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簌簌……”

  方才一只被然诺他们斩成两截还冒着绿油油的血的虫子动了下。

  然诺眉头紧锁,暗叫不好。

  紧接着,千万条半截的虫子的“尸体”动了起来。

  它们像长了眼睛一样凝聚在了一起……

  “我去……”然诺还没看明白想明白就觉得自己有点飘。

  “师妹!”

  “小诺!”

  然诺低头,发现自己是真的飘了起来了,她的脚已经离地面几尺了!

  ……

  一只绿毛鸟抓着然诺的后衣领飞了起来,瞬间就没了踪影。

  何千云和言宸逸都没来得及救她,而这厢那一团巨大的粘稠的虫子已经成型。

  我去,这什么情况!

  然诺脑子一片空白。她活这么大就没这么懵过,一时间忘了反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那只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嘶……疼死老娘了……”然诺揉着屁股从白玉地板上爬起来,肩膀上的伤还没愈合好,胸口也莫名其妙的疼。

  看样子,她是被那只鸟摔在了一个墓室里。

  墓室大约有好几座茶楼那么大,墙壁用黄金和钻石镶成,墓室顶用东海夜明珠排布了万千星辰,最中央是北极星,最亮。

  中间安放了一座棺椁,用的是上好的小紫叶檀木,雕刻了双龙戏珠和一些画。

  奇怪的是……墓室内并没有陪葬的棺椁,只是杂乱无章地堆了一些价值连城的陪葬品。

  那把琵琶……有些奇怪……有些眼熟。

  算了,与我无关。

  墓室的大门边点了两盏长明灯,长明灯的灯罩……是人头骨。方才抓她来的那只鸟正站在人头骨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然诺。

  那只鸟,她没记错的话,就是姑获鸟。姑获鸟在《山海经》、《水经注》、《太平御览》等都有记载。

  《岭表录异》云:“鬼车,春夏之间,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岭外尤多。爱入人家摄人魂气。或云九首,曾为犬啮其一,血滴之家,则有凶咎。”

  这种奢侈至极的墓室,还有这罕见的姑获鸟,想必这墓室就是凌幽的了。

  但是姑获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诺活动了下手腕脚腕,轻飘飘地道了句:“陛下让姑获鸟把贫道带到这儿来,不会只是让贫道欣赏一下陛下的墓室吧?”

  “聪明,不愧是那老头的徒弟。”从棺椁里传出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就是刚才那个凌幽的声音。

  ……是个人都知道好吗?

  “陛下过奖。”然诺不咸不淡地道。

  “你不问问朕为什么叫你来么?”棺椁上起了一阵白雾,渐渐地凝聚成一个人形,是个红衣男子。

  男子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少了一只耳朵。

  他为什么会少一只耳朵……?

  这个问题在然诺心里一闪而过。

  然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渐渐向她飘来的红衣男子:“贫道不问,陛下就不说了么?”

  凌幽嗤笑一声:“你还是没变啊。”

  然诺皱了皱眉,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也没有多问。

  凌幽抬手,伸出白的有些吓人的手指轻轻抚上然诺的脸:“你饮了孟婆汤,倒是自在了,独留朕一个人受苦。”

  然诺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但是她没有躲,因为她知道,躲也没有用,凌幽,不过是个魂体罢了。

  莫名其妙。

  “言家那小子好像很护着你?”凌幽定定地看着然诺,眼神中是审问的意味。

  然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言宸逸:“这好像跟陛下没什么关系吧?”他认识言宸逸?

  凌幽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也是,你一向很护着姓言的,姓言的一向也很护着你。”

  然诺退后两步,警惕道:“贫道与陛下素不相识,陛下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素不相识?”凌幽好像被戳到了某个痛处,情绪有些激动,“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执意杀朕?你何曾……何曾在意过朕!”

  凌幽情绪一激动,墓室也跟着摇晃起来。

  然诺踉跄两步才站稳了,心中忍不住一阵思量:“看样子他认识我的前世,看起来还有仇的样子……

  “不行,得先想个办法让他冷静下来,不然会给师兄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于是然诺柔声道:“陛下,贫道不知前世与你有何渊源,但是岁月流转,人没了,一切也作了云烟,陛下还是看看眼下比较好。”

  听了这话凌幽不知为何冷静了下来,冷笑一声:“一切化作云烟?两辈子了……你就那么想杀朕吗?”

