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褚尉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只是“孩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噤了声。

  他最在乎的,真的是孩子吗?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好像被别人支配了似的,他像一个挤入江绾生活窥探者,让助理去监察她的一举一动。他甚至会想在她无助的时候立刻出现,就像降临的救世主一般,把她从泥泞里拉起来。

  他开始因为江绾的误解而感到心烦,竟然会异想天开的想要和她解释清楚,这一切一切细微的变化,在影响着江绾的同时,还影响着他。

  “当然是什么?”褚寅因年迈而浑浊的眼珠微转,目光落在褚尉的脸上,刚好捕捉到了他犹豫的表情。

  “孩子。”褚尉毫不避讳的直视着老爷子,两个无比简单的字从他薄唇间滚出,语气里尽是云淡风轻。

  当初让江绾进入褚家,从头到尾便是一个交易,她将孩子生下来,他便把锐欧给她,他们之间只有也只能有利益,不可能有感情。江绾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优质的代孕机器罢了。

  褚尉似乎在试图说服自己,他习惯了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工作生活,就像这个简单的交易一样,他决不允许有任何超出可控范围的事请发生。

  “我所做一切的目的,都和您一样——保住褚氏血脉。”褚尉懒得再与褚寅多解释,没等褚寅再问什么就出了书房。

  江绾在下面等得脚都酸了,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下,刚把手机拿出来刷会儿微博,就听见了楼上书房的关门声。

  “神神秘秘说这么久,也不嫌烦……最好取消了今天的外出。”江绾手指在屏幕上划着,眼睛随着忽闪的页面忙碌的扫来扫去,听见褚尉下楼的声音,连头也没抬的自言自语道。

  褚尉从楼梯上下来,盯着江绾看了一会儿,眼神和从前相比,略微有些不自然。

  “走了……”褚尉见江绾玩得出神,一直没注意到自己,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道。

  江绾闻声倒也听话,将手机放下就自顾自的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丝毫没注意到褚尉身上细微的变化。

  “有什么急事吗?”江绾倚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物,只觉得头晕晕的,也不知道这个褚尉又犯了什么病,车子一起步就开的飞快,江绾支支吾吾了半天没好意思问,这会儿实在头晕的难受了,才拐弯抹角的问了一句。

  男人没说话,但车速明显放慢了一些。

  江绾撇嘴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褚尉磨磨蹭蹭的,也不至于快到中午了才出来,今天天色本来就不好,即使是中午天色也没有大亮,车窗外一片雾蒙蒙的,只有高大一点的建筑能看得到影子,江绾撇着头往外瞧,只觉得外面的天色太过压抑,怕是深呼吸一口就要晕掉了。

  “下车。”没等江绾欣赏完这罕见的蒙蒙雾天,车子就稳稳的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餐厅的门厅前,等她反应过来时,褚尉已经下车了。

  江绾起初还跟在褚尉身后,他走路很快,江绾怀孕身子笨重,也懒得去追上他,被他远远的落在后面。江绾越走越觉得生气,平白无故把自己带出来不说,还这种态度?

  “你带我出来到底要干什么?”江绾低头叹了口气,冲着男人背影吼了一声。

  “吃饭。”男人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脚步下意识的慢了一些。

  江绾闻声嗤笑,果然褚尉的心思谁也猜不到,大中午的跑那么远就只为了请她吃顿饭?

  二人坐到桌前时,江绾才稍稍放松了些,这家餐厅似乎是新开的,毕竟她对当地的餐厅也还算了解,但这家她从未听说过。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菜单上掠过,江绾在对面坐着,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周围餐桌上的人,虽说是中午人流量大的时间段,但或许这儿消费太高了,餐厅里人稀稀拉拉的坐着,倒也不算拥挤。

  江绾目光回转,刚好落在褚尉脸上,他正在看着自己。

  “有事要说?”江绾下意识的问道,在她的记忆里,褚尉从来没有无故请过她吃饭,想来这次,也只是找个谈事的借口吧。

  男人闻声轻笑,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前几天无意间听她唠叨说周妈做的汤都喝腻了,今天刚好有时间,便带她出来吃个饭,倒让她曲解了意思。

