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长子

  据说生第一胎时很痛苦,其实临产时我还是很忐忑的。

  但事实证明,我多虑了堕。

  那孩子像是迫不及待要来到这个世界,阵痛没多久便顺利钻了出来植。

  陌天行闻讯,立刻把我接回玄冥城,破天荒地大赞景予有出息,让魔帝一系开枝散叶,劳苦功高。

  而我一心扑在我的白胖儿子身上,支使着他去和陌天行商议摆酒庆祝之事,除此再也懒得看他一眼。

  魔帝再怎么认为这是他的后代,到底还是姓景,他自然毫无怨言,只是见我逗儿子时和他说话都心不在焉,便有些惆怅;而夜间儿子一哭,随便他正和我怎样亲热,便都只剩下被我一脚踹开的命了。

  ——事实证明,那孩子越大越精,对母亲的占有欲比什么都强,只要景予一和我亲近,立刻瞪着清亮亮的大眼睛又哭又闹。

  景予的惆怅便转作郁闷,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去找希灵长老查看孩子前世,然后……

  然后便没有回来,直奔天界找我姑父皓灵天尊算帐去了。

  我连忙去问希灵时,希灵也在困惑,纳闷道:“不过是只鸟儿罢了,总比他前世是块石头强,他怎么气得给针扎了似的跳起来?”

  再度燃起符文,火光里一只凤凰昂头展翅,肆意飞舞,洁白的翅羽如霜似雪,漂亮的眼睛茶晶般清亮纯稚,“唧唧”叫着欢喜地扑过来……

  “凤……凤雪!哈……哈哈!”

  我忍不住欣喜大笑,却心酸之极,紧紧抱着我怀中的孩儿,竟再也忍耐不住,在大笑时阵阵热泪汹涌而出。

  若无凤雪之羽,皓灵情劫在心,根本无法重返天界。凤雪舍出凤羽,一求皓灵能保住我,二求能永远留在我身边,甚至我能爱惜他更胜景予。

  自他涅槃而去,我伤怀许久,只恨自己从前待他不够好,总以为再无机会弥补。再不料皓灵竟不曾忘记当日承诺,以这个方式让我们再续前缘……

  皓灵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差不多算是人精了,于是景予铩羽而归便是意料中事。

  我小心翼翼和他商议:“景予,如今这可是你儿子,不如取个名吧?就叫……景雪,如何?”

  景予不置可否,估计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只得认命了。

  于是,我们的长子就叫作景雪。

  他正心情不佳时,去寻娘子的白狼哭天抢地地回来了。

  我问:“怎么了?你这世的岳丈家不让你抱走娘子?”

  白狼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答道:“让。可是……可是我好好的娘子啊!她、她、她怎么就转世成男童了?”

  我愕然。

  旁边满腹烦闷的某人阴恻恻地说道:“男童?男童又怎样?你从前不是说,男人喜欢男人也很正常吗?”

  白狼哭声顿止。

  他怔怔地看着我们,恍然大悟,“对诶,男人喜欢男人,也很正常嘛!娘子成了男的,我就娶个男人呗!哎哎,我怎么没想到呢?娘子,娘子,我来啦——”

  眼看他气势如虹地卷出去,我和景予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景予问:“哪里不对……我刚才说什么了?”

  我温柔地笑,“你好像说,景雪尿尿了……”

  “哦!”

  景予揉揉摇篮里景雪的小胖脸,低头为他换尿布。

  肆、次子

  即便景雪带着前世的怨气各种使坏,也不能阻止景予见缝插针,很快又让我怀上了第二胎。

  此时我们在紫堇山的殿宇已经落成,舒服自在,便没有再去天界;倒是皓灵、陌潇潇过来看望了两回,住了好些日子。

  我忆及上回之事,便问皓灵:“小雪转世之事,姑父怎么回答的景予?”

  “那事啊……”皓灵漫不经心道,“我只和他说,赤城被魔界夷平,亦有许多当日之仙正排队等着找上好的母体投胎,比如腾清啊,静虚啊,宁丰啊……他立刻掉头就走了!”

  “……”

  连我听得都冒出汗

  来。

  谁想生个孩子过来讨债呢?两害权衡择其轻,生个很缠母亲的儿子便算不得什么了。

  摸摸开始鼓起的肚皮,我问:“姑父,你不会让那些人投我这里来吧?”

  “怎么会呢!”

  那双和景予很像的眼睛笑得微微一弯,却让我哆嗦了下,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所以,我们的第二位公子出世后,我和景予坚决不去找希灵长老查他的前世。

  万一真是我们害过的哪位仙者投胎,查了不是给自己添堵?不如好好教养,令其聪慧明理,即便真有什么怨仇也可很快揭过。

  但事实证明,我们多虑了。

  长子景雪娇憨可爱,只是太过粘我,略略大些,原先凤雪那种懒散矜贵的性情便有些显出来;而次子景澜却聪慧乖巧,勤奋听话,才四五岁便能读书过目不忘,写文出口成章,修仙方面的天分比天界养胎的景雪还高。我虽偏爱景雪,却也觉得景澜才是上天赠予我们抚平岁月沧桑的最好礼物;景予更不必说,对着景雪时有惆怅,对着景澜却是一改木头形象,总是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快乐模样。

