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苍在宁远城的那桩多管闲事,是他临时起意,却又效果显著的手段,虽说陈景苍身上带伤,可制服几个地痞流氓,还不至于被人打得还不了手。而始终被蒙在鼓里的赫连州老先生却也是意外之喜,他的出现让整个计划都活络了起来,陈景苍跟随老先生一路赶往织锦城,一切都顺理成章,若是他能安全进城,不曾被许锦实出卖,此时的他肯定已经和陈蜓竹接上头,那陈景苍就能说性命无忧。

  可事与愿违。

  到了宁远城之时陈景苍心中警觉,觉得那个潜伏在暗处的碟子将会使出最后的杀招,因为一入城他们就不能大张旗鼓的杀人了。他也猜的没错,城外的那一剑,城内的那一剑,皆是生死一瞬。

  他不知有人一剑还恩,更不知城内有剑斩去百丈黑龙。

  不过也该知道自己昨日的那顿打,那场戏骗过许多人,他成功靠一个泼皮传递出自己此时已经身在宁远,明日即将到达织锦的重要消息。

  这次他能安全,自己谋划占了很大的比例,而那驰援而来的陈蜓竹也是雪中送炭般的及时。

  再去看此时的陈蜓竹,他慢慢背起了那个奄奄一息的陈景苍,嘴唇轻轻颤动:“我带你回家。”

  这个天下有太多人身不由己,那个拔剑斩黑龙的王道长就是如此,就算是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也是如此。面前的陈景苍更是如此。

  陈蜓竹本想着,若是陈景苍安心守在皇城之中,安安心心的等着加封太子,成为一国帝皇,她便就不用再担心他了,可陈景苍的选择实在令她无法理解。

  贵为一国独子,他本该顺利接任帝位,叱咤中原。

  若他想做那一统天下的明君,自己定然牢牢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摇旗呐喊,就算摇不动那象征天下一统,万民一心的至高龙旗,却能喊到嘶哑。

  可他却选择做一个武夫,想做那天下至强之人。陈蜓竹只好选择与他同行,期盼着某一天一同登顶武道巅峰,作站在他身后之人。

  她记得他说过,这个天下的帝王依旧不能随心而为,我做不来那事事为民,心系苍生的明君。

  我只不过想要一个公道,一个他不愿意,不敢去讨要的公道。

  他要用他的刀,他的拳一点一点地讨要回来本该属于他的公道,他家的公道。

  所以自他懂事起,他便刻苦练功,总望着有朝一日,有一双拳砸碎那座门,砸碎那里面所有的人。

  可在那之前还有几个人他要杀了,实际说来那几人不过是那门内之人的牵线木偶。

  也许,那些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可要杀他们没什么道理可讲,天下间与你讲他的道理的肯定是那个最不讲道理之人。

  他陈景苍要做那个只和别人讲道理之人,他的道理就是道理。

  十年苦功,他的武学已达到二品。

  武道一途,境界四品。

  达到二品境界江湖上尊称为武宗,若是达到一品,就可称之为大武宗,再往上则就要更加细腻的划分。

  四重天地,第一种便是金刚,佛家称为金刚不坏,而二重是为通天,道家天人感应称之为一念通天,三重乾坤,斗转乾坤。

  乾坤,与天斗,与地斗,乃凡世武夫所盖棺之称。

  乾坤之上称作天外飞仙,即为飞仙。

  与仙挂钩,就是这天底下最为巅峰的那几人。

  飞仙,找遍整个江湖,甚至整个天下也不过一二。

  曾有游荡东海之人,见过有人踏剑而行,说不出的逍遥自在,一剑就可横跨不知有几万里的东海。

  若不是有人亲眼见过,恐怕整个天下都不知还有那飞仙之人。

  而他陈景苍知道,有人守在一座门前,他便是飞仙,或者更深不可测。

  现在的陈景苍或许在那个面前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就算此时的陈景苍是一国帝王之子。可那人手中握着的却是天上与人间的门户,他需要畏惧何人?

  陈景苍一直不太明白他的母亲为何要再临死之前让他远下凉州,这几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可又不太明白。

  凉州多战事,到处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剧。

  他尝试理解母亲的一番用意,是让自己看淡生老病死的天道循环吗?

