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龙二都没有再去找居沐儿。

  一来是忙,二来是要下聘定礼了。余嬷嬷特意找了龙二,交代他得守俗礼,下聘前男女双方不可见面,甚至婚前也最好不要见。

  婚前都不要见?龙二的脸色有些黑。相距婚期还有数月,他这会儿正是与居沐儿处得好的时候,让他一直不见她,他还真是不乐意。

  余嬷嬷自然也知道龙二的脾气,于是又委婉道偶尔看一看也是可以,只不要太常见面,最好是有女方家里的女眷相陪,但考虑到居家没有女眷,于是最好得有丈人陪在一旁。余嬷嬷道这事她也与居老爹说了。

  龙二这才想起来,他昨夜里喝醉,还把未来丈人给呵斥了。

  龙二开始头疼。要说孝道一事,龙二是知道的,想当初他父母仍在世时,他们三兄弟也都是对父母恭恭敬敬。后来父母过世,龙家被官场商场各方势力打压,三兄弟齐心护家,老大为官,老三奔走江湖,龙二一人撑着家业,周旋运筹,甚是辛苦。这么多年过去,他摆脸摆惯了,现在突然多了位岳丈大人要孝敬,他一时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龙二想了想,他这岳丈爱喝酒,那干脆就投其所好,也算他给他赔个不是。他让家里大厨每天都做上许多下酒小菜,然后命小厮每天往居家酒铺送一趟。

  此举甚得居老爹的欢心,特意让小厮转达了谢意。龙二却是问了居姑娘有没有说什么,小厮回话说居姑娘只是笑,没说话。

  龙二心里有些不满,想着岳丈都知道托小厮带话,怎么他家沐儿就木木的,连句话都不给他?他想抽空给她写信,但又一想她看不见,他不想让居老爹念他的信,于是作罢。

  这期间龙二还去了一趟丁盛府上送年礼。他没久留,只与丁盛那老狐狸相叙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正经事,但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丁盛当然听说了云家下聘惹了祸,他明白龙二来这里的意图,他不愿得罪龙二,但也不能示弱。于是撇清关系,说自己近来与小辈走得远,也没怎么享受到这翁婿之乐。又转而恭喜了龙二的婚事。

  龙二也知其意,不咸不淡地点了几桩有利害关系的事,桩桩都与丁盛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丁盛接了他的意思,多谢龙二给了提点。龙二见目的达到,微笑告辞。

  云府那边,云青贤前几日去了外地办差,一直未归。龙二听得探子所报,便不亲自上门,只差了铁总管拿了礼去,点一点那丁妍香。

  话说隔了一段时间,重新定的下聘的日子终是到了。

  余嬷嬷带着媒婆子,领着小厮,拿了一堆好礼,去居家酒铺下聘。一到地方,媒婆子便喊开了喜词,小厮们将一箱一箱的大红礼往里抬,这动静闹得大,邻里八方的都来看。

  大伙儿都说这居家真是事情多,前两天就有下聘的,还打了起来,怎么没过两天,又下聘了?

  居老爹请了些平素往来的邻里来家里坐了,拿了酒与大家喝。众人庆喜道贺,倒也是热热闹闹。居老爹穿着新衣,满脸笑容。他郑重其事地把庚帖和回礼亲手交给了余嬷嬷,两位老人心里都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这亲事,总算是定下了!

  后院里,苏晴跑前跑后,把前堂看到的事听到的话都一一说给坐在屋里的居沐儿听。她欢天喜地地道:“姐姐,好多东西,包得可漂亮了,堆了有半个屋子。以前我看那龙二爷小气又凶巴巴的,以为他不好呢,现在看来,他对姐姐倒也不错。”

  “二爷确是很好的。”

  苏晴看看她,问:“姐姐,你怎么都不笑,你不欢喜吗?你不想嫁给龙二爷吗?”

  居沐儿摇头,忙笑了笑:“我欢喜呢,我想嫁他。我只是,有些紧张。”

  苏晴扑哧乐了:“还没到嫁的时候,你便紧张了,嫁了可怎么办?”

  居沐儿苦笑,回不了头了,她怕是得背着这愧疚一路走下去。

  龙府里,龙二心有些躁,总想着那下聘的事再不会有什么差错了吧?他一边忙一边分神想,等了半日,终于等回了余嬷嬷。她拿回了庚帖和回礼,拉着龙二要去给祖宗牌位上礼磕头。

  龙二听话地去了,看着自己与居沐儿的生辰八字摆在了祖宗面前,龙二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

  他终于也要娶妻了。

  龙居两家的亲事定下,居家酒铺里开始忙了起来。

  一来大喜临门,酒铺今年要多准备,过个喜庆年。二来是待嫁媳妇女红忙,虽是居沐儿盲了,做不得什么,但左邻右里的媳妇婆婆们都乐意来帮忙。一时间这酒铺的院子里倒是常常有人往来,一堆妇人家常聚在居沐儿的小院里一边干活一边叙话。

