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和教宗冕下见面的那间会客室,位于中央大教堂的三楼。

  出了会客室,沿右手边的楼梯一直向上,到四楼左拐,再走几步,陆辰很快就找到了属于神使艾略特·萨维尔——也就是他自己的卧室。

  艾略特从小生长在中央大教堂中,对教堂的结构了如指掌。

  只要严格循着脑海中艾略特的记忆行走,陆辰在这座大教堂中根本没有迷路的可能。

  此时正是深夜,教堂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显得静悄悄的,只有两边墙壁上的油灯不时发出灯油炸响的噼啪声。被

  这一盏盏油灯照亮的不只有道路,还有墙壁上一幅幅精美的油画人像——透过艾略特的记忆,陆辰认出这些是神圣教会历代教宗的画像。

  不过,比起这些油画,大教堂四楼的走廊上还有更值得注意的东西。

  那就是他自己的卧室门。

  这是一扇精美的橡木屋门,在走廊上一众平凡无奇的屋门中显得鹤立鸡群——倒不是这扇门的规模有多么巨大,而是这扇门的檀木门板上,居然奢侈地嵌上了黄金装饰纹路,在门板上勾勒出一幅圣神救世图、以及一句夸张的古语格言:“以心敬神,神恒助之”。

  门上的金色纹路,在油灯的照耀下亮闪闪的,有一种引人犯罪的诱惑力。

  就这扇奢侈精美的木门,陆辰判断,即使放在地球上也绝对价值不菲!

  ——无论教会的信条里有多少关于节俭的劝诫,神圣教会显然都不想让自己的神使大人堕了威风:仅仅是一扇门,就能看出教会的财大气粗。

  铺张浪费,要不得!境界高尚的陆辰皱了皱鼻子,伸手拧开了自己的屋门。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华美而不失温馨的卧室。

  神使艾略特·萨维尔大人的卧室大约二十多平方米大,但面积的主要部分都被一张巨大的、堆满靠垫与锦被的豪华双人床占据了;在视野可及的其他地方,可以见到塞满了各色书籍的书架、双开门的宽式衣柜、靠墙边摆放的一套红木写字桌椅,以及一面镶金边的巨幅穿衣镜。

  整个卧室,和之前的会客厅一样采用了巴洛克风格,显得华贵又奢靡。

  住在这种房间里,不是摆明了要腐蚀老子的革命斗志嘛!

  陆辰窃笑着咂咂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四下看看,略一沉吟,先把从教宗那里顺来的油灯放在了书桌上。

  ——这盏油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样东西,颇有纪念意义,当然要妥善保存。

  随后,陆辰便迈着四方步踱到穿衣镜前,顿时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

  神使艾略特·萨维尔今年刚满十八岁,但已经显得成熟得可怕:镜中的少年满头黑发、身形消瘦,在白衬衣外套着一身黑缎面金绣线的短袍;他的面孔足够英俊,但过于苍白的肤色和深邃的黑眼珠,又使得他整个人浑身上下弥漫着不健康的阴郁感。

  望着镜中的自己,陆辰忍不住摸了摸小腹。

  果不其然,之前他在地球引以为傲的八块腹肌,早已经随着那副旧皮囊一去不返。

  想不到老子穿越成了一个豆芽菜!陆辰对着艾略特瘦弱的体格叹了口气。

  他心里骂着娘希匹,行动上却还是忍不住对着穿衣镜一阵顾影自怜:说实话,现在的这幅样子虽然显得手无缚鸡之力,但颇有种文若奉孝之流的儒雅随和——考虑到艾略特身为神职人员,这样的文弱气质说不定还正合适。

  不过,令陆辰遗憾的是,除了一具好皮囊以外,他并没有发现其他任何的穿越者福利。

  在陆辰的认知里,穿越者不都应该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挂壁吗?君不见那些穿越者们,要么是深藏不露的弃徒赘婿,要么是恐怖如斯的装逼天王,要么是身负金手指的强运之徒……

  不管哪个穿越者,来到异世界,不都要喊出那一句“我来、我见、我征服”?

  可问题就在于,陆辰丝毫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神秘力量——不仅什么魔法都不会、什么系统都没有,甚至就连之前艾略特拥有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都由于记忆的混乱而模糊不清。

  换言之,现在的陆辰除了一个「神使」的崇高身份,基本没有什么别的资源。

  而提到自己的这个身份,陆辰又差点哭出一把辛酸泪。

  初到异世界、得知自己是教会的神使时,陆辰可是得意了半天——

  按照教规,「神使」是和「教宗」并列的教会最高领导,而与负责管理教会日常事务的教宗不同,神使可是圣神权威在人间的唯一代言人,在宗教意义上的地位只会更高!

  陆辰是真没想到,在地球官场打拼几十年还只是个主任的他,仅仅是经过穿越,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变成了异世界洪秀全!

  可是随着更多的记忆慢慢复苏,关于这个「神使」职位的更多知识也浮出水面……

  这个「神使」的职位,原来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理论上,神使是教会的最高领导没错,但这只是理论罢了。

  事实上,如今神圣教会的一切人事、管理、财政、军事权力,都被牢牢握在了历任教宗的手上,而作为神权代言人的历代神使,固然在名义上领导着教会,但其实只剩下了在典礼上撒撒花之类的仪式性作用……

  如果要在地球上打个比方,那他这个神使像极了二战过后、被阉割了一切权力的东瀛天皇——

  彻彻底底的虚君、傀儡、工具人!

  ——其实这也好理解:根据教规,历任教宗是教会内部选举得来,而神使的职位则是在萨维尔这个神圣家族中父死子继。由于这两种继承方式的不同,比起神使来,教会显然更信任选举来的教宗、也更愿意把实权交到教宗手里。

  毕竟教宗是选举得来,应该不会是什么弱智白痴;而一旦让神使握有实际职权,万一这职位不小心传到某个低能儿手里,神圣教会可就完蛋了。

  陆辰叹了口气,离开镜子前。

  能死里逃生穿越到异世界,他理应感到庆幸的;但穿越成一个毫无实权的宗教傀儡的事实,又让权力欲爆棚的陆大官人有些不满。

  穿越都穿越了,就不能让我当个真正的领导吗……

  陆大官人哀叹着离开了穿衣镜前。

  旁边的墙壁上就是一扇玻璃窗,目测是锁死的,应该打不开。

  他朝窗外望了望:透过雕花玻璃,可以看见漆黑的夜色,以及城市中的点点灯火。除此以外,还有欢快的颂歌声隐约隔窗传来——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圣诞节啊……

  听着窗外活泼的圣诞歌谣,陆辰突然想起了教宗给自己的节日祝福。

  在地球中枪的日子,不也是地球上的圣诞节吗?

  穿越前和穿越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居然在庆祝同一个节日,这奇妙的巧合让陆辰隐隐有种宿命感。

  神使大人还在出神,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敲门声。

  还有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女声:

  “艾略特大人,您在吗?”

  陆辰连忙从窗前转回身,拍拍衣服,清清嗓子答道:

  “我在呢,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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