  陈景苍还是不太明白有什么比在他母亲身前尽孝更为重要。

  父亲与母亲二人联手布局,那每月的一封出自他母亲的书信都让陈景苍还相信他母亲存活在这个世上,他还能见到她,还能听到絮叨的说几句:元礼,你可别和你父皇怄气了,他要整个天下太平太不容易,他想要这黎民百姓都能安乐的活着,你得谅解你父皇。

  我们陈家一直不曾亏欠过别人家什么,既然你父皇选了当一个皇帝,你得去明白你父皇的苦心。

  娘亲的事不怪你父皇,他已经做的够好了。

  等你从凉州回来,我就帮你把蜓竹的婚事订下来,也让她有个名分。

  记得在外面不要耍脾气,多听你叔父的话,不要意气用事。

  陈景苍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女子和他说着这些话,话里满是叮嘱,满是关怀,他笑了,原来娘亲还在,原来娘亲还在担心他做得不够好。

  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了,不计较父皇不为你报仇,父皇不为你说那些人不是,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这天下最宝贵的位置,我只要您能跟我说说话。

  梦里的女子又说道:“元礼,娘亲要走了。”女子说完伸手摸了摸陈景苍的头,身影逐渐变淡,最后消散。

  陈景苍突然惊醒:“不要!”

  整个人挺了起来,把在一旁的陈蜓竹吓了一跳,伸手握住陈景苍的手,嘴里慢慢说道:“不怕,有我在呢。”

  曾几何时,有个小男孩也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那一年她六岁,而那个小男孩不过三四岁的模样。

  那一座漆黑的木门里,她一个人躲在角落,她害怕极了。

  她听着屋子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她的嘴唇都被自己给咬的鲜血淋漓,她还太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开木门,朝里面走来,外面嘈杂的战斗声已经小了许多。

  她看到一个小男孩,似乎刚刚用手擦掉了自己的鼻涕,笑着对自己说道:“不怕,有我在呢。”

  小男孩伸出了手,她不知受了什么驱使,竟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握住小男孩手的时候,感受到从小男孩手中传来的温热,她似乎什么都不怕了。

  她才听闻那年不过四岁的陈景苍随着他的亲人赶赴长安,路途上正巧遇上她家的灭门惨案,不过来得有些晚,她的父母亲人一个一各尽皆死于叛军之手,她是整个陈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突然陈景苍的手动了动,陈蜓竹从回忆中惊醒。

  陈景苍睁开眼,眼中满是虚弱说道:“姐,给我倒一杯水,我渴了。”

  陈蜓竹冷哼一声:“渴死了才好,省的闹心。”

  陈景苍顿时潸然。

  陈蜓竹还是给陈景苍倒了杯水,慢慢扶起陈景苍说道:“起来自己喝。”

  “姐,我动不了,你喂我。”

  陈蜓竹眼中寒霜一闪,吓得陈景苍一个激灵赶紧又说道:“扶我靠着,我自己来。”

  这时陈景苍靠在床上四处打量了下,眉头有了暖意:“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少和我套近乎,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陈蜓竹转身离开。

  陈景苍苦笑一声。感受到些许摇晃,他放下手中茶杯,慢慢从床上走了下来,虽然他的身子还是很虚弱,但二品武夫的体质却也非常人可比。

  陈景苍所料不差,陈蜓竹怕一路马车颠簸,转而水路赶赴并州,虽说路途远了,但好在清明未到,而剩下的几日定能赶到。

  陈景苍知道他母亲的坟根本没葬入后陵,而是被葬在了并州,她的家乡,一座幽静的小山之中。

  她与他定好了,死后定要同穴,不要那高大巍峨的帝陵,后陵,就在那一处他们本想隐居的山林。他们总爱和自己吹嘘那里有多好多好,也要带他去那里隐居,以前不想去,现在想去时没人牵我的手,会怕的。

  那里有座庙,庙里常有钟声鸣,在山中钟声更是空达,辽远,他们喜欢那个地方。

  而陈景苍此时的目的也正是那座山里小坟。那座葬着他最爱之人的坟。

  他不知坟前枯草是否有人会拔去,坟前会长出母亲最爱的花吗?父亲他会从长安来看看这个地方吗?看看原本他们相约订终生之地吗?

  他都不知道,突然他有些莫名的恼火,母亲孤单的一个人在那里安静的躺着,会害怕吗?

  小时候自己总害怕漆黑的夜,总喜欢听娘亲讲故事,他躺着听母亲说那些故事才能睡的香甜。

  他不知娘亲是否在等着自己给她上一炷香,磕几个头,拔一拔坟前刚青绿的草,坐着与她说说话,说这几年发生的事,好好地说一说,让娘亲知道自己开始长大了。

  不过这一次,他要给娘亲讲故事了,这次娘亲躺着,他跪着讲一讲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故事。

  陈景苍心里想着:“娘亲也会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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