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昨天去哪儿了?”

  回到屋中,慕景一脸笑意地看着我,一副就要严刑拷问的样子。

  我心里纠结着,他既然问了,我肯定是要说的,不然他一定会把这件事说给父亲母亲。我可以说,但是我可以不说完,毕竟,那时候我失忆,也是有他一份功劳的,他若是觉得还对我抱歉,那就应该会帮我保密。

  “昨天,我去了桃花林,之前听人说 跳下忘情湖,就可以忘记一切自己想要忘记的,于是,我就...”

  “你去了忘情湖?”

  他还没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突然万分紧张的样子,难道那位凌公子说的就是真的?忘情湖的传说是假的,跳下去就死了?

  “我是准备跳下去看看来着,途中,被人救了,我们一起掉进了一个山洞里,因为天黑了,找不着回去的路,所以就在山洞待了一晚上。”

  我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看在我这么真诚的份上,大概他会帮我隐瞒的吧。

  “那个人是谁?”

  他收起了方才的紧张,却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我被他这样的神情惊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了。上一次看到他这样,还是在昀哥哥临走前一晚他和母亲吵架,那时候他气得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给砸了,我没看清他使出了什么武功,只记得房前的整片竹树在他出门的时候顷刻间全部断裂倒塌。

  那也是唯一一次他和母亲发生争吵,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母亲年长他几岁,他一直以来都是把母亲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一样相处看待的,几乎是没有和母亲有过什么争吵。

  因为那件事,我也相信,慕景是和我一样,也是真心觉得昀哥哥好,是真心喜欢他的。

  可是如今他因为我方才的话再次露出这样的神情,我倒是有些害怕了,不会,我就要像那片竹子一样,顷刻间就没掉了。

  “我在问你话,你在想什么。”

  我吓得手一抖,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他了。毕竟,我对那人的身份来历,也是一概不知,该怎么告诉他。

  “你不想说,就算了。你方才手里拿的那件披风,是那人的吧,等下拿去扔了吧,你母亲晚上会过来,被她看到了不好。”

  这就没了?

  不继续问下去了?

  怎么就这样?

  “等一下。”在他出门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我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再拜托你一件事呗。”

  “什么事?”

  “昨天我一夜没回来的事,你别告诉别人呗。”

  “呵。”他轻笑了一声,我瞧着他方才那严肃的神情已不在,心里深松了口气,我还是喜欢这样潇洒不羁的慕景。

  “你想让我帮你保密,那你是不是得先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我心里连连叹气,说来说去,还不是非要逼我说出来,还表现的满不在意的样子。呵,我今天就不说,就不告诉你,否则岂不是多了一样你日后可以威胁我的秘密。虽然,没有说出那个人也区别不大,但人家昨天自己也说了,不需要记得他,他连名字都没告诉我,大概也只是觉得和我萍水相逢,救了就是缘,不求回报什么的,也不想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罢了。

  “不答应就算了。”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等我就要走的时候,他却又拉住了我,嘴中连连说道:“哎,别别,别生气啊。”

  索性我很清楚他的性子,便继续问他:“那你答应吗?”

  他摇了摇头,终是说了句:“好,答应,答应,答应你。”

  昨天真是弄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了,回来睡一觉倒还好睡,一觉醒来就已经是傍晚了。

  醒来时只有玉音在屋子里,听到她说母亲已经到了,正在慕景屋子里谈话。我急忙把那件披风拿出来叫玉音和我的东西混着放,别让别人给发现了,又匆匆换了件衣裳梳了个头就出去了。

  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冷,外面还刮着些些的风,呼呼的声音,踏在树叶上都听不到走路的脚步声。

  到门边时,本想着敲门进去,心里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馊点子,母亲和慕景平时是怎样的,他们会说些什么,我要不要听听。反正,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秘密,顶多就是唠唠家常,我听一下,大概也没什么的。

  这样想着,偷偷地再往前走了几步,门是关着的,倒是什么都看不到,不过这门隔音也不是很好,只要能听得到声音就好了。

  “许久没有来这里啊,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啊。”

  的确是母亲的声音。

  “是没变,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蓁儿当初作出那样的选择,也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蓁儿?蓁儿是谁?