  总之一句话,景澜从小就是所有长辈眼里的天才、神童,天赋异禀,必有大成,无不爱逾至宝。陌天行甚至都在考虑着能不能改改规矩,日后弄个修仙的外孙来统领魔界。

  于是我和景予几时才能修成天仙已不重要,一家过得和和乐乐,彼此已是心满意足。

  所遗憾者,青岚、一夕暂时还是没能在一起。听闻东华帝君见仙魔之恋已算不得逆天违命之事,遂施了点手段,很快让青岚重回了天廷。可惜师徒俩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又起了争执,青岚遂自己下界继续受他的十世情劫去了,东华帝君则再度闭门不出。

  向皓灵天尊求教时,他淡淡道:“估计东华还是不乐意他和那个魔界女子在一起吧?没事,东华面冷心柔,回头我悄悄使点手段,让他那徒弟吃几个大亏,说不准他心一软,就成全他们了!”

  “……”

  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不过皓灵愿意插手,青岚回归应该是早晚的事,只是白狼还愿不愿意去做他的座骑就难说了。

  他的确把他娘子转世的那个男童带回来了,但养着养着,那男童已经开口闭口喊他爹,他也常神气活现说他儿子怎样怎样乖巧,日子过得极滋润,再不提男人喜欢男人之类的话了。

  还有个九尾狐还孤凄着,前儿还过来探望我,愁眉苦脸地说没找到原微的转世,我遂修书一封,让她去玄冥城找希灵长老,希望能帮到她。

  这日,我正一边给景雪剥松子,一边看景予教景澜练剑,九尾狐风一般卷过来,叫道:“菱妹妹,景兄弟!”

  我们正要上前叙话时,九尾狐已一脸兴奋地冲过来,一把将景澜捞在怀中,眉目妖妍,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她高叫道:“原来他就是原微!他就是我原郎转世,啊哈,哈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我惊骇之极,和景予齐齐叫道:“你说什么?”

  九尾狐道:“这就是原郎啊!妹妹啊,谢谢你生了他,我这就带他去成亲洞房啊!”

  宛如一道天雷生生劈在头上,我尖叫道:“你说什么?”

  九尾狐慌了,叫道:“喂,喂,你别小气啊,本就是借你肚子生养一回而已,其实还是我的原郎对不对?不行,不行,我还是带在自己身边放心!菱妹妹,景兄弟,告辞啦!”

  她生恐我们会阻拦,抢过景澜,飞快向天际窜去。

  却已用尽全力,如一道火红电光一闪而过。

  而景澜奶声奶气的声音还飘在耳边:“爹爹,娘亲——飞得好高啊!”

  我和景予连忙御剑去追时,哪里追得上?

  眼见没了踪影,我又气又急,剁着脚道:“死狐狸,臭狐狸,看我抓到你,剥了你的狐狸皮!”

  景予忙安抚道:“菱角儿,别急!”

  我都气得结巴了:“你看她、她、她是不是疯了?澜儿才五岁呢!”

  景予微笑道:“对呀,才五岁,还能真的拎过去成亲洞房?还不是得好吃好喝哄他慢慢长大!”

  “长

  大后呢?”

  “长大后……自然随缘。我们仙家不抵凡人,你看皓灵天尊,那辈份岁数不知比你姑姑大多少呢!如今他们年纪虽相差悬殊,但等我们澜儿修炼一千年,就都是几千岁的人了,结作夫妻也差不离儿吧?”

  “于是,咱们就由着她抢了我们澜儿?”

  “当然不能!九尾狐向来行事招摇,应该不难找。我们这就请你爹帮忙,一起把澜儿抢回来。还有,得顺路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咱们家门没那么好进,哼!”

  这言语神情,俨然有了几分当公爹的谱儿。

  我还是被天打雷劈了般难受,无法相信我好端端的爱子才四五岁便这样被一只千年狐狸精定了去。

  景予垂眸微笑道:“若想开些,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年我听说你是魔帝之女,也觉得一切都完了,一意孤行把事情越弄越糟……后来那许多艰险,不是也一一过去了?如今……我们又怕什么呢?”

  是呀,如今我们执着彼此的手,前面是青山滴翠,后面是紫堇如画。我们的家温馨而舒适,一个爱子正等着我回去剥松子,还有一个爱子不过被故人带走嬉耍几日而已。

  这岁月飞梭过,韶华似水流,总难免荣枯得失,总会有兴亡成败。

  如此时,执子之手,笑看风云,此生便已无憾,又何必忧烦愁惧?

  回首与景予对视,彼此一笑,便觉风轻云淡,满心阴霾一扫而空。

  “走吧!”

  他拉过我,返身回家。

  踏过一路坎坎坷坷,走过一路风风雨雨,不如且去听松赏蝶林间坐,烹茶采菊悠悠随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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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大结局。

  有妹纸问我,为毛小雪先出世?咳,人家最迫不及待嘛!大师兄什么的,就请多多容让啦!

  还有妹纸让写魔帝和素一的番外,那个……哪天有了感觉再考虑写罢!

  饺子难得写本仙侠,感谢诸位捧场,依然一路相伴,爱大家!《君临天下》继续连载中,让我们在《君临》中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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