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非萌勿扰啊! 番外:发如雪

小说:少侠,非萌勿扰啊! 作者:忆锦 更新时间:2024-08-18 07:24:22 源网站:顶点小说
  夕阳映红了天边的晚霞,又一个傍晚来临。华灯初升在白云镇的街边巷口,云龙客栈门前那四盏映着“莫”字的大红灯笼也亮了起来。

  莫七娘拿着一只不大的酒坛子,慵懒的倚在云龙客栈迎客的门槛上,进进出出的男人们都不忘在她春光微泄的胸口看上几眼,然后带着一脸满足的笑进门点上一壶小酒,再配上几盘小菜,边吃边欣赏门槛上这一道秀色可餐的美景。

  “老板娘,您怎么又在这里喝酒了?”

  客栈的伙计臭豆腐从厨房里端菜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倚在门槛上的美人儿,一看就知道她又再想那个男人了,“您这像什么话呀!一个女人家坐在门槛上不说,还喝酒喝成这样!”

  臭豆腐是莫七娘三年前从街头捡回的小要饭,当时他正在和一条饿得同样皮包骨的流浪狗抢一个别人丢掉的包子。莫七娘一眼就看到了小家伙被污垢染得漆黑的脸庞下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母性迸发的莫七娘当下就很不客气地挥舞着刚买的鸡毛掸子,赶走了饿狗,好心的收留了小家伙。

  下家伙怯生生的跟着莫七娘进了云龙客栈的偏门,一进门就看到门口放着的那一叠吃剩的臭豆腐,也顾不得莫七娘的同意,他猛地扑了过去,把那大半碗臭烘烘的臭豆腐吃得精光,从此他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臭豆腐。

  臭豆腐是个男娃,刚来云龙客栈的那会儿才十二岁,莫七娘让他在客栈里打打下手,三年过去了,这小家伙个没长多少,性子却完全变了大样,俨然成了莫七娘的监护人,凡是莫七娘干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臭豆腐肯定一个上前说教,烦的莫七娘不得不乖乖的就范。

  这不,臭豆腐的话还没说完,莫七娘已经一骨碌的从门槛上爬了起来,很不淑女的拍了拍坐脏的屁股,半垂着眼笑眯眯的朝臭豆腐挥挥手中的空酒坛子,“知道了,不在这喝总行了吧?酒喝完了,帮我再去拿一坛,我去后院喝。”七娘心里清楚的很,臭豆腐虽然心直口快了些,但终究还是在为她着想的。

  “老板娘!!!”

  臭豆腐都快被这个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的老板娘给气死了,跺着脚抢过莫七娘手中的空酒坛子,“不成!今天已经喝了第二壶了,您以为您是酒坛子啊?快去后面洗个脸,这满客栈的客人还得您招呼呢!”

  “哎……”

  莫七娘不甘心的看着臭豆腐手上的酒坛子,心里有那么点后悔,把这个比管家婆还管家婆的臭小子捡来了,谁叫她莫七娘心地好呢?“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小祖宗。”莫七娘转了个身,拖着身子穿过客栈大堂,往后院走去。她喝得半醉半醒,步子旖旎,诱人的腰肢就这样被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男人们看在眼里。她却一点都不在意,掀起纺染的粗布门帘,往后院走去。

  云龙客栈的后院要通过厨房,莫七娘轻易地就在厨房的灶台上拿了一壶用了一半的料酒,然后带着得逞的笑意挪进了后院。后院不大,有一口八角水井,水井旁有一张缺了半个角的石桌,石桌下面摆着两张石凳子。莫七娘就在那石凳上坐下,酒壶拿在手中,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酒壶上的盖头,一拔,那酒香就了溢出来。

  真香!七娘贪婪的吸了一口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酒香,嘴角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说起这云龙客栈,那可是有两块金字招牌。一块是莫七娘亲手做的麻婆豆腐,这道菜,凡是吃过的,没一个不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一番的。可惜啊,莫七娘从不轻易下厨,只有到了每月十五,她才会系上一条绣花的罗布围裙,慢慢悠悠地做上几道麻婆豆腐。慢工出细活,从选材到配料再到那炖煮,完全是在当一道工艺品做。以至于云龙客栈每逢十五,一大早就挤满了来吃麻婆豆腐的客人,从店门口一直排到大街上。

  而云龙客栈的另一块金字招牌,就要算这酒了。在白云镇上,喝酒的大老爷们只要一提起云龙客栈的美酒,都会忍不住会咽一口唾沫。云龙客栈酒就像这里的老板娘,诱惑着每一个食客的心,就算这做菜用的料酒也绝不含糊一丁点儿。于是,这也很好的满足了莫七娘随手就能拿上一壶好酒的心愿。

  浅酌了一口美酒,莫七娘向往常一样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晚霞。

  “又一天要过去了啊……”

  她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心底就蓦地就腾起一股淡淡的惆怅,那仿佛能触及天边的目光立刻就变得温柔而悠远了,“纪刑风,一年十一个月零五天了,你就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这样低低的呢喃,一遍又一遍,太阳在白云镇小小的天空上升起又落下,纪刑风始终都没有归来过……

  蓦地,她的思绪又回到了五年前。

  那年莫七娘刚满二十岁,正是芳华初绽的年纪。父亲却忽然撒手西去,将整个云龙客栈留给了唯一的女儿。初出茅庐的七娘稚嫩而羞涩,掌店第一天就有贪图她美貌的小流氓进来捣乱。以前跟着父亲的老伙计被打得趴在了地上,那群混混淫笑着,当着一客栈的人撕开了七娘的衣襟。

