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准时上线,这是林溪和“华”的默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时间临近的时候,俩人回消息的速度都快了,不再断断续续了。

  桃花不苦:“今天上班第一天,感觉还OK,你上班了没?”

  华:“还没,我还没想到什么时候去公司,不过今天倒是抽空线上解决问题了,和同事核对了下设计稿”

  华:“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完成一项工作会很开心么?”

  桃花不苦:“会,开心肯定是有的,就是阶段性胜利的成果”

  华:“我同事也会这样,但是我感觉不到”

  桃花不苦:“为什么?”

  华:“我很难感觉到快乐,今天同事跟我汇报工作,之后我们顺便聊了下,她就会说做完这个项目她很开心,有成就感。原来你们都会这样”

  桃花不苦:“幸福就是拥有的/欲望,拥有的越多,欲望越低,越容易感到幸福。你是不是欲望太高了?”

  这次聊天,林溪抛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桃花不苦:“你说话总是丧丧的,就像一个年纪很大的老者,可是你也才不过28啊”

  华:“心态和年龄没关系,我已经是老人了……”

  桃花不苦:“确实阅历更重要些,那你说说你怎么老了”

  华:“土已经埋到眉毛了”

  桃花不苦:“……”

  桃花不苦:“……”

  桃花不苦:“……”

  林溪连发三个省略号,但是还是不足以表示她的震惊。

  虽然之前聊天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但是林溪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桃花不苦:“你的烦恼怎么这么形而上?”

  华:“你竟然知道这个词,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桃花不苦:“你这样算抑郁么?别人抑郁了还可以找心理学老师聊天,可是你自己就是心理学专家”

  华:“还好?”

  桃花不苦:“哪里好了?你怎么都不太在意自己?”

  桃花不苦:“你什么时候开始有强烈的个人认知的?”

  华:“小学吧”

  桃花不苦:“你开窍这么早,我是从学校毕业以后才开始思考自己本质上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桃花不苦:“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丧的?”

  华:“读研究生的时候,开始思考以后要做什么。就觉得每个人不论选择什么,到了某个点,都会停滞不前,就算是很厉害的人也是如此,很没意思,没有我想要走的路……”

  华:“那时候失眠了一个学期,几乎没怎么睡觉,独居了一个学期,没怎么跟人说话,每天就是上课回家两点一线”

  桃花不苦:“你有做过什么极端的行为么?”

  华:“跑酷算么,三楼,不过只磕破了皮”

  林溪良久沉默才回应,“你应该不止跑酷这么简单吧”

  桃花不苦:“要不是前面聊了那么久,我都要觉得你是在骗我了”

  从小到大,林溪身边的同龄人都很“正常”。

  她能感觉到的,都是大家在暗暗发力读书学习,就算今天学习到很晚第二天到学校也要跟同学讲“啊我昨天睡得很早,都没学习”,然后可能会指着旁边的某学霸说,“啊你学习好刻苦,好认真,我就没有你这么好学”。

  她能感觉到的,都是寝室里哪个长得并不好看的室友说今天又拒绝了谁的表白,还有讨论周末要到哪玩,家里又带她去某某地旅行这样的炫耀。

  好像大家都在竞争,就算这个结果其实并不追求实际的输赢,但是青春期的人,就是莫名的虚荣与好斗。

  林溪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一直以来的集体生活让她觉得自己性格中原生的自由属性被剥夺了。初高中时林溪的性格很直,带点“傻气”,并不相融的环境也让她越来越沉默。

  除了影视剧和小说,现实生活中,林溪确实是第一次接触到像他这么“特殊”的人。

  桃花不苦:“那你后来呢?”

  华:“我叫了朋友,他开车来接我的,我腿受伤了,开不了车”

  桃花不苦:“你当时,在想什么?”