  就在这种时候,丁妍香又来了。

  居老爹对这云夫人有了戒心,不愿让她见居沐儿。丁妍香软声相求,竟也不走。两边人堵在酒铺前堂那儿,后是居沐儿听到消息,让苏晴跑出来传话说她愿意一见。

  丁妍香轻声谢了,跟着苏晴到了后院。后院里,两位妇人正坐在院子里绣喜帕,见得云夫人来忙起身施礼。丁妍香回了礼,然后独自一人走进了居沐儿的小屋。

  两个女人见了面,默默无语两相对。

  最后还是丁妍香先开口:“我这次来,是想跟姑娘说声抱歉的。”

  居沐儿微点头表示听到,但没应话。丁妍香苦笑,踌躇了半天接着道:“是我不好,我急于讨好相公,才会说了那些话。我以为姑娘答应了,我想着姑娘进了门,我一定好好待姑娘,绝不让姑娘委屈半分,日子久了,姑娘定会明白我的心意。那日与相公说了,他很高兴,但又有些不信,他说他要来问问姑娘,结果正巧碰到姑娘受伤养病,他被拦在门外。他再三问我,我告诉他姑娘确是答应了。那时候我就想着,下礼的事定是要提前了才好。”

  居沐儿没有表情地听着。丁妍香看看她,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哽了,透着难过:“第二日,相公便接了个公差,到外地去了。我找了媒婆子商议下聘定礼的事,可没过多久就听说姑娘与龙二爷要定亲,我心里一慌,便去促那媒婆子上门来好好说说,定要成事,可没承想她们竟然是打着骗礼的招数。我虽之前有错,但还是想来与姑娘说声,那绝不是我指使她们这般做的。望姑娘海涵,莫要怪罪我。”

  居沐儿想了半天,终于回了句话:“事情既已经过去,夫人就莫要放在心上了。”

  丁妍香听了,笑了笑,两滴泪却滚出了眼眶,她拿了帕子擦了擦,吸吸鼻子,道:“听得姑娘这般说,我是真高兴。我真是不该……不该做这档事的,我太傻了。我说那些话,也不是真心要对姑娘家里如何,我只是……只是想让姑娘答应。希望姑娘莫要怪罪。”

  “都过去了。”

  “相公明日就该回来了,我……我还得想想该如何与他说。我之前见他求亲不成那般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本想让他欢喜,现下怕是让他恼心了。我……”她吸吸鼻子,眼泪又落了下来,“我这两日很是不安,又觉得没脸再与姑娘说些什么,但这道歉的话是一定得过来说说。我这会儿说完了,倒觉得心里舒服了。”

  “夫人多虑了。”居沐儿低首施了个礼,“我只是布衣盲女,没什么本事,更谈不上怪罪,事情过去便罢了。云大人与夫人夫妻情深,定会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夫人莫要再多想了。”

  “好,好。”丁妍香握住了居沐儿的手。她的手很凉,与龙二那温暖的大掌截然不同。居沐儿吐口气,希望事情真的能够快点过去。

  第二日,云青贤来了。他官服未换,一脸疲倦,显得风尘仆仆。

  居老爹不想让他见居沐儿,但上次那云夫人居沐儿要见,这次也不知如何,所以他还是去问了问女儿的意思。

  结果居沐儿在居老爹的陪伴下,在酒铺的前堂见了云青贤。

  云青贤的声音有些哑,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刚回来,我都听说了。”

  居沐儿施了个礼:“大人办差辛苦了。”居老爹在一旁看着,也跟着女儿施了个礼。

  云青贤却是没心情客套,他盯着居沐儿,道了一句:“我还以为……”

  居老爹偷偷看他,见他的表情且悲且痛的,又有些心软,可是大人你已经娶妻了啊,碗里装满了盯着锅里的干吗呢?

  “你,是真的想嫁给他吗?”云青贤又问。

  居沐儿点头:“我想嫁给他。”

  云青贤抿紧了唇,表情有些吓人。居老爹赶紧往女儿身边靠,摆出一些相护的姿态来。

  云青贤再没有说话,忽地转身走了。

  当日,居老爹问明白了居沐儿那云夫人都与她说了什么,然后跑了一趟龙府。将云家夫妇分别造访的事与龙二说了,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那夫妻俩的说话举止。

  龙二听了,安慰了居老爹几句,又道自己这几天没空去看沐儿,让居老爹好好照顾,别让她不开心。居老爹见女婿如此关心女儿,很高兴,喜滋滋地回去了。

  龙二想着这事,他倒不怕云家再找什么麻烦,毕竟他与居沐儿已经定亲,婚期也拟好了。双方你情我愿,甚是欢喜,不管闹到哪里他云家也是没理的。况且丁盛那头他也表明了态度,相信丁妍香去居沐儿那里示弱道歉,也是被教训过了。

  龙二只是担心,他那个心细如丝的媳妇儿,会不会又被这事烦心了?