  七娘用乞求的眼神望遍了在场的所有人,然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每个人眼里都带着一份戏谑,一份嘲讽,一份看好戏的心态。

  那耻辱,莫七娘永生都忘不了,她往后摸索着的手触到桌上切肉的菜刀,那从未拿过任何利器的手高高的举起,正要往那轻薄她的匪徒身上砍去的时候,她细弱的手腕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扼住了。继而是一个男人低沉带着些沙哑的声音:

  “这么好看的手,不适合沾上血腥。”

  七娘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他高大而威武,脸上还留着些胡渣,一双利刃一般的眼睛直射像那些欺辱她的小混混,嘴角微微扬起,腰间的刀已然出鞘。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和跌落在地上的沾满了污血的耳朵。

  纪刑风面无表情地将染血的刀收回腰间,回头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莫七娘:

  “丫头,有水吗?我得洗个澡。”

  他的黑眸如网,如锁,如纠缠的细线,就这样轻易的将少女的心缚住了。情窦初开的少女与满腔激情的青年,干柴与烈火,他们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在了一起。没有曲折,没有波澜,也没有悬念……

  在后来,莫七娘才知道,这个男人叫纪刑风,是镇上青锋镖局刚请来的镖师。救她那天,他刚从外面押镖回来,路过云龙客栈的时候恰好遇见了被逼到屋角的莫七娘,于是事情就如方才所叙述的那样发生了。

  那年纪刑风二十五岁,正是男人出人头地的黄金时间。而莫七娘刚死了父亲,按习俗是要守孝三年的。于是他们就立下誓约,三年之后再成亲。

  然而谁都该知道,一个爱上镖师的女人是很辛苦的,纪刑风常常要出镖,一走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莫七娘就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中度过了两年零八个月。

  一个女人的一生有多少个三年?她却默默的为他守候着,期间无数富家公子上门提亲都被她婉言拒绝了,而她也在这漫长的日子里成长成一个真正的掌柜,像个情场老手一般,懂得如何周游在觊觎他的男人中间,却始终不染一点风尘。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只是用坚强的伪装,隐藏那颗渴望幸福的心。

  她只愿做他一个人的七娘。

  日子在聚少离多中过去,转眼就快三年了。那年中秋,纪刑风又要出镖,这一回护镖的地点是青州,远在这片国土的那头,来回至少需要四个月的时间。回来的时候,三年之期也该到了。

  离别那天,她剪了彼此的一缕青丝,将它们结为一束。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这是他们彼此的誓言,而他许诺那趟镖回来,会亲手为她绾起新娘的发髻,描出那一抹素眉,然后许她地久天长。

  然而,这一等就是快两年,说要娶她的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结在一起的青丝还缝在随身的香囊里,每每拿出就让她有了继续等下去的动力。即便人们告诉她,他连同那趟镖一起失踪了,她还是愿意那样一直等下去。

  两年、五年、十年……

  也许明天他就会骑着白额枣红的高头大马来娶她过门,也许等到她垂垂老矣也依旧孤身一人。但是莫七娘并不后悔,在爱情里她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傻姑娘,哪怕这等待会要了一个女人的青春与美貌!

  又酌一口美酒,莫七娘已经品不出这其中的滋味了,抬头望着那弯月初升的天空,她已经醉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那嘈杂的喧哗,并不是一个客栈该有的。莫七娘皱了皱微醉的眉头,三分醉意在脸上,七分柔媚动人心。不可否认这女人很美,美到让月色都有些黯然。

  “老板娘,老板娘!”臭豆腐的嚷嚷声里带着些失措。莫七娘快速的将手中的酒壶往柴草堆里一扔,缓缓的站起来,“怎么了?外头有人来捣乱么?”

  臭豆腐气喘吁吁的跑到莫七娘跟前,忽然闻出她身上浓浓的酒味,“老板娘,您又偷料酒喝了啊?”

  “呵呵……”莫七娘干笑了几声,忙转移话题,“外头这是怎么了?”

  臭豆腐这才想起来这的目的,急忙道,“不好了,不好了,外头有人打起来了!都掀桌子了!”

  “哦?”莫七娘眯起半醉的眼睛,她醉了,但还是很清醒,“走,咱们出去看看!”

  “哟!这是怎么了?”

  莫七娘掀起门帘,还是被眼前这乱糟糟的情形惹得有些不快,前几天才购置的红漆八仙桌被掀翻在了一旁,几张椅子零零散散的倒在一旁,而两个气势汹汹的壮汉正站在大厅的中央。

  在那原本该摆桌子的地方,悠闲的坐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还端着酒杯,细细品着,仿佛这桌子压根没掀掉一般。

  看到那男子的时候,莫七娘微醉的眼呆了呆,她见过许多男人,但眼前这个无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没读过多少书,她不知如何来形容这个男人的外貌,但是当她看到那张脸时,脑海中还是闪过了“夺人心魄”这个词语。

  那是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有着一张完美而精致的脸,如雕刻般的鼻梁,薄薄的唇始终扬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半垂的眼帘使整个人显得格外儒雅,一头青丝随意绾起,在发间别了一个祖母绿的玉簪,慵懒而撩人……

  莫七娘看得呆了,却见那男子目光忽然朝她投来,扬起眉,嘴角蓦地勾起一个带着些轻浮的调笑。莫七娘立刻就从这笑容中缓过神来。

  “该死!”她暗骂了自己一句,你都几岁的人了,还被个半大不小的小子勾去了魂,真是想男人想疯了!

