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诺想了想,道。

  言宸逸浅笑着摇摇头:“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早就注意到他了,从看到他考卷的那一刻起。

  “那一年,皇帝老儿为了锻炼我让我阅卷,本来我就不情愿,看了一篇篇又臭又长粉饰太平的文章后我简直昏昏欲睡。

  “ 他的答卷让我眼前一亮。他的字很端正,如他其人。文章语言简练,没有一句废话,一针见血,方寸间见其雄才大略。

  本来决定他为状元,没想到考卷让另一位监考官做了手脚,状元成了一位权贵之后,也就是小风的弟弟,风凌白。”

  然诺听到“风凌白”三个字眸光闪了闪,嘴角溢出一丝自嘲似的笑。

  言宸逸注意到了然诺这个小动作,心中疑惑按下不表。

  “其实那时我并不知道卷子是他的,后来发榜时我才知道。

  “我原以为能写出这般文章的必是斯文秀雅的俊俏书生,没想到是个平平无奇的书呆子。

  “他因为被客栈赶了出来,靠着卖字画过活,可是这也只够他一天吃一顿饭的。

  “ 即使如此,他也不肯乞讨。这样一个如明月清风般的少年,怎么就……哎。

  于是我从刚开始对他单纯的欣赏转变成了敬佩,我觉得在科举一事上对他有失公允,但那时我还不能出头。

  “于是我就想到了用别的方式补偿他。

  “说什么听见他吟诗都是幌子,他也真是好骗,隔着半里路我是顺风耳吗能听见他吟诗?

  “他呆在长安三年没回家,家书却从未断过。他上对的起父母,中对的起妻子,下对得起儿女。他儿子死时,他是如何的心痛啊……是我的错,没能护住他。”

  然诺抿了抿嘴:“不,不是你的错。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错,你在长安,如履薄冰,根本顾不得他人啊。他也从未怪过你,他一直,甘之如始。”

  言宸逸弯了弯唇角:“要不然怎的说他是傻子……有次啊,小风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呆模样了,拽着我们俩去了青黛阁,你猜怎么着?

  “他见了那群姑娘就跑,脸红的像个柿子,惹笑了一群姑娘,也让小风笑了他好久呢。

  “但是自此他见了小风就跑,他说他怕了小风了,再去青黛阁他夫人会生气

  “我们有时候就一起煮酒听雨,一起对弈一起读书,关起门来谈论天下大事,敞开门就只论诗词歌赋……”

  屋外细雨斜风,屋内红烛落泪,然诺静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两句。他们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她知道这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言宸逸就受到了太多的刺激,他不言说,但然诺心里明白。

  “他做了我三年的门客,名义上是门客,实际上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小风说,有段时间他都开始嫉妒了。

  “在我门下的三年,他文章的风骨未变,但字句之间已经学会了斟酌,傲骨依在,却学会了保护自己,这是好事。所以他中了探花郎。

  “我本是有意留他在朝中做官的,后来不知怎么的,被皇帝老儿寻了个错处打发到了姑苏。

  “我去向皇帝老儿求情被他拦了下来,劝我不要妄动,以免让皇后起疑,多年筹谋,功亏一篑。

  “我原想着姑苏山清水秀,历史悠久,又是交通要地,也算个美差,就放他去了。

  “他说,我一个王爷与官员不好有太密切的联系,所以就断了联系。

  “我还记得啊,那日我送他走,他说,‘王爷,属下定不辜负王爷恩情,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待我日归来,再与王爷把酒谈天下。’

  “我没想到那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我高估自己的能力,低估了官场和人心的险恶……呵……”

  “这不怪你,”然诺忽然道,“也不怪他。我不知道你们朝廷和官场的是是非非,我只知道,这个世道,本就不公。”

  言宸逸抬头,对上了然诺的眼睛:“所以,我们要努力让它公正。”

  “嗯。”

  少年们的眼里映着彼此,映着烛光,还有,天下。

  “再讲讲你们之间的事吧,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然诺轻声道,声音轻的好像怕震碎了什么

  “有一次啊……”

  长夜漫漫,有人在忙着追查案子,有人忙着月下打架,有人邀知己同坐,讲着一段段前尘往事。

  言宸逸打了个哈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讲了多久,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

  言宸逸歪头一看,然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然诺的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如此温婉的一个姑娘,连睡着时,都是带笑的。

  眼神游到然诺合着的眸子上,言宸逸发现了然诺眼眶周围有一圈暗色,心头泛起一阵心疼。

  本来作息准时,早课晚课从不落下的她,跟着他们两天一夜没合眼,受了伤还撑着身子出来奔波了一天,一声苦一声累都不曾喊过。

  言宸逸笑着摇摇头,真是个傻姑娘啊,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细心地给她给好了被子,转身出了屋子。

  何千云坐在树上,见他出来就跳了下来:“睡了?”