  第二天,龙二又想给居家送点什么过去。正巧小厮送来新收的蜜柑,个头虽小,却是清甜如蜜。龙二让小厮拣了一小筐,让他送给居家尝尝。

  小厮应了,赶紧去办。龙二自己换了衣裳,让备马车,准备去巡铺,中午时还得到酒楼应酬午饭。

  他往侧门处走,却在中途看到两个丫环拎着一大筐黄澄澄的柑橘,个大汁甜,外相甚佳,似乎是刚收到的货,正往库里送。

  龙二叫住她们,问这是否也是蜜柑。他想着刚才小厮给他吃的味道虽好,但个头太小,不好看。若这个好的,便送这个。

  丫环们忙站下,说这柑橘很酸,不能吃,是厨房要用来做蜜渍果子的。

  很酸?看着倒是还好啊。龙二将信将疑,剥了一个尝,才咬一口,立时酸得他皱起了脸。丫环们在一旁看得想笑不敢笑。龙二却是心里一动,伸手拿了一只柑橘走了。

  龙二到了侧门上了马车,与车夫道先去居家酒铺,而后再赶去巡铺。车夫急忙扬鞭快赶,亟亟将龙二送了过去。

  龙二的到来让居老爹很惊讶,龙二也没时间多寒暄,直接去了后院找居沐儿。

  居沐儿正坐在院里跟邻里的几位媳妇儿叙话,那几位都是过来帮忙给她绣喜物。大家见龙二来,都很惊讶。

  龙二不理她们,倒是把居沐儿拉了过来,亲手剥了片橘子喂她。

  居沐儿不明所以,傻傻张了嘴接着,咬了一口,酸得她眼泪都差点出了来。居沐儿脸皱得像包子,那一副酸倒牙的糗样让龙二开怀地哈哈大笑。

  他拍拍她的小脸,笑道:“我去忙了,你好好的。”然后转身走了。

  几个媳妇儿呆呆地看着,居老爹也一头雾水,二爷这大老远的过来一趟给女儿喂片橘子就跑是什么意思?他问女儿:“这是怎么了?”

  居沐儿好不容易咽下了那口酸橘子,回道:“没事,就是二爷家离咱家太近了。”

  太近了,啥意思?居老爹挠头。

  年节马上就要到了,婚期也更近了。

  这日居沐儿让苏晴陪着她去了一趟石花巷。巷子里有一间屋子,是她偷偷教花娘弹琴的地方。

  从前除了苏晴,她身边还无人知晓此处。不过现在龙二派了两个护卫在酒铺里跟前跟后,居沐儿出门,倒也不好避着他们,不然显得她是要做什么亏心事,报到龙二那儿又得招来麻烦。

  所以这次定下了教琴的日子,居沐儿便让一名姓陈的护卫跟着去了。不过到了巷口便麻烦他等等,与他说了事由,道明来学琴的姑娘们不方便见外人。

  那护卫听了,便在巷口的茶水摊那儿歇着等她们。

  苏晴领着居沐儿进了屋子。屋子里是两进式的,里外各一间。里屋里摆了几台琴,外间就只有桌椅,陈设相当简单。

  这是居沐儿最后一次来教琴,毕竟是与花娘打交道,她嫁入龙府后,这事自然不宜再做。

  居沐儿与苏晴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便来了五位花娘,她们人人脸上都戴了面纱,不露真颜。苏晴知晓这教琴的规矩,她也不多看,只守在外间坐着。

  花娘们进了里屋,嘻嘻哈哈地开始闹了起来。大家先是调侃了居沐儿的婚事,围着她问龙二爷这样那样的。饶是居沐儿佯装镇定,也禁不得被她们没修饰的话说得个满脸通红。

  后是居沐儿板脸装了严肃,又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教她们弹琴了,花娘们这才赶紧收敛,把平素她们抚琴里遇到的一些问题都说了。居沐儿让她们分别弹了一曲,又细细指点,直教了一个时辰,这堂课才算了啦。

  花娘们一看琴教完,又开始聊了起来。其中一个忽然道:“居姑娘,既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不如姑娘弹个厉害的曲子,让我们也开开眼。”此言一出,众花娘纷纷附和。

  论琴瑟之艺,居沐儿年幼时便已成名,坊间早传“城南酒铺,有女沐儿,妙手仙琴,天音自来”。

  这是在师伯音行刑琴会广邀知名琴师参加时,居沐儿够资格进场观刑的原因。她也是当时能参加行刑琴会的唯一一位女琴师,同时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位琴师。

  只是后来闹了盲眼退婚与有妇之夫纠缠不清等一连串的事,坊间相传她琴技的少了,传她八卦是非的多了,鲜有人再说那什么“妙手仙琴,天音自来”的话了。

  而居沐儿其实素来低调,她教导众花娘弹琴时从不炫耀琴艺,只是依她们各自的状况从最基本的技艺教起,并不自己弹琴显摆。这也令得众花娘心中早有好奇,传言里说得神乎其神,却也不知这居沐儿到底琴技如何,如今有人一提,众花娘便起哄附和让她弹琴。

  居沐儿只是笑笑:“厉害的曲子是怎样的?”