  稍正了神色,莫七娘拖着步子上前,不去看那轻浮的小子,转而向那两个满脸怒意的大汉,“两位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是小店招呼的不周吗?惹得两位气成这般样子。”她边说边观察着那两名大汉,他们腰间都配着刀,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混混。于是她飞快地朝臭豆腐使了个眼色,臭豆腐就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这种事,也只有衙门能管得了了。

  “姓楚的,你坏了咱们兄弟俩的好事,还有胆坐在这里喝酒?”其中一个黑衣大汉猛的从腰间抽出了佩刀,客栈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有些胆小怕事者早就承认不注意偷偷溜出了门,他们是来看美女的,可不是来看流血杀人的。

  莫七娘皱了皱眉头,这样一来,不但店里的东西损失了不少,还连带好些酒菜钱也蚀了本,她今天可真是倒霉透了。

  那被大汉用刀指着的男子缓缓的将唇边的酒杯放下,“两位火气再大也不能打翻这绝世的美酒啊,可惜,可惜……”他摇着头,一脸惋惜的模样。

  “楚倾羽,你还有心情喝酒!要不是你像条疯狗一样的死咬着咱们兄弟俩不放,咱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把所有的恩怨给了结了!”大汉叫嚣着,手中那把带铁环的长刀随着手的挥舞丁零当啷的响着。

  “此言差矣,好酒堪比美人,唯有细细品尝方知其中滋味啊……”男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放肆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莫七娘身上,他这话摆明了就是对着莫七娘说的,这样的轻狂让莫七娘一阵厌恶。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被人拿刀指着还不忘拈花惹草。不过客人终究是客人,莫七娘脸上就算没有笑容也不会给客人脸色看,于是她假装迷离着眼没有看到,只盼着臭豆腐快些把金捕头叫来。

  “楚倾羽,你就笑吧,看你等会还怎么笑得出来!”另一个青衣的大汉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两把刀架在当前,男子却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嘴边始终浅酌着轻笑。“两位难道如此自信能打得过楚某?”

  “哼!”青衣大汉冷笑一声,“过去也许打不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难道楚大人光顾着品这美酒,没尝出这酒中还别有一番滋味吗?”正所谓狗急了还得跳墙,这“青乌二鬼”是近几年江湖上出了名的败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被楚倾羽追得跑了整整三个月,最后只好使出了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妄图合二人之力杀了楚倾羽。

  “楚某还真的没有喝出二位所说的滋味呢,看来楚某还得再品尝品尝。”说罢楚倾羽就将手中的酒杯再一次举止唇边。

  “哼!还是等着和阎王爷去喝吧!”青乌二鬼同时挥刀,眨眼的功夫已逼近楚倾羽。

  该死!莫七娘往后退了好几步,这臭豆腐怎么还没把金捕头叫来?她可不想自己的客栈染上什么血光,叫她往后还怎么在白云镇做生意?

  “住手!”

  借着酒劲,她卯足全身力气喝了一声,那落在楚倾羽头顶的刀被这声喝止惊得停了下来。黑衣大汉转头一看,这声音的主人竟然是个柔弱的女子,脸上立刻浮起鄙夷的神色,“臭娘们,别在这里坏大爷的好事,小心大爷的刀不长眼睛!”说罢还将长刀示威性地晃了两下。

  “这位大哥可别误会了,七娘可不是想坏了大哥的好事!”莫七娘侧身半倚在桌子上,玉手支起下巴,朝那大汉露出一个媚笑,带着醉意的脸色格外红润,媚眼儿一抛,那大汉的三魂早飞了一魂。

  “只是想请大哥换个地方,鄙店做的可是小本生意,可经不住几位大哥这打打杀杀啊……”那声音拖得长长的,吐气如兰,宛若催人的妖曲,三分慵懒,五分妖媚,还杂糅着两分撩人,竟将那满身杀气的大汉看得呆了,两只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楚倾羽一言不发的在一旁看着,那嘴角噙着玩味的笑,目光流连在莫七娘的身上,这女人是醉了吧,否则怎么可能做出这般大胆的事情来?目光灼灼,手中的酒杯被那拿过剑的手转着,愈看愈觉得这次是来对了。

  莫七娘虽在那桌上倚着,一颗心却砰砰的直跳,若金捕头再不来,不但她的美人计不管用,恐怕连自己的小命都快要赔进去了。

  “大哥!你别被这骚货迷了心智,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呢!”青衣大汉一看自己的同伙失了魂,忙不迭的提醒他,“要玩女人也等解决了这条疯狗再说!”说罢,手中的刀又往楚倾羽身上砍去。

  “我的红木雕花藤椅啊!”

  莫七娘在心中哀鸣了一声,心疼的闭上了眼睛。她发誓下回再也不把这么好的东西摆在大堂了,才买了几天的功夫,五两银子就这么没了。然而,她眼还未睁开,就听到一声惨叫,继而是刀剑落地的声音。猛地睁开眼,只见青衣大汉倒在楚倾羽不远处,左手按着拿刀的右手,疼得在地上翻滚,那刀就落在不远处。再看楚倾羽,手中的酒杯不见了踪影,嘴角的笑到还是照样留着。

  好厉害的功夫!

