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后董小姐一直在跟家里通话,她的家族枝繁叶茂,成员众多,每年过年她的外公外婆、叔叔姨姨们都会在她们家吃团圆饭,亲戚太多,问题太密,董小姐耐心地回答每一位长辈的问题,通话两个小时都不见结束。

  林溪就比较孤单了,只跟家里简单聊了下。一直以来,林溪的性格比较倔强,不听家里的话,也不太习惯家里的沟通方式,毕竟家里的沟通方式就是提高嗓门,可能他们觉得谁的嗓门大谁就可以占据高位。

  跟家里沟通时林溪总感觉身上的能量会被抽走,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情绪波动也会比较大,所以她会刻意保持距离。每当这个时候,林溪就觉得有个姐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的姐姐在本地结婚定居,每逢过节都会带着孩子回家,所以家里总是不冷清的,这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对于家族沟通的愧疚感。

  躺在床上,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是他发消息了。

  华:“今天好累,家里的小孩子好多,一个个发红包,还陪着他们玩”

  桃花不苦:“家族人口众多的烦恼,像我一个人在北京过年就会比较自由,不过你这也算甜蜜的烦恼”

  华:“虽然也开心,但是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社交很累”

  桃花不苦:“你这样很像隐士,适合一个人住在深山老林里”

  华:“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那样。不过我现在住的地方也差不多吧,比较偏僻,进城需要大概一个小时”

  桃花不苦:“那对你来说,最好的放松方式是什么?”

  林溪直觉刷剧、玩手机等的放松行为,他可能并不会感到轻松。

  华:“注意力是可以引导的,大脑太累的话,弹琴、画画都可以帮我转移,还有就是安静地看着植物”

  桃花不苦:“想起来上次有个问题还没说呢,你为什么喜欢植物呢?”

  华:“植物安静,能让我平静下来,看到就觉得自己喜欢”

  聊天框里收到了他发来的家里植物玻璃房的照片,内部空间很大,走廊两侧铁架子做成的置物架整整齐齐摆了好多层,看着有3-4米高,里面的植物很是繁茂。

  林溪现在合租的房子空间大概70平,因为和好朋友一起合租,所以客厅还有空间,可以正常使用,否则一般的出租屋只会把客厅也改造成厅隔。

  他是在郊区的别墅里,在北京能有这么宽敞的室外空间,一定是别墅,林溪已经可以确定了。

  他对植物的喜欢明显溢于言表,“这是块根植物,今年好像火起来了”,说着便发了一张图片。

  肥嘟嘟的块茎连成不规则的一片,上面“举着的手”上是嫩芽和长长的绿叶,像很多上课的时候举手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们,真的有点儿可爱。

  桃花不苦:“养植物有什么学问么?”

  华:“温度、光照、土壤,很多要求都不一样的”

  桃花不苦:“可是它们在同一个环境里,怎么保证不一样的饲养环境?”

  华:“配土,盆的大小,浇水的频率,光度的数值,光照如果需要12小时以上的会一直开着上面的补光灯”

  桃花不苦:“真精细”

  华:“室内也腾出来一个花房,不过室内的补光灯功率不高,所以养一些大戟科植物或者高山植物”

  桃花不苦:“这些植物都是你一个个买来的吗?”

  华:“有的是播种出来的,有的是买来的”

  桃花不苦:“你一般去哪买呢,有统一的采购市场么?”

  华:“有的是认识的人,有的是中间商,有的是产地,都有的。中间商在泰国,以前去那旅游认识的导游”

  林溪可以想到他每盆花背后的故事,从商贩手中一盆盆买下自己喜欢的花,从种子开始悉心照料它们发芽开花,从配土、施肥、再到浇水、打药,悉心根据每个品种植物的习性来照料,细致地调适适合它们成长的温度和光照,为每一盆植物的展叶而雀跃,也为每一朵花的盛开而兴奋。

  桃花不苦:“人养花,花也养人,没有耐心的人是照顾不好这么多植物的”

  华:“你喜欢什么呢,真正喜欢的”

  桃花不苦:“我的喜好很随大流,刷剧看电影,听音乐看书,和朋友逛街”

  华:“那你喜欢上班么?”