  一花娘神秘兮兮地道:“我上次听几位客人谈论,说那琴圣师伯音才是真正的琴界大师。若论琴技,当今世上,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又听说,多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听他弹奏一曲,偏偏这师伯音是个怪人,他有一规矩,只弹给知音人听。”

  “知音人?”有人奇道,“那得怎样的,才能算得上他的知音人?”

  “该是懂琴知琴的人吧?”另一人道。

  那花娘应道:“应该就是了。我听客人说,吏部尚书史泽春便是这样的。”

  居沐儿心里一动,静静听着她们聊。

  一人嚷道:“吏部尚书不就是被师伯音杀害的那个吗?”

  那花娘点点头:“正是他。听说史尚书是个琴痴,家里摆满了一屋子的琴谱和名琴。但凡听说哪里有新谱妙谱,哪里有名琴好琴,他都要去看上一看。若是碰到中意的,千金散尽亦要买来。他爱琴迷音律,想尽了办法求师伯音一聚。后四处打听,托人游说,在师伯音的住处前亲手秀了几曲琴音。他如此心诚,又是琴中妙手,终是打动了师伯音。据说两人对琴合奏,弹了三天,成为至交好友。”

  “啊,至交好友,那怎么师伯音还要杀他?”

  “听说是史尚书得了一本绝妙琴谱,他悟不透弹不好,便请了师伯音来府请教。由于这琴谱甚妙,师伯音便起了贪念,想让史尚书割爱,史尚书不愿,两人起了争执,这师伯音怀恨在心,为夺琴谱,便在史家的饮食里下了毒。”

  “好生毒辣。”几个花娘惊呼,为那冤死的史尚书抱起不平来。

  那花娘又道:“那师伯音在行刑琴会上,据说弹了一连串的曲子,其中便有那绝妙琴谱的曲子。居姑娘,不如你就弹弹这绝世琴曲,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此话一出,众花娘大声应和。这闹出惊天大案的琴曲,自然人人都会好奇。

  居沐儿淡淡一笑:“我是没有见过什么绝世琴谱,又哪能知晓师先生临刑前弹的是不是那琴谱上的曲子?再者说,师先生琴艺非凡,宛若天人,他在行刑琴会上弹的那些曲子繁复精妙,我是听得入迷,但过后倒是记不清了。你们提的这要求甚高,我弹不了呢。”

  众花娘吁声,大叫遗憾。居沐儿拨拨弦,开始抚出琴音,慢声道:“我还是弹一首你们最熟悉的《春日暖》,你们听听有何变化,若是觉得我弹得好,便想想,如何好?”

  她一边说一边弹了起来。这《春日暖》是花楼里最爱弹的曲子之一,旋律柔美,曲调简单,一来容易弹,二来意境美,三来不落俗又并非高寡之音,所以很受花娘的喜爱。

  这曲子几乎学琴的花娘人人会弹,甚至学会这一曲便在楼里也能勉强算是会琴之人了。所以花娘听到是弹《春日暖》,都提不起劲来。

  但居沐儿似听不到她们的抱怨,不急不缓地将这首曲子弹了下去。起初是大家都熟悉的旋律,懒洋洋又有些甜蜜蜜,这是花楼里最爱的调调。可是居沐儿再弹下去,却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像是春日初耕,农家忙碌,让人浑身起劲,精神十足。再弹到第三遍,却变成绵长幽怨,好像是等到了春暖花开,却等不到情郎的身影……

  居沐儿一共弹了六遍,每一遍均有些许变化,却又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六遍弹完,她停了下来。

  花娘们全都一愣一愣的,就算是琴技一般听不出什么玄妙之音的,也能听明白这简单的曲子被赋予了六种变化。因是她们最常听的,所以反而是绝想不到能这般不同。

  居沐儿道:“学琴并非一板一眼,欲求精则多练,欲求美则多变,随心所欲,有情有意,自然能有好琴音。我能教你们的,便只有这么些了。”

  花娘们醒悟过来,赶忙道谢。居沐儿微微一笑,说道:“也过了这许久了,大家散了吧。这里我不会再来,在此与姑娘们别过了。”

  花娘们纷纷站起道别,戴上面纱,鱼贯着出去了。

  苏晴在外屋等着,见人都走了,可居沐儿好半天没出来,她便跑到里屋门口唤了一声,却见居沐儿在发呆,似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戴面纱的女子又返了回来。她越过苏晴,走进屋里,唤了一声:“沐儿姑娘。”

  居沐儿怔了怔,回道:“悦瑶姑娘。”

  苏晴在门口歪着脑袋看着她们。

  林悦瑶走近居沐儿:“我有些琴艺问题,想再请教请教姑娘。”

  居沐儿明白过来,转向门口的方向道:“晴儿,你再等我一等。”

  苏晴应了,虽然好奇,但还是听话地关了屋门,自己又返回外屋坐着。

  林悦瑶见屋里只剩下自己与居沐儿,这才放心地拿了把琴,坐到了居沐儿面前:“姑娘要嫁进龙府,那一白的死因,姑娘还会助我查下去吗?”

