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第一年的冬天,邵亚君搬去了苏然那里。那天苏然下午忙完了所有事情。骑着小木兰早早的等在了文化宫邵亚君的教室外面。想着以后每天她都能回自己那里心里很欢喜,有一个人陪伴自己无数个漫长的夜晚是多么开心的事,天很冷,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戴了一双厚厚的棉手套。北方的冬天是极冷极冷的,屋里她买了一台二手空调,虽然卧室暖和多了,但厨房还有客厅还是冷的她受不了,她是极怕冷的人,空调晚上开着噪音很大,她想着明年冬天一定买一台品牌的好空调。明天公司在酒店有一个产品推广会,海鲜老板也答应了要去,这个客户她跟了大半年时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次应该会出一个大单,这笔佣金也是很可观的,她想着送邵亚君什么礼物,她快过生日了,香水,化妆品,她都是不用的。门口围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长,终于看到邵亚君还有其她老师和孩子们一起出来,她看到苏然嫣然一笑,其她老师也对苏然微笑致意。孩子们用稚嫩的童声说着“老师再见”。送走了孩子,邵亚君欢快的迎上来,笑着说:“天这么冷,在外面等很久了吧,你怎么不去我们屋里大厅等着,一个人在外面真是不知道心疼自己”。苏然欢快的说:“也没等太久,自己在走神儿想事情,想着想着你就出来了,”。两个人进了邵亚君宿舍,帮她整理东西,行李一个大皮箱就装好了,洗漱的用品找了一个手提袋拎上。邵亚君边收拾边说:“校长知道我要出去住,起初是不放心的,他以前和我舅舅是同学,当初他办这个学校的时候跟我舅舅说让我去北京学习,等到我学的可以执教了,这边也筹备的差不多了,后来学完就回来当老师了,我们也是要不断的充电,学习。他知道我搬出去和你住,也很放心的,他见过你,也总夸你,说你不怕吃苦能干。”苏然回道:“校长快五十了吧,跟你是一个城市的,再说和你舅舅是同学,担心你也正常。”邵亚君说:“四十八了,人很好”。邵亚君拎着东西,和其她老师道声明天见,就和苏然一起回到了苏然的住处。苏然住四楼,一口气拎着皮鞋往上走,邵亚君说:“让我提着箱子,你穿着高跟鞋呢,别摔了,”苏然回头看她一眼:“你太小看我了,拎个皮鞋那都不是个事儿,我们部门桶装水没了,我扛起一桶就换上了。”邵亚君笑着:“你部门里那么多男的,你随便叫个人都能换啊,自己逞强,”苏然也笑了:“哈哈,哪有那么娇滴滴的,现在男女平等,女的也是在职场和他们厮杀啊,竞争啊。这点事儿都不叫事儿”。两人进了屋,苏然喘着气把羽绒服脱了,里面穿着西服西裤,把高跟鞋脱了换了一双拖鞋。等邵亚君把东西摆放整齐,边收拾边说:“你啊,屋里东西乱放,没事儿收拾收拾多好。”苏然大咧咧的说:“不是有你呢,我以后慢慢改,咱俩今晚出去吃吧,庆祝庆祝咱俩终于能天天住一起了”,邵亚君说:“出去吃太浪费了,你累了,我来做”,苏然坚决的说:“出去吃,我换衣服,天天职业装捆的我真是难受。”说着换了一身休闲装,运动鞋,套了个羽绒服。拉着邵亚君的手,笑着说:“走吧,不骑车了,天太冷,咱俩散散步,找个地儿吃点东西,你穿厚点,冷”。邵亚君顺从的和苏然下了楼。这座城市是一座古城,城市不大,但应有尽有,生活节奏也慢,苏然出生在这个城市,而邵亚君只是在这里工作,更像一个过客。小城里她们经常去吃各种小吃。好吃而且很便宜,她们常去一家热干面馆,饭店里总是座无虚席,宾客满座,一个大约六十左右的老太太是老板,嘴里叼颗烟,头上一顶白帽子,在柜台里收钱,这是清真的饭馆。记忆里她没见过老太太笑过,一种蔑视众生相的冷漠表情。但不妨碍餐厅的生意好的让人咋舌,夏天忙的时候,屋里没有坐了饭店就会搬出几张简陋的桌椅,客人就坐在外面吃。餐厅里结账处用大瓷盆装着一盆卤的羊蹄,看着非常有食欲,还有卤的一盆盆的豆皮儿,豆干,据说都是老太太亲自卤的。店里还有羊肉泡馍也是一大特色,味道鲜美又不腻口。苏然和邵亚君走到这个面馆,人多的坐不下了,还有客人等着。苏然说:“今天的日子我们应该去吃牛排,有情调,才应景儿,你想吃面咱俩改天来”。邵亚君点点头。苏然和邵亚君去了市里的一家西餐店,小城市的西餐店也会卖中餐,什么粥啊,油条啊,面的话是意大利面,她们还真吃不惯意大利面。苏然点了两份黑胡椒牛排,两小杯红酒,餐厅音乐里放的是玛利亚.凯丽的音乐“without you”,她的嗓音厚重穿透力强,深情款款,听着这首歌的旋律真是让人沉醉。歌名是“如果没有你”,她们微笑的吃着,轻声低语,说到高兴的时候又会心一笑。

