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丽的嗓音犹如划破了半个世纪之久。

  靳言顿时直愣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片欣喜之意。

  可下一秒,也不等靳言上前拥抱这失而复得的宝物,却被泼了一盆冷水。

  只见顾听忽然露出一抹讽笑,“演一出故人归来的戏码,我是不是该说这一句?靳先生?”

  “看样子靳先生,很喜欢这句话。”

  靳言的神色一僵。

  顾听又继续说:

  “靳先生,你怎么和任小姐一样,一样的眼瞎?”

  顾听的笑容缓缓消失,冷淡道:

  “什么程微微?我是顾听。”

  “靳先生,我可不是谁的替代品,或许你该明白。”

  靳言的所有期盼都被顾听这一句话给息灭了。

  他也不管顾听说什么,立即上前扯开顾听的衣领,顾听没有反抗,倒是顺从的给他看。

  “那这朵纹身…”

  靳言的声音截然而止。

  什么纹身…

  什么‘627’数字连成的彼岸花纹身…

  什么也没有…

  只有白皙的锁骨,什么也没有,没有一点图案…

  更别提‘627’三个数字连成的一朵的彼岸花了。

  靳言怔在了原地。

  顾听推开了他,然后冷漠道:“怎么,靳先生,对我有意思呢?动手动脚的?”

  宋一石皱了皱眉头,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刚刚看错了?

  可他明明记得看到有纹身的…

  靳言也算是明白了什么,他沉闷地道了一句:“抱歉。”

  然后便匆匆地离开了。

  可笑。

  他还幻想着什么?

  靳言和宋一石两人一前一后地返回了楼梯,继续下楼。

  顾听靠在墙壁上,长叹了一口气,幸好早有准备…

  楼梯间。

  靳言那睫毛稍长,低垂下来,在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看上去在沉思,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还以为…这次,会是真的她。”

  略哑声的嗓音夹糅着不确定,声音有些小,两人下楼的脚步声以及窗外那股阴森的冷风呼啸声覆盖了他的话语。

  宋一石一时间没有听到,他侧头不解道:“你在说什么,三爷?”

  楼梯这幽冷泛着橘黄色的灯光映在靳言的侧脸上,显得三分薄凉和寂寥。

  他低垂着眼,额前的碎发将那双深邃的眸子所有的情绪掩饰着,仅有的虚弱也被埋没了,让人看不透。

  “没什么。”

  “对不起三爷,可能…是我看错了。”宋一石一脸愧疚。

  宋一石心里一阵疑惑,只能当做是天色太黑,看错了…弄了一个乌龙…

  靳言低声自嘲一笑,声音淡淡,接着又沉吟一字:“烟。”

  宋一石立即拿出一根烟和打火机,打火机‘咔擦’的一声响彻整个楼道。

  “查一下她。”靳言接过烟,淡淡道。

  “明白,三爷。”

  修长、节骨分明的食指与中指衔着烟,手指间不小心沾上左手的血早已凝固,淡淡的烟雾伴着手指间升腾着。

  他缓缓放到嘴边,浅浅地吸了一口,却沉闷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吐出来。

  楼道的两道狭长又带着诡异的影子也被这烟影缠绕着,看起来阴冷瘆人。

  “回去领罚。”靳言不紧不慢地道。

  宋一石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认错:“抱歉三爷,是我又没有看住小少爷,该罚。”

  小少爷鬼点子多,光是在医院就溜走了两次,每一次都是宋一石被小少爷那精湛的演技给骗走了,然后小少爷就趁机溜走。

  宋一石也因为靳纪被罚了很多次,他几乎已经习惯了。

  空气里弥漫的烟草香和左手的阵阵刺痛感让靳言再次清醒不少,也明朗少许。

  回想刚刚他低喃的话,他这是在胡说什么?

  他的微微已经死了。

  如宋一石说的那样,那个顾医生可疑得很。

  但这一次的人,不仅和程微微长得像,连声音也…

  还差点让他沉浸微微还活着的空虚中无法自拔。

  塔络镇,靳氏集团旗下酒店。

  包扎好伤口后,靳言就直接带着靳纪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

  回酒店的路上,小靳纪已经在靳言怀里睡着了。

  等靳言把靳纪抱回房间出来后,宋一石就拿着一堆资料上前,一边讲着一边把资料递给了靳言。

  “三爷,这顾听医生是地地道道的云圳市塔络镇本地人。”

  宋一石都有些不敢相信资料上关于顾听的身世背景。

  靳言接过资料的手一顿,“本地的?”脸上有些诧异。

  想到天台的事情,他心情又复杂几分。

  ——“什么程微微?我是顾听。”

  ——“靳先生,我可不是谁的替代品,或许你该明白。”

  这两句话让靳言挥之不去。

  “对,顾听很小的时候就被一对警察夫妇领养,家里一共四口人,有一位哥哥,但…”宋一石说到这里的时候微顿了一下,才继续讲着:

  “但在顾听高考后,父母还有她哥都意外去世了。”

  靳言拿着资料的手也微顿,微抬眼瞥了一眼宋一石,“什么意外?”