  “当然。”居沐儿没有犹豫。

  林悦瑶听得此言,舒了口气:“姑娘重情重义,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听得姑娘的婚讯,我还以为,从此之后我只能凭一己之力为一白申冤了。”

  林悦瑶说的“一白”名叫华一白,是国中闻名的琴师,亦是年轻一代琴师中最出色的一位。他生性狂放洒脱,张扬不羁,喜饮酒斗琴,是各花楼的常客。

  当日师伯音行刑琴会,华一白与众名家琴师均有到场。其中几位听出了师伯音的琴音里含了玄妙之意,于是琴会之后便聚在了一起相议。

  师伯音临终之前弹的那曲子曲折绵长,是拼揉了好几首曲子交错而绎,最后的意思,大家猜测是个冤字。而蒙冤之意的后面,紧接着一首大家从未听过的绝妙好曲。大家都觉得,这曲子里定是藏了这桩奇案的真相。

  师伯音在当时是琴师界里仙人一般的人物,人人仰慕钦佩,都企盼着能结交相识,若能得他指点一二,便是不憾终生。如此人物,如今竟有可能被冤至死,众琴师不免群情激愤。

  但这案子是刑部严查,皇上亲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布衣琴师只凭听了曲子做的猜测便来翻案。于是华一白提议,要把师先生在刑场上弹的曲子完整地记录下来,大家反复钻研,定能找出些线索来。

  居沐儿因为是位姑娘,为人又低调,所以这些男琴师的聚会她从不参加。而且那时候她也因准备嫁给陈良泽,为了避嫌,鲜少在外露面。

  但刑场上的含冤之意,居沐儿也听懂了。她虽是女子,却也有颗侠义心肠,琴圣若真是枉死,她心里也是相当不平。当日她心里正琢磨此事该如何办,华一白却悄悄地找来了。

  平冤一事非同小可,其中涉及太多利害关系,所以华一白也只限定了那几个相交甚深的琴师一起钻研,其他人概不透露。华一白与居沐儿颇有交情,平素里两人也相互切磋讨教过琴艺,居沐儿的为人和本事他很清楚,所以特意过来,希望居沐儿能在此事上助他一臂之力。两人相议之下,发现他们对整首曲子诉冤的看法相当一致。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但女子议事并不体面,何况还是这等离奇事情。再加上男琴师们一般看女琴师不起,认为女子弹琴不过是卖艺,只有男子研琴才是学问。华一白自己随性,但也清楚那些男琴师的陋病,为了不给居沐儿惹来麻烦,他向居沐儿保证,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她也有参与此事。

  那时候的居沐儿满腔热忱,她努力回忆,没日没夜地翻记琴谱。她把记录下来的分次悄悄交给了华一白。华一白对照自己与其他人记下的,整理出了前半部的琴谱来。

  前半部的诉冤虽由多段琴曲拼凑缠接,但毕竟都是大家听过的曲子,所以记忆还是颇深。可后面那首绝世琴曲,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能记下的并不多。

  华一白把希望都押在了居沐儿身上,但那时候居沐儿已没有办法再写琴谱了,因为她的眼睛越来越糟。她答应华一白,待她眼睛好些,再试试把后面的琴谱翻记下来。

  可没想到,她的眼睛没好,华一白却喝醉了酒摔到河中溺死了。华一白一死,居沐儿再听不到其他琴师为师伯音申冤的消息,终不知他们最后是如何办。只是此事有如石落湖底,再无声息。

  而最后,居沐儿的眼睛也再治不好,盲了。

  居沐儿认得林悦瑶,是在她盲眼之后。

  林悦瑶是华一白的红颜知己。华一白一身才华,却最爱在烟花之地流连炫琴买醉,识了林悦瑶后才收敛了许多。他常到惜春堂点林悦瑶相陪,有时一住就是好几天。这些是后来居沐儿教花娘弹琴时,从其他花娘嘴里知道的。

  那时华一白意外猝死,居沐儿自己又逢失明之灾,正是悲痛茫然之时,林悦瑶却悄悄来寻她。她告诉居沐儿一件事,她说华一白的溺水应该不是意外。

  林悦瑶来告诉居沐儿这事,是因为华一白并没有守住居沐儿写琴谱这个秘密,他告诉了林悦瑶,所以林悦瑶觉得居沐儿是信得过的。她告诉居沐儿,她决心要查出华一白之死的真相,她问居沐儿能不能帮她。