  她们吃完回去的时候,下大雪了,两个人像孩子一样开心的跳起来,喊着,太好了,下雪了,满天飞舞,素装银裹,下雪的北方,冬天是极致的美。她们踩在彼此的脚印往前走着,苏然说:“餐厅里的歌好好听,我很喜欢,”邵亚君说:“我也喜欢,旋律好美”。两三公里的路程,她和她就在雪地里踩着彼此的脚印漫步,下雪后的夜也没有那么冷了,苏然转过头双手抚上邵亚君的红扑扑的脸,手是冰的,脸是凉的,但心是暖的。问:凉吧?邵亚君也用手捧捧苏然冻的冰冷的脸,笑着说“你的脸也好凉”。余下的路,俩人手牵着手,偌大雪片飘飘洒洒,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是白的。从背后看,地面上都是两个人的脚印,苏然的背影是倔强的马尾辫,邵亚君是柔和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身上,两人牵着手的背影是一帧美好而写意的画。

  第二天,雪停了,路面结了冰,苏然骑不了小木兰了,会容易摔倒,邵亚君起的早一点,坐公交车去了学校。苏然也快速的套上职业装,蹬上高跟鞋,外面穿上大羽绒服。今天公司在酒店举行新产品的答谢会,海鲜老板会签一个大单。到了会场,所有的准客户潜在客户座无虚席。她看到了海鲜老板,微笑着打了招呼。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会场站着维持秩序,倒水,有准客户的就坐着客户旁边。台上专业的产品老师在讲解。部门经理帮着新来的寿险理财人员跟进压单。在自己的努力下,和部门经理的耐心讲解下。最后海鲜老板出了一张会场最大的单。苏然心满意足,和海鲜老板握手致意。说着:“谢谢您的信任”。海鲜老板说:“我不是一个盲目的人,但觉得你是一个很认真很执着的人,和我年轻时很像,你跟我这单跟了我六个月,我认可你,也认可你公司。”

  在答谢会苏然被一个人叫住了,她看着他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说:“你忘了,在中心公园,三月,我和女朋友被你拦住,填调查问卷,我要走,你就在我面前拦着,我后来填了。你给我的名片被我女朋友转头就扔了”,苏然突然想起来了,说:“喔,好巧,您还记得我呢,这么久了,您记性真好”!男的爽朗的笑了,说:“你识别度挺高的,劲劲儿的,干练豪爽。我来这个你们公司答谢会就是想着看能不能见到你,我叫宋昊,在市里开了一个游戏厅,你有时间可以去玩儿。还有,我和女朋友分手了,她整天跟事儿逼似的,刻薄得很,就和她分了。”苏然抬头打量着他,长的还不错,又高又壮,但是不胖,恰到好处,他眉宇之间一团戾气。还有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匪气。苏然客套的笑着:“我不玩儿电子游戏,还有分手指责对方不大好吧,您说呢。”宋昊说:“你说的有道理,散场了一起吃个饭,也算是故人了,都在一个市里,我正好可以从你这里买一份保险,支持一下你工作嘛”,苏然笑着回绝,说:“饭就不吃了,你要有意向去公司找我吧,把名片递给他一张”。宋昊照着电话拨过去,从此后宋昊成了苏然挥之不去的噩梦。