  “没事还不能吃饭了?”褚尉把面前的刀叉摆好,挑眉看了她一眼。

  江绾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自从二人的交易成立以来,褚尉对她从来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可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让她产生那么一分甚至是一秒时间的幻觉,觉得他们之间,可以不只是交易。

  “谢谢……”江绾微微颔首,笑容里带着疏离。

  “江小姐你也在啊?”二人没在言语,江绾也觉得尴尬,低头自顾自的吃,菜都还没尝到味道,就被这久违的女声搞得没有了食欲。

  “我前天还约阿尉来这里吃了个饭,没想到今天倒带着江小姐一块来了,看来是我推荐的菜品不错……”萧恺妍随手将限量款的香奈儿包包丢到了邻桌上,笑意盈盈的来找褚尉搭话。

  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似的,褚尉刚好手机响了几声,连招呼都没和萧恺妍打,就径自出去接电话。

  萧恺妍看着无视自己起身离开的褚尉,心里一阵窝火:“怎么,我推荐给褚尉的餐厅,好吃吗?”褚尉一走,萧恺妍也变了一副模样,望向江绾的眼里满是不屑,甚至还掺杂着一丝恨意。

  “嗯,一般。”江绾抿了一口鲜果汁淡淡回道,连眼神也没瞥给她一个。

  “江绾你别不知好歹,我真不知道褚尉怎么看上的你?锐欧并购了,江岩也已经死了,你怎么还有脸这么逍遥的活着?为了攀上褚家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江绾,提醒你保护好孩子,因为他是你在褚家的最后筹码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萧恺妍说话声音愈发加大,引得周围的人齐齐往这边看来,能来这餐厅的也都是有些名气的人物,自然也认得出来萧恺妍和江绾是什么人。

  “开口就只会问候别人的至亲,这就是你二十几年的教养?”江绾被萧恺妍过分的话激怒,甩手就将自己手边的水朝着萧恺妍的脸泼了过去。

  她承认现在的她狼狈到连自己都觉得讨厌,可她就是无法接受爸爸和他的心血被用这么轻浮的话描写,别人不可以,萧恺妍更不可以。

  “你是不是疯了!”萧恺妍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但还是被水泼到了脸,她大吼了一声,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你们到底……”褚尉接完电话回来,刚走近就看到江绾拿水泼了萧恺妍一脸,刚想询问怎么回事,萧恺妍就哭着贴了过来。

  “阿尉,你……她拿水泼我,还说我没有教养!”萧恺妍顺势拉住褚尉的手臂,泪水和水混在一起,全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指着江绾的手颤抖着,看起来委屈极了。

  “你最关心的到底是孩子还是江绾?”褚寅的话像是订好的铃声一般不合时宜的响起,褚尉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朝江绾瞥了一眼。

  “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江绾情绪有些失控,这些天她一直试图让自己把曾经痛苦的事忘掉,萧恺妍的话就像是她未愈的伤口上铺上的一层盐,让她的心阵阵的疼。

  “凭你只不过是一个棋子。”褚尉冷漠的开口,眼前的人让江绾觉得有些陌生。

  她只是一颗棋子,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极了。

  “呵呵……好。”江绾忍着眼里快要溢出的泪苦笑着点了点头:“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这么过早的提醒您没有教养的,我该看着您自食恶果才对……”

  江绾甩下一句话便跑了出去,室内压抑的空气让她差点没忍住落泪,心像是被什么机器揪着转似的,闷闷的作痛。

  她什么都没有了,再过几个月,她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会失去,江绾跑了很远,直到自己气喘吁吁了,才在一个角落蹲下,就在那个瞬间,整个世界的冷意都朝她涌来,可她只能抱着自己取暖。

  “绾绾?”男人温柔的声线从头顶上传来,江绾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雾气消散了一些,阳光透过薄雾照射下来,洒在男人身上,让她看不清是谁。

  医院,萧熠的办公室,江绾窝在沙发里,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是不是又有人找你麻烦了?”萧熠为她冲了一杯热水,小心的放在江绾面前,女人的眼睛微微肿着,可还是冲他点头笑了笑。

  “没事儿,可能是孕期比较敏感,老爱想起以前的事……”江绾扯着嘴角,三两句搪塞了过去。她已经麻烦萧熠够多了,他毕竟是萧家的人,江绾并不想因为自己让他和萧恺妍有什么嫌隙。

  “是……恺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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