  居沐儿答应了。

  这便是居沐儿的秘密,不能与人道的秘密。

  教花娘弹琴,是居沐儿收集消息的一个方式,也是为她与林悦瑶互通消息打掩护。

  “一白兄于我是亦师亦友的兄长,他既是被人所害,我定不会视若无睹。两年前我这般说的,两年后的现在,亦是如此。”居沐儿低声道,“只是我嫁入龙府后,确是不好再与姑娘们往来,这教琴的事不能继续了,花楼那边的消息,还得有劳悦瑶姑娘多打听。”

  林悦瑶点点头:“方才追问姑娘师先生琴曲的那个,是染翠楼的惜颜,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试探姑娘的。这事我会探一探,如果真是别有用心,那姑娘千万小心。”

  居沐儿点头谢过。

  林悦瑶又道:“我探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史尚书让师先生解的那本绝世琴谱,实际上是一本武功秘籍。正因如此,才会发生后面的惨案。”

  居沐儿愣了一愣:“可是师先生并不会武。”

  “这其中曲折并不清楚,但传言凿凿,听说许多人在找这本谱子。若是这般也好,多些人对谱子有兴趣,也许能把师先生和一白的事也挖出些头绪来。”

  居沐儿颦眉不语,林悦瑶又道:“适才那惜颜让姑娘弹此曲,我心里甚是紧张。”

  “那倒不必紧张,我并不会那曲子。”

  “姑娘用《春日暖》转了她们的注意,甚妙。此事我会再打探,若有消息再与姑娘说。”

  居沐儿点头:“我也会多加留心。”

  两人如此这般商议了好一会儿,林悦瑶告辞离去。待她走了,苏晴蹦跳着进来,嘟着嘴不高兴道:“这人怎么这么烦人,要问这般久,这算是额外教了她,多给银子吗?”

  居沐儿失笑:“你是掉进了钱眼里吗?”

  “又没抢没偷的,该收的就得收。”苏晴振振有词,扶着居沐儿慢慢走了出去。

  出了巷子,居沐儿忽然叹了口气:“晴儿,你常在外头跑,可千万小心,凡事多留些心眼。”

  苏晴刚要应话,却忽然道:“那是二爷的马车。”正说着,就看到龙二从马车上下来了。

  苏晴嘻嘻笑,把居沐儿领到龙二面前。

  龙二问道:“不是早就散了吗?怎的还在那里面待了这许久,我正准备进去找了。”

  居沐儿问:“二爷怎会在此?”

  “我路过,看到陈护卫在路旁,便停下问了问,他说你在里面教琴,不过刚散了,你该是快出来了。我还有些时间,便等了等。怎知却是等了这许久。”

  哪有许久?居沐儿抿抿唇,想驳却没说话。龙二盯着她,居沐儿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脸没来由地热了。

  苏晴在一旁看得这二人的表情,不禁掩嘴哧哧笑。

  龙二拉过居沐儿道:“要回去了吗?我还有些时间,送送你。”

  居沐儿还未说话,苏晴便嚷道:“啊,我想起来前些日子送了两篮子花到马府还没收账,我去收账去,不能陪姐姐回去了。”

  真是识相的好姑娘,有眼力见儿。龙二给了苏晴一个夸赞的眼神,对她道:“以后每日送一篮花到龙府来。”

  苏晴大喜,忙大声道:“谢二爷,我一定挑最好最美的花送到府上。”她一边说,一边捏捏居沐儿的手,天上掉钱了,当真是极欢喜。

  居沐儿被他们闹得一笑。龙二回身交代了陈护卫送苏晴去收账,自己则要领着居沐儿上马车回家去。

  两拨人就此在街上分开。居沐儿被扶上了马车,刚坐稳,便听到车门一关,然后是龙二的声音:“许久未见了,让我看看你。”

  “我还长那样。”居沐儿如此答完,脑门就被龙二戳了一下。

  “今日我让小厮送了新收的脆梨过去,你吃了吗?”

  “吃了。”居沐儿点头,那脆梨确实又香又甜。

  “喜欢吗?若是喜欢,我让他们再送些。”龙二摸了摸她的手,凉凉的,又去抚了抚她的脸,还是凉的。于是干脆两只手掌都捂了上去,包住她的小脸,嘴里还嫌弃道,“冰疙瘩似的。”

  居沐儿看不见他,却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他的表情,她抚上他的手背,唤了声:“二爷。”

  她想靠他近一点,又觉得该离他远一点。

  “嗯?”龙二应了,尾音高高的,有些痞痞懒懒的调子,“你想我了,是不是?”

  居沐儿很配合地点点头。要给二爷面子,这个她很清楚。

  “那是如何想的?说给爷听听。”

  如何想的也得禀报?

  “就是,走路的时候,摸到竹杖会想到二爷也喜欢竹杖……”

  这是哪门子的破答案?