  华:“什么都没想,想了也就不会这么做”

  华:“在国外读研的时候,我见到过一个跳楼的男人,50多岁,是个中国人,从很高的地方,34楼跳下来的,就在我前面两米”

  桃花不苦:“你会害怕么?”

  华:“不会,还看得很仔细”

  桃花不苦:“你现在还会想么?”

  华:“不确定,我会激动,但是没有明显征兆,就是突然的”

  桃花不苦:“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植物了”

  桃花不苦:“你是不是长得比较不好看?”,林溪下意识地觉得他长相不行,因为他的其他方面实在挑不出短板。

  华:“中上吧”

  桃花不苦:“那你是不是比较矮?”

  华:“187”

  桃花不苦:“……”

  这也没有短板啊……

  桃花不苦:“你有什么被追的经历么?”

  华:“印象深刻的一次是,上课以后有个女孩子突然跟我表白,当时在教学楼外面,人很多。她很大胆”

  桃花不苦:“那你直接拒绝了?”

  林溪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是袁湘琴跟江直树的告白,是池早早对欧皓辰的告白……

  按照一般偶像剧情节发展,这确实是开端了……

  华:“是啊,肯定拒绝啊,我当时有初恋”

  桃花不苦:“告白的女孩子长得好看吗?”,林溪对感情的浓浓八卦感又上线了,长大后没有当娱记真是可惜了。

  华:“还行?不过不重要,跟长相没有关系。而且长相也可以是后天的,整形的现在太多了”

  华:“你呢?你的被追的经历呢”,他反问。

  桃花不苦:“我的经历跟你比起来就很平凡了,就是高中和大学的一些没有后续的短暂的喜欢,环境变了喜欢也就消散了,现在也想不起来什么深刻的了。倒是高中毕业前,班级里大家都在自习的时候,有个男生突然喊我的名字,送了我一个毕业礼物,是一本书,书名是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记得自己当时在众人的围观下脸超级红地去拿了那本书”

  华:“男生刚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行为都会比较有趣,会很真诚”

  林溪突然对他当初主动跟她聊天感到好奇。

  桃花不苦:“你当初为什么会主动跟我打招呼啊?”

  华:“因为你的头像,很可爱”

  华:“我不太喜欢一些p的很过的,还有整容脸”

  桃花不苦:“这倒是,可爱是我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华:“你性格也很可爱,情商很高”

  桃花不苦:“很少有人夸我情商高,应该是我比较适合网上聊天,文字聊天总有思考的余地,现实聊天的话我就呆呆的,很多时候反应不过来”,林溪很诚实。

  一般有人夸她的时候,她会谦虚,但是有人若是损她,那她一定会炸毛反驳。

  这么久了,还是习惯把情绪挂在脸上。不过现代年轻人普遍都这样,吃软不吃硬。

  桃花不苦:“我觉得你应该是经历的多了,而且物质很容易满足,所以阈值很高,烦恼和困惑也很形而上”,林溪说出了自己觉得可能性最高的猜测。

  华:“不过我觉得就算我是物质条件一般的家庭,也会这样,可能烦恼和痛苦会更多,但是现在思考的肯定也会思考到”

  桃花不苦:“我觉得人活着就是为了爱,爱是人活着的最终目的,你看很多人弥留之际都在打电话给他们爱的人。如果地球上只有一个人了,那我肯定会去死,因为太孤单了,但是只要有两个人我就会选择活着”

  华:“你的思路跟别人不一样,说话总是出乎意料”

  桃花不苦:“可能因为我会灵魂出窍,审视自己,就好像这个躯壳不是我的一样”

  华:“你经常会这样么?听你说话总能感觉有些安心”

  桃花不苦:“偶尔吧,但是我的行为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我总是在应该难过的当下想笑,事后反思的时候才会难过,就是神经慢了好几拍,挺奇怪的”

  华:“你确实跟很多人不太一样”

  华:“你叫什么名字,方便说么?”

  桃花不苦:“那我们交换,我叫林溪”

  华:“我叫许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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