  回去的路上,雪融化了,阳光刺的眼睛生疼,苏然走着到站牌等公交,宋昊的车开到她面前,探出脑袋笑着说:“苏然,你去哪儿,我送你。”他的车是一俩半新的捷达,车上因着冰雪天的缘故满是泥泞。苏然说:“不用了,我坐公交就好,不麻烦您了”。宋昊笑笑说:“别您您的,那么生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二十六岁,叫我宋昊就行。”苏然经不起他软磨硬泡,上了他的车,说:“你把我送到文化宫吧,我找我朋友去”。宋昊愣了一下:“男的”?她说:“女的”。宋昊如释负重的笑了,说:“我知道个吃饭的地儿特好,叫上你朋友一起吃个饭,她要不方便,咱俩去,给她打包她爱吃的”。苏然想着邵亚君不大喜欢和旁人交流寒暄,想着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点点头。和他一起去了,去的一个中高档的餐厅,席间宋昊表现的很绅士,落座时帮她把椅子拽开,用公筷给她夹菜,问她有没有忌口。谈笑风生,问苏然的家庭情况,还得知她和邵亚君一起住在火车站旁边的老楼。他说:“那个地儿也太吵了,我们家有一个小院,屋里都有空调,七八间房租出去了五间,我自己住一间,我给你留一间,屋里厨卫都有,那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房子,父母离婚后各自成家,我从小跟奶奶住,从小打架逃学都是家常便饭,父母也不怎么管我,奶奶倒是疼我,但我的叛逆期实在太久,前几年打架斗殴哥们儿义气打伤了人,住了几年,期间奶奶去世了,我发誓以后好好的做人,前几年出来,我父母可能良心发现,也可能他这几年挣钱了,给了我一笔钱,我就开了这个游戏厅,买了一辆二手的捷达,现在就是这样了”。等他一口气说完,苏然没想到他有这样的经历,沉默了片刻声音温和的说:“我们住那边快一年了,习惯了,房租也不贵,平时坐公交车也方便,现在晚上没有火车轰隆隆响反而睡不着,你以后要好好的啊,你奶奶肯定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的。”宋昊眼睛里有点潮湿,说:“你说的对,是要好好的”。

  宋昊开车送苏然去文化宫,邵亚君正好在门口,看到停在院里的车,苏然介绍给她:“亚君,这是宋昊,以前很久以前见过,今天在公司产品推广会上又遇到了一起吃了个饭”,邵亚君微笑着说:“你好”。就没话说了。宋昊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文静,内敛,又有点怯懦。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与世无争,眼神清澈。她看苏然的时候,眼神里的笑如沐春风,满是依赖。宋昊有一丝恍惚,这种眼神不应该是爱人之间的眼神吗,旋即又觉得自己脑子里尽是浆糊。

  邵亚君过生日的时候,苏然和她在‘休闲小站’吃的晚饭,苏然把一只女款双肩背包送了给她。邵亚君微笑的接过来轻声说:“谢谢,我很喜欢”。两个人一起吹灭了生日蜡烛,两个人的笑容在烛光里闪出光芒来。