  龙二的脸还没来得及发绿,居沐儿又接着道:“我爹喝酒的时候我也会想,不知道二爷现在在哪个楼里应酬呢,会不会喝多了回不了家?然后抚琴的时候也会想,不知道要给二爷弹哪首曲子,能教二爷欢喜?”

  这叫想他吗?这分明是编派他的不是,揭他的短处。都这般想的话,这还不如不想呢!

  龙二捏她的脸蛋:“又跟爷闹了是不是?”

  居沐儿把脑袋往他怀里躲:“是二爷自己问的。”

  “家规第一条,不许讽刺爷。你没记住?”龙二把她从怀里挖出来,执意要算账。

  家规第一条原来是这样的?居沐儿好想笑,她问:“那第二条是什么?”

  “第二条是不许让爷闷了。”

  居沐儿这下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了。要是犯了第二条,就得接着犯第一条解围,那可怎么办?

  龙二看她笑得开怀,不禁也弯了嘴角。他又捏捏居沐儿的耳珠子:“爷定的家规让你这般欢喜?”

  居沐儿笑道:“我也要拟家规。”

  “是什么?”

  “第一条,不许捏耳朵。”居沐儿笑着应,心里却是在想,第一条,不要对我这般好。第二条,不要对我这般好。第三条,不要对我这般好……

  龙二听不到她心里想的,却对不许捏耳朵这条很不满意:“这条违背了爷的家规第二条,所以不能允。”

  “那爷的家规第三条是什么?”

  “爷的话都得听。”

  “第四条呢?”

  “让爷不高兴的事都不许做。”

  居沐儿哈哈大笑,龙二也笑,嘴里却还说:“若是犯了家规,爷可是会家法伺候的。”

  居沐儿装着又腻又软的声音应道:“沐儿胆子最小了,最怕家法了,定不敢违背爷的意思。”

  她笑得脸颊粉红,表情俏皮,两只眼里都似有了神采。龙二忽地想起那日夜里她乖巧依顺地伏在他怀里,她的唇舌柔软又甜蜜。

  他忍不住捧起她的脸,用唇轻碰她的唇瓣。居沐儿笑容一顿,脸顿时热了起来。

  她的害羞让他微笑起来,他又用唇轻轻碰她的唇,轻声道:“亲我一下。”

  居沐儿脸烫得通红,但还是微抬起头,将她的唇印在他的唇上,但这实在是令她羞得厉害,禁不住又往后退了些许。

  龙二原是想逗逗她,等她羞涩撒娇后再吻下去,却没想她竟这般听话。他喜出望外,却又恼起来:“那婚前不得见面到底是哪个定的规矩?”

  居沐儿被他的语气逗得笑起来,龙二低头,将她吻住,抵在她唇上道:“笑什么笑,我是见着你太想我,怕你想得辛苦。”

  居沐儿听得更是想笑,可下一刻龙二便深深吻住她,她笑不出来,便伸臂抱住了他的颈脖。龙二的舌头探入,缠上了她的,正尝着了滋味,动情动心,忽地听得车夫大声道:“二爷,酒铺到了。”

  龙二心里一恼,不打算停,可车门处却又有人大力敲着,居老爹的声音传来:“是二爷来了吗?”

  龙二全身一僵,居沐儿道:“是我爹。”

  “我知道是你爹。”龙二完全没好气,只恨不得现下这日子已经是到了成亲后,那样他就可以把她放在自己屋里,想亲热便亲热,看谁还敢来敲他的门打扰。

  居沐儿推推他。龙二叹气。他不情不愿地,探身把车门打开了。

  车门外头居老爹精神抖擞地喊着:“二爷,你来了啊。”

  没待龙二应话,居老爹一转头,看到居沐儿也在车里:“咦,沐儿,你也来了。”

  居沐儿叹气:“爹,我不是来了,我是回来了。”

  “哦,对,我就是想说你回来了,怎么是与二爷一路?”

  龙二跳下车,反身把居沐儿从车上抱了下来:“我在街上看到她,就顺便把她送回来。”

  “那真是太谢谢二爷了。二爷快进来坐会儿,二爷来此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龙二一愣,他刚才不是说了是送沐儿回来吗?

  居老爹看龙二一脸困惑,好像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不禁挠头,也一脸困惑:“二爷不是说顺便吗?所以原先是要来这里做些什么,才顺便送沐儿的,不是吗?”

  龙二脸一僵,他知道居老爹不是有意挑刺,但这话说得真是不讨喜。他送沐儿回来就算不顺便的又如何?他就喜欢送送沐儿,非得找点什么事才能叫顺便?

  居沐儿听得这二人的对话,又在心里叹气,只好嘴上道:“爹,二爷是想过来买些酒,这大过年的,家里都得备些好酒,咱居家酒铺的酒大名鼎鼎,二爷是慕名而来的。”

  “啊,对对,咱这里的酒可好着呢。我今年生城里人的气,年关都没给酒楼供酒,二爷来我这里取便对了。买什么买,二爷喜欢全拿去。”居老爹一听是夸他的酒,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连声地招呼,“二爷快进来坐会儿,我给二爷挑酒去。”说完,一溜烟地跑进去了。

  龙二与居沐儿慢慢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与她咬耳朵:“我慕名而来?买酒来的?”

