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4日,情人节。

  “暖暖,你不要冲动,所有的事根本就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有话咱们好好说,行吗?求你,快下来,下来好不好?”

  行驶在公海的豪华游轮上,甲板的护栏边,张维臣伸着手臂,满脸忐忑的劝着骑在栏杆上摇摇欲坠的女子,她那样子看上去好像只要风一吹,就会掉进海里。

  女子身穿白色蕾丝露肩礼服,绝美出尘却满脸泪痕,肌肤惨白如纸,仿佛她身体里从来都没有流动过新鲜的红色血液。

  她同样没有血色的双唇开始蠕动,缓慢张合:“你还想用多少甜言蜜语来骗我?”

  话间,眼泪如同倾盆大雨,落在女子漆黑的眼底,然后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倾泻而下。

  如果不是绝望到了极点,如果不是痛到撕裂心扉,任暖暖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流泪、自杀的这天。

  这天是2月14日,年后的西方情人节,游轮上处处都是歌舞升平,浪漫满屋,这是未婚夫特意为她安排的求婚现场。

  但是没想到,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精心装扮后美艳绝伦的任暖暖在去往ktv的走廊里,经过公共卫生间时,听到了一些或许这一生她最不该听到的话。

  一段那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

  当时没直接晕死过去,那是她的造化。

  为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和家人形同水火,弄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为了两个人能有个幸福的未来,她不眠不休,苦心研究探索,才在星际领域崭露头角,奖金越拿越多。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却一直都带着一顶无限大的绿帽子在社会上闯荡数年。

  末了,就连手里最近才探索出来的即将震惊世界的星际秘密,他们也不放过。

  想想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模棱两可、没有答案的迷雾似乎在这一刻清晰可见。

  如今已经一无所有的她,怎么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的成果被他们掠夺分毫,一丁点都不行。

  任暖暖深深的凝望着张维臣,那眼神充满了比恨还要可怕的暗寒光色,好像,她是在一点一滴斩断这霍乱人生的交织情丝。

  良久,任暖暖才又转头看向人群中那朵掩面桃花般的音容相貌,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流泪的眼瞬间止住泪水,泛红的眼白急速膨胀,激起层层血浪……直到眼白尽数被覆盖。

  任暖暖站在栏杆上,背向大海,缓缓地向后仰去……

  爸爸妈妈,对不起,来生女儿再孝敬您。

  落向海面的瞬间,任暖暖脑海里只有他们。

  这一辈子,她最对不起的就是爹娘,千万个对不起。

  为了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一次一次的顶撞把身体虚弱的父亲气到另一个世界,一次一次的任性,把妈妈气到吐血住院。

  此时此刻,她后悔了。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不是吗?

  报应,这就是报应!

  “扑通!!!”

  落水的巨大声响穿过擦耳的风声传到甲板上每个人的耳朵里,身体都不约而同的颤了一下,他们看到米高的浪花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绚丽开放!

  偶尔露在海面的双眼,任暖暖湿润的瞳孔透过眼前的水帘,凄美的笑着看船上的每个人。

  看到他们惊慌失措……看到一个个救生圈落下……看到……

  当任暖暖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完全陷进海水的瞬间,她模糊的看到有一团白色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

  几乎没有任何停留,海水已经把任暖暖彻底吞噬,就连她偶尔本能求生扑腾的水花也消失不见。

  正月里的情人节,天气还带着冬天刺骨的冷。

  浸没在海水里,只有一件蕾丝裙着身的任暖暖面部已经冻得青紫,四肢麻木,仿若死人一般。

  但是她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被一股温热包围,然后感觉嘴里可以吸收到微量的氧气。

  任暖暖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一张久违了的俊美面孔,他正在给她输送那仅有的一小股氧气。

  纪莫寒!

  透过湛蓝的海水,任暖暖一眼就认出他。

  他正紧紧的环抱着她,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东西,再然后身体开始缓缓的往上游走。

  救生圈的浮力只能够承载一个人的重量,两个人会上升的很慢很慢。

  这时,任暖暖看到他松开自己,跟随她的幅度拼命往上游,可是没多久,她看到他动作越来越小,距离渐行渐远,最后看到他缓缓的往海底沉去。

  迎上纪莫寒带着笑的面容。

  往事一幅幅、一帧帧在眼前浮现。

  曾经因为赌气,离家出走,透过窗,她看到过他顶着雨端着一提她最爱吃的煎包站在街道上,来回徘徊。

  曾经因为和张维臣有一点小别扭,她一气之下拉来他做挡箭牌故意气张维臣,并告诫他:不许动手,不许开口,所以纵然被某人揍得鼻青脸肿,他也没动过分毫。

  曾经,她急性肠胃炎,他忍受着她的咄咄逼人,端茶递水,对她依旧呵护有加。

  ……

  可是后来她是怎么做的呢?

  曾经因为那一夜,他哭着懊恼,跪着道歉,自责到恨不能把自己千刀万剐,最后却还是被她告到监狱,蹲牢三年。

  当时他的心是不是已经被五马分尸,碎了一地了?

  此时此刻,她才体会到这种痛,这种痛彻心扉的痛。

  然而多少年,她居然已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这一刻,海水作为介质,任暖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纪莫寒对她那刻入骨髓的爱。

  这一刻,任暖暖流泪了。

  泪水和海水浑然一体。

  如果人生还能再来一次,她一定会爱上他,然后不会让这个男人再有一丁点的伤心。

  海面就在眼前,任暖暖乌黑的长发已经若隐若现。

  可是下一秒,只见任暖暖挥舞着冻得僵直的手臂,挣脱掉箍在身上生的希望,朝纪莫寒用尽最后一点氧气,拼命划去。

  ……

  甲板上,救生员已经全副武装,纷纷跳入河中。

  但是滞留在原地的人,他们亲眼看到纪莫寒艰难的带着救生圈沉没进水里,然后看着那只同样的救生圈浮起,孤独的漂流在微波荡漾的海面上,渐行渐远……

  靳依依失望的盯着海面,握着栏杆的手指因为太用力,青筋一根根跳起,背对众人的脸已经懊恼到扭曲。

  张维臣怔怔的看着那只救生圈,仿佛眼前的巨额财富从天而降,由眼前滑过,纷纷落入海中,可望而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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