  往事作了云烟,你跟言家人还那么亲密!你想封印朕想杀朕的心还是没有变!

  凌幽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东西。

  然诺选择了沉默,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这什么人啊这……

  凌幽低着头呢喃了一会,然诺没听明白他嘟囔了些什么。

  凌幽忽然抬起头来,手指往然诺额头上轻轻一点:“你想忘,朕偏不,朕要你,跟朕一块受折磨!不是想知道朕为什么少了一只耳朵么……托你的福!”

  然诺没来得及躲开,被他点中,眉心一痛,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记忆片段一下子如滔滔江水般淹没了然诺。

  这是什么……这是我么?

  凌幽?言家军?扒皮抽骨?美人琵琶?

  然诺脑袋有些痛,这些记忆,就像一根钉子,一下子钉到了然诺脑袋里,甩也甩不开,忘也忘不掉。

  然诺疼的不由得弯下了腰,用手捂住了脑袋。

  等到然诺完全适应了这些记忆之后,再站起身来,直视凌幽的时候,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不过其中多了一抹怜悯。

  凌幽后退两步,说不清什么情绪:“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你不应该惭愧么?

  “不应该愧疚吗?不应该……爱朕么?”凌幽说着说着就带了点哭腔。

  然诺波澜不惊地道:“谢谢陛下让贫道想起了一些本该永远忘记的东西。也多谢陛下提醒,坚定了贫道要杀您的心。”

  “杀我?”凌幽冷笑起来,“你已经杀我一次了,你还要怎样?”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屠戮苍生,罪不可恕。扒皮抽骨,永世难忘。你杀贫道一次,贫道杀你一次,本来算扯平了。

  “但是这些,足矣支撑着贫道杀您千次,万次。”然诺平静地继续道,“不过……前世已是过去,一饮孟婆汤,一过奈何桥,那些个恩恩怨怨,全都散了。

  “贫道不想被前世的仇恨所驱使,也不想被前世的记忆所折磨。您要我痛苦,我偏要活得逍遥!

  “不过……今生贫道杀您,不是为旁的,但为一知己和天下苍生!阵起——”

  然诺左手指凌幽,右手在空中画着什么。

  凌幽苦笑了下,眼神复杂地看着然诺,没有动:“天下,天下……你口里从来都是口口声声的天下!可是他们怎么对你的!

  “朕与你,是一样的人呵……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我相见,要么你死我活,要么,做朕的女人。”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还有,请陛下记住,贫道与朕,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然诺不再跟他废话,咬破指头,开始画阵。

  凌幽一动未动,站在人头骨上的姑获鸟反倒急了,飞过来想阻止然诺。

  凌幽一挥手将它打落在地,冷冷地道:“让你动了么?”

  姑获鸟瑟缩在原地,没敢再动。

  凌幽转头又对然诺说:“为了封印朕,赌上半成修为,你就那么恨朕么?”

  然诺不言,专心画阵。

  “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锁,十面。九阵起,天下平。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

  “各安方位,备守坛(家)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太上老君听我急急如律令,弟子阮然诺在此,以血为媒,半成修为为介,封印妖王凌幽……永世不得,超生。”

  “你以为……朕不在了,你和言家小子就能活着走出去了么?朕要你……生生世世,陪着朕,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凌幽冷哼一声。

  “你说什么?”然诺瞪大了眼睛,可惜,凌幽只是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随即便消失在法阵中央。

  姑获鸟扑棱两下翅膀从地上爬了起开,叫着飞到了法阵中央,不停地啄着法阵,好像在哭泣。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然诺深深地看了凌幽的棺椁最后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然诺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推开了大门,然诺刚要踏出第一步,魂差点没吓飞。

  深渊之下似乎有什么响动,然诺侧耳听了会,感觉到下边有东西要上来,便又退回了墓室里。

  “轰隆隆”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从深渊下窜上来一个巨大的条状东西。

  那东西巨大的身体堵在了墓室门口。

  它的身体长满了青色的鳞片,鳞片上布满了青苔,不会是……

  “咕噜”那东西好像吞了口口水,扭动着巨大的身子,努力地调整着身体的方向。

  然诺心里不住地打鼓,不会吧……不要是它啊。

  终于,那东西把正脸对准了然诺。

  ……折寿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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