  桃花不苦:“这个世上很少有人喜欢上班吧……”

  华:“可是我朋友就很喜欢,他是个工作狂,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工作”

  桃花不苦:“那他肯定很厉害,他是老板吧,给自己打工再累也值得,而且是为了自己的实现人生价值,确实很值得佩服”,林溪不假思索地说,因为这样的人她也遇到过一个,就是她现在的老板——项目合伙人。他工作实在太拼了,晚上十二点在工作群里发消息,早上五点多又开始在工作群发消息,就算生病住院了也还在工作。

  华:“我就没有像他那么喜欢的事物,我在他公司上班”

  桃花不苦:“你很喜欢植物呀。你毕业以后为什么会去朋友那里?对你照看植物岂不是很不方便”

  华:“我对植物的喜欢不一样的。我读研的时候跟朋友认识的,他那时候不开心,会经常来跟我聊天,因为我是心理学的,他觉得我说话比较有道理,喜欢跟我倾述。慢慢就熟悉了,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他比我大八岁”

  华:“每周末我都会回来照看植物,有事情回不来也会让我哥帮我”

  桃花不苦:“那你去他那里上班岂不是很偶像剧,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配上豪车别墅”

  华:“……太夸张了,不过朋友给我配了车和公寓”

  华:“他知道我对工作的兴趣寥寥,所以毕业后提议让我去的,我也刚好有个地方去,我知道他是在帮我”

  华:“我现在上班不赚钱,没工资的,年底会有分红,不过我不是为了钱”

  桃花不苦:“你现在很自由,年前还独居了半个月,不是一般打工人的待遇,他很宠你的”

  华:“宠我?”

  华:“我一般请假是跟他说一声的”

  桃花不苦:“就是字面意思的宠你啊,磕到了现实的BL文”,林溪开始调侃。

  桃花不苦:“你们现实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的啊?”,林溪已经开始脑补了。

  华:“日常会一起吃饭,空闲的话也会一起看电影。BL是什么意思?”

  桃花不苦:“这样很亲昵的,BL就是男男的爱情”

  华:“……”

  华:“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好朋友”,看着他开始认真解释,林溪觉得这个男孩子呆呆的,反应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他不管面对什么话题,语气和态度都是一样的,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桃花不苦:“话说他那么厉害竟然也需要找心理专家倾述啊”

  华:“每个人心里都可能会有暂时过不去的坎,跟厉不厉害没有关系的”

  华:“你那天上班的时候跟我聊天我还有点吃惊,你上班竟然还有时间聊天”

  桃花不苦:“你一看就是从小标准的乖乖好学生过来的,哪有打工人不摸鱼的?再说也不能算是摸鱼吧,工作的间隙还是可以看会儿手机、回复消息的”,林溪说得大义凛然,“不过你应该是注意力高度集中,所以不习惯把时间打散。所以你朋友请你去上班还是赚的,因为你属于那种要么不做,做了就会很负责地做完的类型”

  华:“倒也不是,我也很叛逆,不过做事情确实比较认真”

  桃花不苦:“专注好啊,我就是太容易分心了,这是个缺点”

  华:“我以前不摸鱼,工作以后慢慢也会了。上班期间没事干我会看很多闲书,《别逗了,费曼先生》很有趣,里面很多有意思的小故事”

  林溪随手搜了下,文风不是自己喜欢的,文字相对晦涩,就知道他所谓的闲书也不可能是通俗小说。

  桃花不苦:“你不喜欢通俗小说么,就是流行作家写的”

  华:“没看过”

  桃花不苦:“那你看过琼瑶的《还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么,看过偶像剧《王子变青蛙》么”

  华:“没有”

  华:“什么是偶像剧?”

  桃花不苦:“偶像剧就是平平无奇的灰姑娘会被王子喜欢,你可以理解成是一种给普通女生造梦的故事。不管灰姑娘多么普通,但是一定能吸引到很优秀的人喜欢自己”

  华:“既然普通,那为什么优秀的人还会喜欢她?”

  桃花不苦:“因为灰姑娘善良乐观……”

  华:“……”

  华:“你相信偶像剧么?”

  桃花不苦:“小时候信,现在不信了。我这个年龄要是还信就太惨了,长大了就是要明白有些差距是不可弥补的,不是因为灰姑娘内心足够美好,就可以获得上位者的喜欢。而且小时候的偶像剧对女性价值观的塑造影响太严重了,女生的很多想法就是被社会塑造的,影视作品还是在有意将女性打造成男性的附庸而不是独立的个体”

  林溪一直认为灰姑娘这套叙事模板实在太落后了,女性永远在被选择、被拯救的位置。

  华:“那怎么办?”

  桃花不苦:“输少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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