦兰璪未有什么表示,谢况弈踏上岸,径向他走来,秦兰璪侧身让开道路:“谢少主这边请。”

  谢况弈瞥他一眼,朝着他示意的那条路走去。

  秦兰璪开口道:“谢少侠,孤之所以让你带她走,乃是因为当下情势。但……”

  谢况弈置若罔闻,走得飞快。秦羽言不禁又看看秦兰璪,发现自己的小皇叔被这样无视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居然还追了上去。

  “谢少侠,孤的话尚未说完。孤未追究你擅闯王府,任由你将她带走。孤想说的几句话,你总该听一听。”

  谢况弈继续矫健前进,秦兰璪已开始小跑。秦羽言愣了愣,亦发足追了上去。

  “谢少侠,孤知道你对她确实有些兴趣。但她看似不拘小节,实际常钻牛角尖,不撞南墙不回头。她之所求,的确是其真心,并非玩笑。既然江湖广阔,儿女情长事小,若你并无成全她之真意,便莫给她指望,让她执着。”

  正跑着的秦羽言听到这段话,不禁再看向了秦兰璪。

  谢况弈停下了脚步,侧身瞥了一眼秦兰璪。

  “我只想将她带出此地,她与这些事无关。”

  秦兰璪笑了笑:“孤亦不想让无干人等卷入,使水更浑。因此才屡屡相让,由你将她带离。”

  谢况弈冷冷道:“你让或不让,她我都会带走。我既做过承诺,便会保她平安。”

  秦兰璪望着他肩上的杜小曼,微微眯起双目:“她若执着上一事,便不肯放手,望你千万莫让她再回来。”

  谢况弈轻嗤一声:“若你如斯肯定她痴心爱你,何必和我说一开始的话。”扛着杜小曼又侧转过身,赶到之后就一直不言不语在一旁站着的秦羽言忽而开口:“谢少侠且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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