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我们还要听昨日的故事。”

  书童有书童的工作,倒是小孩子还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的观念,没有课业,有又好听的故事,自然是喜欢夫子的。

  听见学生的呼唤,程衡沉默了片刻,继而拿起书,随便翻到一页:“今天没有故事,你们自己抄抄文章罢。”

  雷声响起,二人不欢而散,程衡本想再说些什么,谁承想一睁眼看见的,就又是眼前这群学生——管殷的话对于他来讲是有所触动的。

  无论是茶商家庭走出来的兰香夫人,丈夫身为高官的绾镜夫人……这几位都像是自己剧中出现过的人物,对于程衡来说,熟悉又剥离。

  可是管殷的出现,让程衡心中对待自己行事的态度开始有所怀疑。

  “夫子?”

  “夫子怎么突然又要抄书?”

  “夫子……”

  小孩子这个年纪最是黏人,撅着嘴委委屈屈的样子放在谁眼里都很难不为之动容。程衡但凡现在的心思在学堂了,肯定又要纠结。

  程衡觉得思想就应当是先于时代的,尤其是当他听说这些小孩子还没有背会多少诗词,竟然家里面已经有了童养媳的时候——他们的父母是不是也曾这样被迫走到一起,又是否在成长的过程中遇到自己眼中的那个人?

  “时代的号角,人民的文艺,这不是你们要做的么?”管殷的话在程衡耳边回荡着。

  感受到几个书童投过来的目光带着审视,程衡也愈发的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在给这个历史时代的孩子“偃苗助长”?如果他回到家真得追求什么“自由恋爱”,会不会毁了一家子之间的和睦?

  “夫子?夫子?”

  衣角被拽了拽,程衡终于回过神来,只看见眼前的小孩子正拿着书把上面的字指给自己看,程衡有些不明所以的念出声:“瞻彼淇澳,菉竹猗猗。”

  “夫子,这两个字我不会写,夫子能不能教一教?”

  学生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沾沾自喜对方没有考住自己,面前这些书自己幼年时候就被父母逼着背下来过的程衡,脸上笑意一扫而空。

  “写?”读可以,背都能头头是道,但是要程衡写出来,那是万万不能的!

  四书五经,百家学问,小时候被催着背了又背,就算是不懂其中含义,如今却也还能张口就来。练字这件事,程衡却不止哭哭啼啼拒绝了一次两次,时间久了,做父母的也无奈放弃……

  等到大学里面,程衡也曾被学校里书画社的社员们蛊惑着,想要和戏曲行业的前辈们学习学习,沾沾这文人雅士的活计——琴棋书画,喝茶修道,多少都接触过一点,只是到最后没有一个坚持下去的。

  “昨日我伤了手腕,嘶……”程衡忍着笑,下意识的想在这个时候转过头和自己的好兄弟们说一句“瞧瞧我这演技怎么样”?

  只是装总要装的像一点,程衡原本托着下巴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过去,揉着微微晃动的右手腕,“哎,你先自己写一写,改日为师写给你看。”

  灵机一动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程衡皱着眉苦恼于自己怎么不早听父母的话练练字?自家爷爷可是十里八乡闻名的,据说祖辈出过状元。

  虽然对于自家那个进士村来讲不算什么稀奇事,可爷爷那一笔双手书法,在每年春节写对联呃时候,让不少人踏破了门槛!

  “可是学生听说夫子有一手绝技,即便是左手也可以写出一笔好字。”

  糟了!程衡现在很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能够听到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个时候找了个最刁钻的方式来找自己不痛快——天啊,我未行差踏错你何苦难为我?地啊!我不曾做恶你为何刁难我?

  那么多剧本都没能让程衡理解什么叫“见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此刻他的即兴表演似乎也救不了他了。

  “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是你?”

  “怎么又是你?”

  想见的一刹那,尽管两个嘴硬的人都不肯承认。但事实上看说,此时两人心中的惊喜远超过对于这一起的疑虑。

  “你写的出剧本么?”

  “你的学生家长没有找你麻烦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出了对方的心声,时至此时,仿佛上次的不愉快都随之烟消云散。两个年轻人笑着要对方先说。

  “女孩子先说,所以管……老师,你先说。”

  “你知道我是做老师的,可是在这个时代我想要做个教书先生几乎是不可能的。”刘姣安很会安慰人,可管殷这些苦水却半点不能和前者倒,如今得到机会,三言两语说到核心上,“更何况,前身好像是教坊出来的。”

  “你也知道,教坊么,就算是卖艺不卖身也被人瞧不起……”

  “管他们呢?你吃他们家大米饭了?”

  管殷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呃话会不会触碰到程衡不能说的伤心处,却没想到对方呃回应竟然是这般干脆,反而像是自己无故多想,心里面藏着瞧不起:“其实你如果没有准备,也可以要他们小组聊一聊。”

  “或者,翻转课堂。”

  话说出来的时候,都经历过这一切的两个年轻人有些哑然——什么时候这些自己嫌弃过的教学方法,也成了理所当然。

  “其实我实习才知道,有时候老师分两种,一种是无可奈何融入新形式,还有一种……”

  管殷这话说的程衡有些脸上含羞:“其实讲讲课还是可以的。”

  “惜墨如金,惜字如金,做老师其实更多是要以身作则。”没有顾及程衡的尴尬,只是管殷的目光刚好瞥见了前者桌案上那些胡乱的写写画画,“老师传道受业解惑,不只是在桥上担心他们的安危。”

  窗外又是雨声淅淅沥沥,一阵嘈杂声响起来时,程衡抓住了“梦”的尾巴,对着管殷喊了一句:“文章是作者自己!”

  “自己……自己,自己。”

  程衡的意思是要自己写不下去了,便写一写自己?一句短促的叮嘱在管殷的脑海中徘徊了半天,从刘姣安出门,到刘姣安把竹编的背篓放在管殷面前。

  混着雨水和泥土的甘涩气味直冲面门,灵台清明断绝了扰人的思绪,管殷看着刘姣安缓缓开口:“夫人稍后可方便为我誊抄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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