  “嗯,二爷别客气,我爹的酒很好的。”居沐儿点点头,似乎还真有这么回事似的,弄得龙二又想捏她了。

  两人进了酒铺,龙二正待找居老爹说他没甚时间,得先回去,回头让小厮过来取酒好了。可没等他去找,居老爹又颠颠地跑回来喊:“对了,女儿,我想起来了,你那位姓钱的琴师朋友来找你。我道你不在,他说想借你的琴谱看看,我不让他拿走,不过允了他在你的琴室里翻翻,这会儿该是还在那儿。”

  “男的?”龙二一挑眉毛,迅速抓住了这话里的重点。

  “对。”居老爹点头。那钱江义从前便与居沐儿相熟,他们几个琴师朋友常来常往的,所以他想看琴谱,他便放进来了。女儿不在,也没甚男女独处的不合礼仪。居老爹没觉得他这么做有任何不妥啊。

  龙二对上居老爹那坦然的脸,真是一口怨气吐不出来。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好好跟这位太过于“洒脱随性”的岳丈大人聊一聊了,告诉他除了他这夫婿之外,其他任何男人都不许放进居沐儿的小院。

  居沐儿听了老爹的话,道:“我去琴室看看。”

  “我陪你去吧。”老爹赶紧说,又转向龙二道,“二爷你先坐会儿,我让伙计去拿酒了,一会儿就好。”

  龙二吐口气,终是按捺住,没冲老爹喊:“你让自己女婿坐外头,然后领着自家女儿进后院见别的男人,老爹你真的觉得没问题吗?”

  龙二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他是岳丈,他是岳丈,他是岳丈。

  然后深呼吸,微微一笑:“我陪沐儿去吧,老爹你忙你的。”他一边说一边扶着居沐儿的手臂,将她往后院带。

  居老爹对他公然抢女儿的行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那我给你挑酒去,我挑的定是比伙计挑的好。”说完,一溜烟又跑了。

  龙二忍不住咬牙:“岳丈大人,还真是讨人喜欢。”

  居沐儿笑:“我爹要是听到二爷夸他,定会很欢喜。”

  “你又笑话我呢,是不是?我回去就准备个大家法,等你过了门,怕是得天天用上。”

  两人斗着嘴,很快到了琴室门口。

  琴室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认真翻看琴谱,听得动静忙抬头看,见居沐儿与一位男子过来,忙施礼唤道:“居姑娘,你回来了。”又转向龙二道,“公子有礼了,在下钱江义。”

  龙二点点头算是回了礼。居沐儿在一旁给这两位互相介绍了下。

  一说这是龙二爷,钱江义自然是明白了,忙又施礼招呼。而这钱江义,是居沐儿结交的一位琴师,琴艺出众,教了不少学生,自己还创办了一所琴艺馆,在京城小有名气。

  龙二不以为意,他不懂音律,不识这些什么琴师琴艺馆的,对他们也完全没兴趣。他就在乎为何这个男人自己家的琴谱不看,却跑来翻他家沐儿的琴谱?

  照着龙二爷对“自己人”的归属看法,居沐儿是他的,那居沐儿的东西也是他的。虽然他家沐儿眼睛看不到了,但琴谱还是她的,是她的就是他的,别人动什么动!

  钱江义看龙二的脸色不太好,便觉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对居沐儿道想借她的琴谱回去看看,有些藏本是他没有的,他想借回去抄了,再把原书还回来。

  龙二忍着没说话,居沐儿却大方地应承下来。

  钱江义大喜,又挑了几个琴技的话题与居沐儿聊,龙二在一旁完全听不懂,却很严肃地盯着钱江义,看得钱义江不得不长话短说,拣了几本他挑好的琴谱,与居沐儿念了书名便要拿走。

  龙二却是不干,他唤来留在居家的护卫,让他拿来笔墨,把钱江义要借的书名都抄上,待还来时都得对上了才行。

  “钱公子海涵,这些既是藏本,想必难得。我家沐儿爱琴如痴,如今看不见了,也不知公子拿走的是哪些,我做做坏人,把书都记好了,公子好借好还,大家都不伤和气,你说是吧?”

  钱江义讪讪地应了好,待护卫把书名都抄好,他赶紧告辞离去。

  居沐儿将他送出门,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是有些计较。钱江义是当初与华一白一起研究师伯音冤案的琴师之一,这个居沐儿是知晓的。只是钱江义却并不知晓居沐儿曾在这件事里也掺了一脚。今日里花娘借着好奇她的琴技一事打听什么绝世琴谱,偏也这么巧钱江义就来翻她的琴谱柜子。

  居沐儿心里郁结,自她眼盲后,她的疑心病就越来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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