  对,我记得慕景那支笛子上,就刻着一个“蓁”字。

  “她向我分别时,口口声声为了玉冥教,希望我不要插手。”

  为了玉冥教?那个蓁儿,难道就是慕景心里一直挂念的那个女子?那时他不是跟我说,那人还在世,而且我会看到她的。

  只是,那个人怎么会和玉冥教扯上关系,我从前听说过一点玉冥教的事情,因为当今陛下曾和与玉冥教有过一段纠葛,具体情况谁都不得而知,后来陛下下旨,不允许任何人议论有关玉冥教的事情,而玉冥教是在北凉,所以也没人敢说了。

  “那是她的执念,她放不下。”

  似乎听到慕景长叹了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如果真的是为了玉冥教,她不会只有这一条路走,我宁可相信,她是为了阿璃。”

  “他是为了保护辰王,那是阿璃的亲生骨肉,她定是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

  我越听越糊涂,辰王?怎么母亲他们和辰王有什么关系吗?那怎么从来没听他们说起过,甚至那时候母亲知道贵妃想要把我许给辰王,也没有说过什么?

  阿璃的亲生骨肉?阿璃又是谁?难道说的是辰王的生母?辰王不是贵妃亲生的我知道,贵妃只是他的养母,关于他生母的事,几乎是没有人提起过,之前听宛姐姐说,是陛下不喜他生母,又出身低微,所以下旨不许别人提起。

  可是听母亲方才所说,那位阿璃就是辰王的生母,母亲他们也都认识这个人,那母亲和她,又是什么关系,还有辰王,那位蓁儿为了保护辰王?所以,进宫?可这宫里和辰王有关系的,就只有贵妃,难道,就是惠贤贵妃?所以这便是为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当初会选择抚养一个陛下最厌恶的孩子,是因为她进宫,就是为了照顾辰王?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慕景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惠贤贵妃,他竟然觊觎的是皇上的女人...

  不会吧,这应该都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听说,她亲口向娄郁旬提出,让小颜嫁给...”

  “小姐,你怎么在门外啊?”

  慕景一句话还没说完,玉音突然走了过来,听见里头脚步渐近的声音,是有人过来开门了。

  “缱儿,你怎么在这里。”

  母亲一面推开门一面问我。

  此情此景,被三个人这样盯着,真是...着实很尴尬。

  “我,我没干嘛啊,就是路过这里...准备敲门的时候,玉音就来了。”

  说谎真不是我的专长,说这段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听着觉得这解释未免太假了。不知是否是方才在风中站的太久,此刻竟觉得头有些晕乎了,心口又疼了起来。

  “缱儿,你没事吧?”

  母亲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连忙靠近握住我的手,应该是有些着凉,觉得母亲那双手太暖和了。

  只是,真的好晕啊,很难受,心口好疼。

  “啊。小姐。”

  快要倒下的时候,玉音及时过来接住了我。眼皮已是感觉特别的沉重,只想闭眼好好躺下去,看到慕景快步走了过来,一面扶住我一面用另一只手捏在了我的脉搏处,嘴中说道:“小颜,让我切一下脉。”

  慕景是从小就医治着我的病的,他又医术高明,对我的病是了如指掌,但应该是母亲交代过,他从不会说我到底是什么病,我多次套话,他也从未上过当,以至于我病了这么多年,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病。

  他切过脉,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但只是瞬间就消逝不见,又突然对着我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碍,我去开药方,回京城了去抓药。”

  我看得出他是故意说得这么轻巧,我自己身体有多虚弱,我自己还不清楚吗,早也猜到了必定是什么不治之症,所以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不希望我知道后过的不好,每日忧心。

  可我心里明白,也不止是我,整个南越京城,提起丞相府谁不知道,那位二小姐,就是个病秧子,看了许多大夫都医不好,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命丧黄泉。是啊,连我自己也这么想,最近烦心事实在是太多,身体也越来越多的毛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归西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的时间,又怎么敢奢求,还可以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不会嫌弃自己的人呢。

  这个世间唯一一个不会介意的人,他已经不在了。

  “小颜,我不会介意你身体有多不好,你得的是什么病,哪怕你明天就要死去,我也会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天,一直陪在你身边。”

  陷入昏迷之时,脑子里浮现的是昀哥哥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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