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五十八分, 季鸫的生物钟令他在闹钟响起前两分钟准时睁开了双眼。

  只是人虽然醒了,意识却仍有一半还停留在刚刚的梦境里。

  他定定的看着天花板。

  晨光熹微。

  朦胧而黯淡的天光中,宿舍有些年头的天花板显出了一种老建筑特有的淡灰色, 正中一盏圆形的吸顶灯,毫无花哨之处, 像一只倒扣在头顶的旧盘子。

  季鸫:“……”

  他就这样仰面躺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盏朴素得毫无观赏价值的旧顶灯,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宿舍安静地出奇, 只有邻铺队友低沉的鼾声,以及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传来的嗡嗡的换气声。

  这时,手机闹钟“嘀嘀嘀”响了起来, 打破了室内的沉默。

  “唔嗯……”

  室友翻了个身, 发出含糊的梦呓, 用薄被盖住脑袋, 很快又睡了过去。

  季鸫一激灵,猛地醒过神来, 抬手按停了闹钟,起身下了床。

  又是一个熟悉而平凡的清晨。

  因为不想吵醒室友, 季小鸟不打算用宿舍的独立卫浴间,于是麻利地收拾了脸盆牙具毛巾, 出门下楼, 往一楼的水房走去。

  一路上,季鸫的神思都有些恍惚。

  他还在回忆着梦里的所见。

  身为一个从小练习反曲弓的体育生, 季小鸟日日勤练不辍, 体力精力消耗巨大,每天躺上床的时候,都累得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几乎闭眼就能睡着,从来不知“失眠”究竟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但不知为什么,似乎从某一天开始,季鸫虽然能很快入睡,却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这些梦都真实得可怕,简直好似亲身精力过一般,色彩鲜明、场景完整,具体得令人震惊。

  古语有云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弗洛伊德也曾经说过,“梦是现实中实现不了和受压抑的愿望的满足”。

  照理说,季鸫这么一个十八岁出头的小伙儿,每日学校宿舍训练场三点一线,生活环境单纯到堪称“枯燥”,能做的梦最多也就是诸如学校考试、训练被批,或者回家吃老姐做的爱心大餐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但他最近梦到的事儿偏就不按常理出牌,非但一点儿都不日常,反而诡异非常。

  至今为止,季鸫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做这类诡梦时看见的场景。

  梦中的他在一座城里奔跑。

  空旷的街道有他熟悉的景物,是他曾经去过的一处集训基地所在的城市。

  但此时,这一座近千万级人口的大城不仅空无一人,还完全被落灰覆盖,天空铅云如盖,不断有细碎的灰烬从天而降,犹如飘雪一般。

  季鸫甚至觉得自己能够闻到城中弥漫的硫磺的气味。

  接下来,他梦见自己在城中逃命。

  城里有某些危险的生物,比如能令人体自焚成灰的蜻蜓,或是活活把人溶成骨架的蜥蜴,以及翅膀花纹犹如人面的巨大猫头鹰,还有长了一颗狗头的猿人等等。

  梦中的季鸫,与两个伙伴一起对抗这些怪物,试图闯出一条逃生之路。

  两个同伴都给他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季鸫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他们、依靠他们,与他们并肩作战。

  只是很可惜,当季小鸟被闹钟惊醒,意识强行从梦境脱离的时候,任凭他如何冥思苦想,依然记不清那两人的面孔。

  回忆到这里,季鸫右手握拳,在自己的脑门上“叩叩”连敲了两下。

  一开始,季小鸟以为自己之所以会做这么奇怪的一个梦,是因为睡前花了半小时随便刷了个低成本的恐怖实验电影的缘故。

  他暗自提醒自己以后睡前看点搞笑萌物就行了,这么刺激的玩意儿实在很影响睡眠质量,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然而季鸫万万没有料到,这不过只是起点而已。

  因为自那天以后,季鸫开始频繁地做梦。

  有时候是隔了两三天一次,有时候是一连来个两三天。

  梦境有长有短,场景也不再固定在那座充满硫磺味儿的无人之城中。

  或者应该说,各种情景丰富得都有些操蛋了。

  就季鸫醒来后还能记得清的,就起码不下十处。

  他先后梦到过自己在一座研究所里对付只剩骨架和大脑的怪物;在一个全是妖怪的古代大宅里玩限时躲猫猫;满城乱跑寻访都市怪谈,为的竟然是凑齐三张共计二十四点的扑克牌面……

  当诡异的梦境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之后,季鸫不得不面对现实,不能再用“只不过是看了点儿恐怖片的后遗症”作为借口了。