  宋一石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们这边的人手都查不了。”

  “家里变故后,顾听得了严重的抑郁,就被送出国治疗,一年前就才回来。”

  靳言的手一紧,敏感地抓住了‘出国’两字。

  “出国?”语气也不由得急切紧张起来。

  宋一石知道靳三爷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两字。

  毕竟事关靳夫人程微微的事情,虽然她已经死在了两年前的车祸上。

  哪怕死了,他们靳三爷也还是在无谓的期盼中寻找程微微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在进行自我安慰、自我催眠着。

  宋一石也不敢点破靳言的脑海里幻想出来虚无的期望,他在想,或许这是靳三爷唯一能好好活着的一丝丝虚渺的光了。

  宋一石不能压垮靳三爷最后的虚弱之光了。

  “嗯,但她去的是米国,资料上也有她所在医院就医的资料,她没有去过米国之外的国家,更不可能去过弗州。”

  宋一石这话让靳言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化为了自我嘲讽。

  果然,还是他多想了。

  宋一石:“我也去问了当地的人,他们都认识顾听,资料上调查的事情,也和本地人说的一样,所以可以排除顾听不是靳家二房派来的眼线。”

  “她真的只是和靳夫人长得相似。”

  宋一石看到这些资料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真的有长得那么相似的人!

  但顾听没有彼岸花锁骨纹身…

  微微的纹身是洗不掉的,当年程微微说想洗掉这个纹身,后来全华夏的纹身师都没有办法洗掉。

  靳言的拇指磨砂着单薄的资料,眼帘微垂,眼底尽是说不出的落寞。

  顾听有家有国籍,也没有去过弗州。

  而程微微无家无国,就是弗州的一个忽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最后还被他弄丢了。

  顾听和他的微微终究是两路人。

  顾听也确实没有纹身。

  而且,他不是早该接受现实了吗?

  微微已经死在了两年前的车祸上了,不会再有他期盼又胡扯的新反转了。

  “对了,三爷还有一件事。”

  “说。”靳言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三分懒散和七分疲惫。

  “任薇早就见到过顾听医生了…还…”宋一石把任薇在医院里面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一石冷笑着:“这任薇怕不是把顾医生当靳夫人欺负了?”

  “好在顾医生也不是吃素的,没让任薇占到便宜。”

  靳言也沉了沉脸色,想到那天任薇心虚的神情,还有无缘无故捐钱的事情。

  还有天台上顾听说的话,他算是了然了什么。

  宋一石不禁有些佩服顾听的才华,他感叹着:“这顾医生是外科医生,也是心理医生,听闻还当过高中老师。”

  “也不是靳家二房的眼线,您这次狂躁症也是顾听医生平复下来的,不如雇…”

  不等宋一石说自己提议,‘啪’的一声打断了宋一石所有后话,靳言把资料一拍丢到桌子上。

  “回京城。”靳言忽然起身,凉凉地回道。

  “啊,现在?怎么忽然那么着急?”宋一石有点发懵。

  “把任薇一并叫走。”

  靳言冷漠地丢下一句话,准备转身回房。

  宋一石微怔,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哀嚎着:“等…等等,三爷,你…你该不会是想着回去完成那个啥也不是的婚事吧?!”

  他们三爷怎么了?脑子抽筋了?怎么忽然转移话题,想着回去结婚了?

  按照计划,他们理应是继续在塔络镇待几天,直接缺席靳老先生与任家人想要为靳三爷和任薇举办的婚宴,让京城人看他们笑话才对。

  怎么现在忽然就着急回去了?

  宋一石小心翼翼地看着靳言,不确定地讲道:“你之前可是丝毫不把这婚事放在眼里的,怎么…现在就答应了?您…您这是狂躁症后遗症吗?”

  见靳言不说话,宋一石有些着急,以为自己猜中了。

  他像是泄气的气球,有些不敢置信,“您该不会,真的打算娶任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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