  “二弟,二弟!”黑衣大汉忙跑去一把扶过倒在地上的兄弟,“二弟,你这是怎么了?”

  “哦,哦,哦……”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莫七娘一阵毛骨悚然,不过好在她的藤椅是保住了,只可惜了那上好的青瓷酒杯啊!

  “楚倾羽!”黑衣大汉跳了起来,“你,你,你怎么还能使功夫?”那语气显然暴露的内省的恐惧。

  “哈哈哈……”楚倾羽大笑一声,“二位不知是哪买的蒙汗药?显然是碰到了奸商啊!下回可记得换个老板啊!”

  “你!老子跟你拼了!”黑衣大汉恼羞成怒,手中的刀高高举起。

  “我的红木雕花藤椅啊!!!”

  莫七娘心疼的都快滴血了,然而刀未落,持刀的人却已经倒下了,再看楚倾羽只是伸手撩了撩头发,仿佛这人是自己倒下去的,与他楚倾羽一点关系也没有。

  “的确是好功夫!”莫七娘在心中盘算着,看来等会还是不要他赔砸破的碗钱了,免得引火烧身。

  一场腥风血雨就在那一瞬间化为乌有,连招式都没看清,等到臭豆腐终于把金捕头请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继续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大汉,还有依旧坐在椅子上的楚倾羽。

  “七娘,这是怎么回事啊?”金牧北方才正打算同衙门里的兄弟交接班,就看见臭豆腐气喘吁吁的来找他,嚷嚷着客栈要出人命了,他忙带着一班兄弟过来,见到的却是一番景象,“不是说要出人命了吗?”

  “人命到没出,就是出了好多酒命。”莫七娘惋惜的看着地上洒得不少好酒,继而又朝着一脸疑惑的金牧北使了个眼色,金牧北的目光立刻移到了刚站起身的楚倾羽身上。脸色就立马变了,“楚大人!”他上前几步,语气中带着惊讶,“下官白云镇衙门总捕头金牧北见过楚大人!”

  金牧北这反应让七娘多少有些诧异,方才听那两个莽汉叫他楚大人就寻思着这家伙来头不小,如今看金牧北这反应,她暗自庆幸刚才没冲上去叫他赔那折了的青瓷酒杯,看来这顿饭钱也算了罢,就当是贿赂高官了。

  “你认得我?”楚倾羽俊眉一挑,显然没想到这偏僻的白云镇也会有人认得自己。

  “下官去年跟着府衙大人一同上京的时候有幸见过大人一面,所以认得大人。”金牧北如实道。

  “那好,你先找个地方把这青乌二鬼关押起来,即日再送回京城听候发落!”

  “是!下官遵命!”金牧北朝手下的人挥挥手,那青乌二鬼就被结结实实的困了起来,嘴里还疼得直哼哼,两眼跟吃了药的耗子似的没了光彩。莫七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姓楚的小子还真他妈像模像样的,跟方才那个浪荡子截然不同。

  “老板娘,可还有好酒吗?”

  莫七娘心一惊,楚倾羽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就好像要把她剥光了似的。“果然还是个浪荡子!”莫七娘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媚笑道,“有!臭豆腐,去酒窖把那几坛我去年藏着的女儿红拿出来,我要请楚大人喝酒!”

  钱有的是机会省,马屁却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拍!

  “老板娘好大方啊!”楚倾羽眯眼笑着,一只手就不经意的搭上了莫七娘半露着的肩,“楚某就怕老板娘是小本经营,会喝穷了这客栈呢。”

  “呵呵……”

  莫七娘干笑着,心里早就把这小王八羔子骂了一百零八遍,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折了不少碗筷不说,还被半大不小的臭小子吃豆腐,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楚大人可别这么说,那都是七娘有眼不识泰山,大人何必跟七娘一般见识呢!”一双玉手暧昧的搭上楚倾羽的按着他肩头的手,却有意无意的将那手从自己肩上拿开。“我去酒窖瞧瞧,小伙计办不清事情!”说罢转身准备闪人。

  不想那手已经被楚倾羽牢牢的扣在手中,“好嫩的手!”他的大手附在七娘细嫩的手上,仿佛要把她揉透了,目光毫不避讳地在美人儿的身上游走。

  “臭小子,好学不学,学人调戏妇女!”莫七娘在心里呸了一声,却抽不出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忍,她必须得忍住!

  金牧北一直在旁看着,见七娘吃了亏,忙开口替她解围,“七娘,你过来把店里的损失算一算,我看看能不能往上头报一报。”

  “好!”七娘如释重负,立马使劲将手从楚倾羽的手里抽出来,“民女得过去一下,待会酒上来了,让臭豆腐替您找个好位子,想吃什么让厨房给您做,都算在我账上!”说罢,匆匆逃离的楚倾羽的魔掌。

  “没事吧?”金牧北朝七娘比了个口型。七娘用手偷偷在身前比了个“没事”的手势,只觉得身后还有那一股灼热的视线停留了许久。

  云龙客栈经过刚才那一闹,客人自然都识趣的走光了,可那楚倾羽却一直没有走的意思,只顾在桌上自斟自饮,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金牧北怕楚倾羽再有什么找七娘麻烦,找了个借口也留了下来,此时这客栈大厅里就只剩下七娘、臭豆腐、楚倾羽和金牧北四人。