  “嗯。”

  “我今日跟踪了那两个人,找到了贼窝,让易水军抄了,明日就可堂审。不过……这里放的私盐不多。

  “我想,在其他地方应该还有。对了……小风呢?”何千云忽然想起来他快一天没见到风随心了。

  “小风去了节度使军队驻扎的地方,他本就是将军,放心交给他吧。”

  “嗯。那个大少爷骗了我们?”

  言宸逸一边比划一边道:“其实小诺审问他的时候就审出来了。我想先打草,再引蛇出洞,故意让他那么说的。”

  何千云冷哼一声:“老狐狸。”

  言宸逸谦虚道:“彼此彼此。”

  “案子审的怎么样?”

  “哎,”言宸逸揉了揉太阳穴,“节度使和刺史留下了好大个烂摊子,人命钱财都有,还有些鸡毛蒜皮的事,还要收拾好一阵。

  “咱们得在姑苏待上个十天半月的,朝廷收到消息再做出决定,还得至少半个月。耐住心吧,这些日子受累了。”

  “我从不指望朝廷,朝廷一向不靠谱。”何千云不屑道。

  “这点我赞同你,这次姑苏的官员可要大换水咯。”一想到皇后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言宸逸就莫名其妙有些开心。

  “下边没有可用之人吗?”

  “像那个长史那样阿谀奉承、小算盘打的啪啪响的倒是不少,还是有主之人的人你觉得可用吗?”言宸逸说着,摇了摇头。

  “……朝廷这么多年没注意节度使的不对劲?”

  “要不就说现在皇帝老儿和朝廷中看不中用?你以为一个皇后能控制这么多?除了皇后,还有泽王夜王的势力,遍布江觅。”

  “你自己爹都敢这么说。”

  “呵。”言宸逸自嘲地笑了笑。

  “那些官员怎么办?”

  “恩威并施。整顿整顿,来了新官他们就不敢叽叽喳喳了。”

  “那么信任那个新官?”

  言宸逸讥讽道:“姑苏下面这些官员只要不叽叽喳喳,多少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但凡朝廷有点脑子,就知道派谁来。”

  “成吧,皇后那边你弄明白了?怎么金陵那个事还没处理好?”何千云挑挑眉,说。

  “金陵太守先是跑来了姑苏,又跑去了临安,暂时在掌控之内。”

  “你说这两件事有没有可能有关系?”

  言宸逸沉默了一会:“说不定。”

  “我有一个猜测。”

  四目相对。

  许久,言宸逸缓缓开口:“去吧,带着易水军。有斐给你用。”

  何千云抱着剑走了出去:“不必了。”

  言宸逸淡淡地扫了一眼暗处的有斐,有斐会意,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次日一早,升堂审案。

  那个领头的盐贩子不论怎能审就是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话,公堂上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言宸逸惊堂木一拍,冷笑一声:“你还指望着拖延时间让他们走吗?”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自然是按律处置。”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公堂之上藐视律法,来人,掌嘴!”

  立刻就有人上前掌嘴。这事还没结,人群里就嚷了起来:“好一个逸王啊,好啊,仗着自己是个王爷就随便打人了?你这是动用私刑!别人不说你就逼着说?”

  然诺听的青筋突突跳,这还没完没了是不是?烦不烦啊?

  言宸逸面不改色:“你要是有本事你就站出来说,在人群里嚷嚷扰乱民心算什么本事。

  “公堂之上就该实话实说,藐视律法还打不得了?怎么,律法你写的?

  “贩卖私盐,藐视官府,害我百姓,本就该千刀万剐,怎么就打不得了?”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了。

  这边掌嘴也掌完了,言宸逸就道:“横竖不过一个死字,你还倔什么呢,何必多受这些皮肉之苦。”

  那人道:“就算死,也要做条好汉,我是不会说的。”

  言宸逸“噗”一声笑了出来:“好汉?你贩卖私盐,往轻里说是贪图钱财。

  “往重里说,就是谋财害命,误我江觅!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百姓,你算什么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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