  他开始上网搜索“如何睡个好觉”一类的关键词。

  科技发展至今,在线问诊已经相当普遍。

  季鸫偷偷摸摸挂了个睡眠科的号,跟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夫聊了一番之后,医生觉得他问题不大,大约只是年轻人精力充沛外加想象力丰富引起的浅眠多梦,可以先观察观察,暂时不需要进一步检查,更不必吃药,并温柔地建议他可以试试睡前喝点儿牛奶,还有听听轻音乐或是白噪声放松精神。

  季小鸟照做了。

  然而,情况并没有多大好转。

  他依然会无规律地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的自己似乎总在面对生死挑战,几乎无时无刻不是在拼命,就是在赶去拼命的路上。

  而跟他并肩作战的队友也越来越多,特别有几个人,总让他感到格外的亲切而且熟悉。

  ……不,或者不止只是“亲切”而已。

  季鸫边走边回忆着梦中的情景,眼神放空,脚步飘移,仿若一缕游魂。

  他凭着身体记忆一路走到宿舍一楼尽头的水房里,把脸盆放到一个龙头下面,就站着不动了。

  ——是的,梦中的“同伴”,已经不能只用“亲切”或是“熟悉”之类浅白的词语来形容了。

  对季小鸟来说,一路以来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伴,已然是等同于“亲人”一般的存在。

  季鸫只要一想到他们,心底就会油然生起温暖的感觉。

  但是……

  季小鸟站在水龙头前,眉心微微蹙起。

  ——我怎么……就是想不起他们的样子呢?

  是的,季鸫记不得梦里的人究竟长什么样了。

  或许不少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

  在梦境里,我们有可能会遇到某个人——这个人或许是你的熟人,又或许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但不管如何,哪怕那人的面孔模糊不清,或者醒来时根本记不得长相,我们也会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是谁。

  不管对方是自己的老爸老妈、老师同学、保安校工、同事上司……或者只是医院里的某个小护士、街道的某个片儿警,在梦境里,他们都会拥有一个明确的身份。

  季鸫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他知道那几人是自己的同伴。

  在梦中,他们与他并肩作战,与自己合作无间,值得他交付一切信任。

  然而,偏偏他就是死活想不起来这些人的样子……

  明明梦中的场景如此具体,详尽到连细节都纤毫毕现,怎么就这么操蛋,偏生连同伴的脸都看不清呢!

  “喂!”

  这时,有人从背后用力拍了他的肩膀。

  “小鸟,你干嘛呢?”

  季鸫猛然回神。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隔壁射击队练十米气手枪的老大哥孙明。

  “我看你站了得有一分钟了吧?想啥呢?”

  孙明边说边走到隔壁的龙头前,把脖子后面绕着的毛巾取下来,扭开水,然后狡黠地朝季鸫挤了挤眼睛:

  “难道,是想哪个漂亮姑娘了?”

  季小鸟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训练中心可是个名人,这里的教练、队医、运动员,甚至是食堂阿姨都能叫得出他的名字。

  原因有三,一是这小孩儿年龄小成绩好,二是他脾气好又自律,另外还有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点,这娃儿脸蛋长得可爱,看起来又乖又讨喜,尤其深得各位妹妹姐姐阿姨们的喜爱。

  单是孙明知道的,射击女队里就有两个新入选的小姑娘对季鸫有些好感。

  所以相对的,季鸫这么个受欢迎的小伙儿,跟哪个女孩儿看对了眼,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不料孙明只是打趣一句,季鸫的反应却又快又迅速。

  “才不是!”

  季小鸟用力摇头,否认得特别干脆,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我没有在想哪个漂亮姑娘!”

  他顿了顿,又强调道:

  “我还没碰到喜欢的人呢!”

  孙明:“??”

  老大哥单手举着条湿漉漉的毛巾,保持着个要擦脸的动作,表情有点儿懵。

  他只是随口一说,为啥季小鸟就跟尾巴被踩了的猫似的,反应这么大呢!

  而且听季鸫的意思,怎么小孩儿好像还有个明确的理想对象呢?该不会是暗恋哪个女明星或者小偶像吧!

  “这……小伙子有追求是好的……”

  孙明只得点点头,回答:

  “反正你还年轻,不着急,多找找,肯定能碰到合乎心意的嘛!”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季鸫顺着孙明的话回应,把心中泛起的那点儿奇怪的酸涩感硬是摁回心底,不再琢磨他昨晚的梦境,径自漱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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