  楚倾羽过了刚才就一直没再有什么动作,但那目光一直盯着莫七娘看,这让金牧北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他干脆心生一计,朝着七娘话起家常来,“七娘,我媳妇前几天刚去置办了些布料,太多也没什么用处,哪天你去我们家瞧瞧,给臭豆腐做身新衣裳。”

  “好啊!前几天臭豆腐房里闹耗子,好些衣裳都给耗子咬了,害的他心痛了好久。”七娘低头忙着手头的账目,一边和金牧北闲话家常。

  “过几天就要立秋了,天凉得快,你也别忘了给自己添些衣裳,免得着了凉,刑风兄弟回来要找我麻烦。”一般情况下,金牧北是绝口不提纪刑风的,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他不得不让楚倾羽知道,七娘是有夫之妇。

  莫七娘的脊背不易察觉的僵了僵,但她知道金牧北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于是掩饰住心中的酸楚继续到,“知道了金大哥,刑风不在这些日子多亏有您照顾我,等刑风回来,我们夫妻俩请您和嫂子吃顿饭,当作是谢礼。”莫七娘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一痛一痛的,这谢礼真不知何时才能还上呢?

  “七娘,你可别这么说!”金牧北故意提高了声音,“你们夫妻俩跟咱们的关系还用得着做这些吗?刑风跟我可是铁打的好兄弟啊!”他这样嚷着,脸上却也闪过一丝苦涩,七娘她这样一直……又是何必呢?

  两人把该说的话说完,又陷入了沉默,七娘继续低头算她的账目,而金牧北则摆弄着他的佩刀。楚倾羽还在喝着酒,也不知刚才那番话他究竟是听没听进去,不过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似乎在思考某个问题。

  “老板娘,我快困死啦!”臭豆腐拿着抹布趴在桌子上,这桌子早就擦了三遍了,那个官大爷怎么还没有走的意思啊?于是他干脆大声嚷嚷起来,也为了提醒某些人该识趣些。

  “得了,你今天也累了,回屋睡去吧。”莫七娘笑笑,示意臭豆腐早些下去。

  “可是……”臭豆腐喃喃了一句,目光偷偷的瞥向了了楚倾羽,嘟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这个大淫魔,胆敢觊觎老板娘的美色,他不放心,很不放心!

  “我让你去睡你就去睡,别废话!想扣工钱吗?”莫七娘朝臭豆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去。臭豆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进屋睡觉,末了还不忘用目光把楚倾羽给斩杀了一遍。

  “金大哥,这么晚了,嫂子肯定着急等您回去呢!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晚把嫂子他们带过来,我这还有几坛好酒。”说完她又朝金牧北使了个眼色,这样拖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她也不好意思再拖累金牧北。

  “这……”金牧北不放心的看了楚倾羽一眼,心一横,干脆走上前去朝他作了个揖,“楚大人,那下官就先回去了,不知道楚大人今晚可有落脚的地方,如果没有可以去府衙暂作休息。”

  “不了!”楚倾羽举着酒杯的手挥了挥,“这里不就是客栈嘛?我住这里就好了,金捕头早些回家抱娘子吧。”说完暧昧的朝金牧北笑笑,弄得金牧北一脸的苦笑。不得已他只能跟七娘道别,出了云龙客栈。

  大堂里终于只剩下莫七娘和楚倾羽两个人了,莫七娘将账本合上,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缓缓走出了柜台。醉意散去,她的举止清醒了许多,脸上也没了那抹撩人的红晕,“楚大人,是有话想对七娘说吗?”她单刀直入,眼神淡然了许多。

  “你怎知道我有话对你说?”楚倾羽饶有趣味的看着莫七娘,不可否认,他就是为了这女人而来的,方才他以为七娘就是那种普通的客栈老板娘,两人交手了几回他愈发觉得这女人不简单,怪不得……

  “哦?”七娘眯着眼,“那可是七娘会错意了,大人可别见怪啊!方才听大人说要住店,这可是小店的荣幸,我这就去给您收拾个上房出来。”七娘转身欲走,却听楚倾羽忽然道,“七娘成亲了?”

  莫七娘的背立刻僵了僵,转身,“是啊,年纪不小了,再不成亲就没人要了?”

  “夫家是本地人?”

  “是啊,七娘的夫君是镇上镖局的镖师。”七娘这样答复着,声音有些空洞。

  “怎么这一晚上都没见着啊?在下很好奇究竟是何人有这等福气能娶了七娘这样才貌双全的美娇娘?”

  “大人笑话了……”七娘搓了搓手指,“夫君出镖了,过些日子才回来。”

  “哦?”楚倾羽挑眉道,“去哪里出镖啊?”

  “青州。”

  “青州挺远的啊!这一来一回恐怕要挺久的吧,真是难为了七娘啊!”楚倾羽自顾自的说着,七娘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七娘,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啊?”他故意慰问,心里早就有了底。

  “民妇忽然有些不舒服,想早些下去休息,我唤臭豆腐过来给您置办客房……”七娘的声音轻了许多,明显实在压抑着什么。

  “好啊!七娘要多注意身体,免得夫君回来还得担心。”

  “谢大人,七娘告退了。”说罢低头匆匆上了楼,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稳。

  楚倾羽望着七娘离去的身影,那轻浮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这个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竟有些捉摸不透了……

  七娘上了房,房门关上的刹那,她几乎是靠着门瘫坐下来的。

  为什么他要问她那么多?

  她每回答一句,心就似掐着细线狠狠得勒紧一分,她以为只要这样一直等着就还会有希望,可为什么那些自欺欺人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却显得那样无力?