  北方的春节异常的热闹,结婚的新人大都会选择年底,路上随处可见浩浩荡荡的婚车队伍,也会有一些庙会,在公园里一些喜欢戏剧的票友悠然自得的弹唱,邵亚君放假回老家去了。苏然回父母那里过年,宋昊每天都会打电话,苏然接电话通常都是宋昊在说,苏然在听。宋昊每天闲着都会发短信嘘寒问暖。苏然对宋昊一直不冷不热,既无法喜欢,又不讨厌,她对男人有一种天生的抵触,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在家里,母亲也总是苦口婆心的说:“你也马上24了,能不能谈个男朋友,什么年龄干什么事,这次工作倒挺长性没有再走马观灯的换来换去,从小就是像个男孩子,没个姑娘样,现在这两年总算有个姑娘样了,从来也不谈个男朋友,你张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当兵的,现在复员回来了,在国税局工作,家里也是独子,听说长得挺精神,条件也是可以的,”她忍着耐心听完,淡淡的说:“什么年代了,还相亲,在说人家条件那么好怎么会找不到老婆,你们啊就是典型的中国式父母,认为儿女到年龄必须结婚生子,认为这是你们的义务,也是儿女的义务”。父亲听完后笑呵呵的说:“闺女啊,这事儿爸本来不想插嘴,作为父母我们当然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以后我们百年之后你依靠谁,你这个工作总不能干一辈子吧,又不是铁饭碗,在说了你一个姑娘家的天天抛头露面,刮风下雨也是骑个车跑来跑去”!母亲慈祥的笑着。温柔的说:“闺女,这次呢听妈的,见见吧,又没说见了非要嫁给人家。你说呢?”苏然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听母亲这么一说,败下阵来,点着头打趣的说:“遵命,母亲大人”!

  宋昊在游戏厅百无聊赖,他这几年认识不少姑娘,也睡过不少姑娘,都始终栓不住他这匹野马,他用自己的话说:他想泡的姑娘,没有泡不到的!第一次在城中公园见到苏然,心想这姑娘看着真烈,一身职业裙装,脚踩着高跟鞋,头发全部被扎在脑后,往他面前一挡,霸气。过后名片被当时女朋友扔了,扔的时候还甩给他一句:“你啊但凡看到顺眼的姑娘都走不动道,直接灭了你这机会。”现在他追了苏然好几个月了,她毫无反应,游戏厅事情交代完毕,他开着车一脚油门直奔苏然家的家属楼,在下面超市买了几箱东西,完了打电话:“苏然,我在你们小区院里,你家是几栋几楼啊,我今天不请自来,我想上你家看看你爸妈。”苏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上我们家来了?”电话那端宋昊笑着说:“来都来了,你不能不让我进门吧,都是朋友,串个门也不要紧吧”!两人电话里对峙了一会儿,苏然心想人家在自己这里投了不菲的保单,又总介绍给她客户,于公于私拒绝都不合适。她事先告诉父母,宋昊是客户,不是男朋友,他路过这儿过来坐会儿。宋昊拎着几箱礼物敲开了门,进门就叔叔阿姨叫的亲热极了,父母也微笑的和他寒暄。苏然埋怨他不该买东西过来,他笑笑并不理会。随后苏然送宋昊下楼,苏然说:“首先呢谢谢你今天带来的礼物营养品,哪天中午抽时间我请你吃饭,但你以后一定要事先和我说好再来我们家,让我解释的太费劲儿”。宋昊笑着说:“我未婚,你未嫁,男女朋友呗。”苏然回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你怎么就替我决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明天我要相亲去!”不悅的表情浮现在宋昊脸上,宋昊把苏然的手握在手里,宋昊的手是暖暖的,苏然的手是冰凉的。苏然想挣脱,被宋昊紧紧攥着。宋昊说:“苏然,我喜欢你,我以前是爱玩儿,还坐过牢,这证明不了什么,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也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你给我机会和时间证明,你不要去相亲,你要去的话我心里不舒服”。苏然抬头凝视他说:“相亲,是要相的,不能博了我张姨的面儿,我是不讨厌你,但是也没到要和你成为男女朋友的程度”。宋昊猛的一下把苏然抱着怀里,他明白她和别的女孩儿不一样,吃顿饭,送一个手机,一束蓝色妖姬就能上床。但他很尊重她,从不逾越雷池一步,他今天从拉手到拥抱到吻她一气呵成,虽然都是他强来的,苏然用尽所有力气挣脱,又咬破了他嘴唇。血顺着嘴唇渗出来,苏然看都不看他直接转身上楼。他站在原地恍惚片刻,那会儿,他觉的自己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他摸着自己流血的嘴唇,笑了。

  她的初吻就这么没有了,她使劲的漱口,漱到舌尖都麻了。她只觉得宋昊让她有一种压力。她打开电脑和邵亚君视频,每天如此,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一个多小时,一天发生什么事,任何一个事情她们都能相谈甚欢。每天道声晚安睡觉已经成了两人潜移默化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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