  “刑风,我好累,别丢下我好吗?”

  过了几日

  秋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个

  两个

  三个

  ……

  莫七娘倚在云龙客栈的门槛上,手中拿着一坛早上从酒窖里拿出来的好酒,她的目光停留在客栈的楼梯上,微垂的目光带着几分迷离,白皙的脸庞因为喝酒而多了几分红晕。她在心中默念着:

  四个

  五个

  ……

  男人们从她的身边经过都不忘看上她一眼,目光灼灼,仿佛要把她吃吞活剥似的。在他们眼里莫七娘就是那么一个看似伸手就能得到,可一伸手却又离远了几分的女人,想触却触不到,于是便愈发不甘心地在背地里说着她如何如何的香艳媚骨,如何如何的人尽可夫。

  莫七娘不理会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的目光还停留在二楼的楼梯口,手中的酒坛子举起,灌上一小口美酒,那酒滑入喉咙里,流进胃肠里,她才觉得那里面有这么几分温度,不至于让自己冷得发抖。

  七个

  八个

  ……

  “纪刑风,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自己嫁给从这楼梯上下来的第十个男人!要是下来个缺鼻子少眼的娶了我,你到时候可别后悔死!”

  九个

  十个

  当第十个男人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莫七娘看到了楚倾羽。

  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纪刑风,你看吧!你不回来,我可是连这样浪荡的毛头小子都要嫁了!”继而她的眼转向门外,目光一直延伸到街的尽头。她多希望下一刻,有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从街的尽头走来,带着熟悉的笑容,走到她跟前,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用那长满胡渣的脸扎得她生疼,却甘心享受那灼热的吻……

  “纪刑风,这第十个的游戏都玩了几百遍了,你为什么还不出现?难道你真的愿意让我嫁给别的男人吗?”她的心底泛着浓浓的苦涩,酒入愁肠愁更愁。

  “老板娘!”

  一声熟悉的责怪声从耳旁响起,莫七娘好看的眉头拧成了麻花,她怕再这么下去,她额头上总有一天会长出皱纹的,“老板娘!你怎么又在门口喝酒了呀?您这像什么话呀?这大中午的,您还要不要做生意了?一个女人家……”

  “好了!好了!”

  莫七娘从门槛上站起来,抿了抿红唇,脸上的神色很无奈,“我这就上楼去洗个脸,吃个中饭,然后下来帮臭豆腐大爷看店,行了吧?”莫七娘望着一脸管家婆样的臭豆腐,脸上露出孩子式的不满。

  继而在转身的刹那她又成了云龙客栈里,那个人人皆知的莫七娘,拖着旖旎的身子,缓缓的朝楼梯走去。边走边朝堂上的客人媚笑着,“哎呦,客官,吃好喝好啊!”

  忽然他瞧见了坐在角落的楚倾羽。

  “楚大人,别客气,要吃什么随便点!”

  七娘这么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不快,这楚大人都在客栈里待了好几天了,一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光想到那几天下来的房钱和酒菜钱,就有够她心疼好一阵子的了,看来上月初看上的那套白瓷酒杯是一时买不了了,希望老板不要卖掉了才好。

  不过好在,楚倾羽的存在也不是全无价值的,镇上的府衙老爷听说京城六扇门的总捕头楚倾羽来了,立马就往云龙客栈跑,点了好大一桌子的酒席给楚大人接风,光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就够七娘美上好几天的了。再者自从楚倾羽来的第一天轻松擒了“青乌二鬼”之后,这来瞧热闹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多,特别是往常都不来客栈的小姐们,这几天比谁都积极,快把这客栈的门槛给踩破了。

  这么一盘算,莫七娘的心里又美滋滋的了,脸上的笑就绽得更开了,看来还是去把那套酒杯买来吧,或许还能再看看上次折了青瓷酒杯也一并买来了。

  “哎……”

  臭豆腐望着七娘离去的背影,在她身后轻叹了一口气。

  楚倾羽坐在大堂一角,刚才七娘神色的变化全一个不落的看在他眼里,他的眉习惯性的挑了挑,望着七娘离去的背影,酌了一口杯中的美酒,他的眸缓缓的垂了下来。这么多天了,她每天都是这个样子,那过去呢?一直是这样吗?

  七娘上了楼,进了自个的房门,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

  “臭小子还让不让人活了?跟个三四十岁的婆娘似的,再这么下去看我以后还给不给你娶媳妇?”孩子气般的嘟着小嘴,将臭豆腐狠狠的骂了一通后,七娘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小鬼头,饭菜到是准备的快。”

  蓦地,她的目光停留在桌上的另一份碗筷上,那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而细腻。

  “纪刑风,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你丢下我就要满两年了啊……”

  又过了几日

  中秋

  这天一大早云龙客栈的大堂里就挤满了客人,男女老少无不伸长了脖子往厨房那块幕帘方向望着,仿佛能从里面蹦出一只镶金的兔子来。有好些客人来得晚了,没了座位,只好在客栈门口等着,巴望着哪个心急的客人走开,自己便好填补个空位。

  一大早,楚倾羽就被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给扰醒了,他摇着扇子下了楼,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大人!这边,这边!”

  忽然,他听见有人在叫他,抬头看到金牧北正朝他拼命的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朝金牧北点点头,缓缓走下楼梯,从满大堂的客人中间走过去,然后来到了金牧北坐着的那桌。桌边坐着三个人,金牧北和他的老婆儿子。

  “楚大人,我一早就来啦,特意给您留了个位置,快坐快坐!”金牧北热情的招呼着,虽说楚倾羽行为放浪了些,但是光凭他十七岁就荣升京城六扇门总捕头之位这件事,金牧北就觉得这个小子不简单。后来他跟着知县大人上京,有幸目睹楚倾羽单枪匹马生擒江洋大盗“玉罗刹”,就打心眼里把这个才十九岁的年轻人当作了偶像。

  “金捕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客栈里忽然来了这么多客人?”楚倾羽坐定,便开口询问。

  “大人有所不知,今天是八月十五,每月十五是七娘亲自下厨的日子,所以客栈的生意就特别的好。”

  “哦?”楚倾羽心中到好奇起来,“老板娘的厨艺竟有如此精湛?”

  “那当然!”金牧北才八岁的儿子金天宝接口的快,“姑姑的麻婆豆腐做得可好吃了,保证你吃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臭小子!谁叫你接话了?没大没小!”金牧北在儿子脑门上拍了一下,小家伙就不吱声了,“楚大人别见怪,孩子小不懂事。”

  楚倾羽摇头笑笑,“老板娘做的麻婆豆腐可真有这么好吃?”

  “是啊!”金牧北立马露出一副自豪的表情,“我这弟媳可不得了,一手麻婆豆腐做得出神入化,您看这满屋子的食客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那楚某今天可真是有口福了!”

  “楚大人难得来白云镇一趟,不吃吃七娘做的麻婆豆腐就太可惜了。”金牧北的妻子见楚倾羽一表人才,也没什么架子,便也搭起话来。

  “楚某就是奇怪,为何食客们平时不来,偏偏今天才来啊?”

  “大人有所不知,七娘定了规矩,只在十五下厨,别的时候就算县老爷来了都没得吃呢。”金牧北想起当日知县夫人嚷着要吃麻婆豆腐,知县好说歹说也没把七娘说动了,硬是被老婆大人狠狠的数落了一顿,就一阵好笑。

  “这规矩订的好生奇怪啊。”楚倾羽摇着手中扇子,心中起了些好奇。

  “才不是呢!姑姑以前天天做麻婆豆腐给我们吃,自从舅舅走……哎呦……娘你扭我干什么?”

  金天宝没说完的话引起了楚倾羽的好奇,他立马觉察到金牧北和他夫人的脸色都有些怪异,显然他们有些话不愿说出来。

  “臭小子,不懂就别乱说话!下回看我还带不带你一起来吃?”金夫人瞪了儿子一眼,金天宝立刻就闭了嘴,低头嘟起了小嘴。

  楚倾羽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家人的反应,忽然大堂里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

  他转过头,就见臭豆腐端着一只盘子从厨房的幕帘后面出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麻婆豆腐一碗,让各位久等了!”

  大堂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眼睁睁的看着第一碟麻婆豆腐被送到了最早来的那位胖员外桌上,“包员外,您点的麻婆豆腐!”臭豆腐又是扯着嗓子一阵喊,巴不得这全白云镇的人都能听到他这一声吆喝。

  过了会儿,其余的那些麻婆豆腐便陆续送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表情,仿佛嘴上吃到的不是普通的麻婆豆腐,而是从御膳房端来的美味珍馐。

  “楚大人稍等,七娘刚说了要给咱们破个例,多做些来……”正说着,忽见那幕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身上还套着绣花围裙的曼妙身影端着一大碟热气腾腾的麻婆豆腐,拖着逶迤的步子,笑吟吟地朝他们走来。

  莫七娘越走越近,楚倾羽竟看得有些呆了。

  她今天没有化妆,一头柔顺的青丝干练地挽起,只在发间插了一个普通的桃木簪子,偶有几根发丝垂落,显得那张未经雕琢的秀脸格外俏皮可人。一身素白厨衣裹住玲珑的身段,那条绣着碎花的浅绿色围裙没沾上一点油污,手中腾腾的热气使她清秀的脸看上去多了一份朦胧的美感。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莫七娘。

  楚倾羽忽然明白,为什么她只在十五这天才会亲自下厨,也许她就是不想让人看见她只属于纪刑风的样子罢。

  “大哥大嫂,这是你们点的麻婆豆腐。”她的声音变得温婉,眼神变得柔和,举止不再矫揉造作,笑容真诚得让人禁不住心动……

  “楚大人,您也在啊?”莫七娘忽然瞥见一旁的楚倾羽,注意到他那毫不避讳的目光,表情立刻又变回了往常的莫七娘,“七娘不知大人也对这小小的豆腐有兴趣,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七娘谦虚了,楚某有幸品尝美人的手艺,可真是三生有幸啊!”说着又抚上七娘没来得及从碟子上撤下来的手,大有先尝一口美人豆腐的意思。

  楚倾羽这样的轻浮,让七娘不免有些厌恶,被他覆着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没了笑容。金牧北见状忙打圆场,“大人快尝尝这豆腐,下官可早就想知道,七娘的手艺比起京城大厨的手艺来可有不同。”

  “好!尝尝豆腐!”手一松,那底下的小手早就猛地缩了回去,仿佛在躲什么豺狼猛兽。楚倾羽意味深长的看了莫七娘一眼,将扇子放在一旁,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一块麻婆豆腐。

  要说七娘做的这碗麻婆豆腐与平常所见的也没什么不同,最大的特点在于那切得大小相似,形状分明的豆腐,仿佛每一块都是经过了细细的雕琢没有一丝瑕疵。楚倾羽将豆腐拿到眼前细细看了看,色泽鲜亮叫人禁不住想尝一尝。

  这口感细滑,入口即化的的确是豆腐没错!楚倾羽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味蕾,就这样被这小小的豆腐征服了,大凡说一道菜好吃,人们总会相处许多描写菜味道的词语。然而七娘的这道豆腐,味道不仅在口中,更融进了食客的心里。

  这是一种楚倾羽早就遗忘了的——家的味道。

  一块豆腐入口,满桌的人都在等他的反应,他从那豆腐的滋味中回过神来,缓缓的开口,“吃这豆腐,能感受到做这豆腐人的心啊……”

  话一出口,七娘已然呆住了。

  她的心?她的心在这豆腐里吗?

  那是当然的!每每做这一道豆腐,她便觉得纪刑风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细细下刀,小心翼翼地切出每一块豆腐,将她对他的情切进每一样食材里,细细的炖煮进豆腐里。因为纪刑风说过,她做豆腐的样子很好看,他做的麻婆豆腐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只有这个时候,莫七娘才是活的,是有心的。

  可是他竟然知道!

  那天傍晚,由于店里的伙计都要回家团圆,卖完了麻婆豆腐之后,莫七娘就叫臭豆腐早早的打了烊。

  关了门,莫七娘去酒窖拿了坛酒,按惯例去了后院。那天的月亮出得很早,天还没全暗,一轮圆月就明晃晃地挂在了天上。可是莫七娘却没心思去赏那月色,她举杯酌了一小口酒,心里又想到了楚倾羽早上跟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就好像倒翻了五味瓶子一般不是滋味。

  她讨厌被一个男人看透了心思,那不是她莫七娘的作风,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扒光了看似的,浑身都不自在。

  然而,他又是第一个尝得懂她做的麻婆豆腐的人,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尝出了这豆腐中的味道,远比那些只知道每月来排队的俗人要强得多。一时间莫七娘开始疑惑,究竟楚倾羽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似乎很了解她,一眼就能看透自己的心思。

  对任何人来说,被人看透了心思终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莫七娘一直用坚强的外表伪装者的那颗脆弱的心,她怕万一被人瞧得去了,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纪刑风,你该早些回来的,否则你女人的伪装就要被别人看穿了……

  莫七娘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不自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卸下了每天戴在脸上繁重的面具,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惆怅,细细如这头顶泻下的月光,眉宇间存着一个普通女子对丈夫归来的思念与渴望。

  “难得中秋之夜,人月两团圆,为何七娘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啊?”一个幽幽的声音传进了七娘耳朵里,她刚卸下的面具立刻又戴了回去,“呦!我说谁呢?原来是楚大人啊!”七娘的眼眉儿一弯,媚骨柔情就从那眉宇间散了开来,像每一个周游在男人中间的女人一样,诱人却庸俗,“楚大人中秋之夜不去人月两团圆,来这破院子做什么呀?”那声音也变了调,尾音拖得长长的,连七娘自己都起了一阵鸡皮。

  可是楚倾羽却一眼就看出这女人又在伪装,他站在这里许久了,她前后的判若两人全都看在了他的眼里,“楚某觉得,在这院子里看美人赏明月,远比去外头人月两团圆要来得潇洒多了。”

  “楚大人又再开七娘玩笑呢!”七娘撇开那灼灼的眼神,假装抬头赏月,嘴里却到,“楚大人不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小姑娘的心要得等碎了呢。”

  “原来在七娘心里,楚某就是这样一个薄情郎啊!”楚倾羽语气中似带着些委屈,在石桌旁的另一张石凳上坐下,手中的扇子轻摇着。

  “大人莫怪,七娘这是在说大人才貌出众,才引得姑娘们都失了魂。”七娘忙解释。

  “原来七娘才是是在夸楚某啊,不过楚某刚才还真是有些伤心呢。”楚倾羽这样说着,目光又落在了七娘的脸上,大有不肯挪开的意思。这回楚倾羽离得她很近,黑眸里已然能映出自己的样子,被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瞧着,七娘又觉得她的心被看透了一般,所以她忙躲开那灼人的目光。

  “哎呦,臭豆腐不知道有没有把外头收拾好了,我去瞧瞧。”说罢,她便起身欲走。

  不想,楚倾羽却先一步扣住了她是手腕。

  “楚大人!”

  “七娘不用去了,我进来时臭豆腐已经收拾好东西,回屋睡觉去了。他今天看上去很累的样子,想必是忙活了一天困了,七娘不如就在这里赏赏月,喝喝酒,岂不更妙哉?”

  “楚大人,请你放手行吗?”七娘心中有些懊恼,这楚倾羽只要一出现就免不了对她毛手毛脚,自己冰凉的手腕被他炙热的手握着,让七娘浑身都不自在。

  “如果楚某说不放呢?”楚倾羽也不急,就这样紧紧的扣着,嘴上扬着轻笑。

  “楚大人别再拿七娘寻开心了,七娘已是有夫之妇,况且年纪也不小了,外头那么多莺莺燕燕等着大人去眷顾,又何必在这缠着我这朵昨日黄花呢?”

  “七娘此言差矣!楚某不觉得七娘哪比不上外头的那些女人,到是楚某觉得跟七娘在一起别有一番滋味呢……”说话间,那手已然使出了一股力道,将站着的七娘猛的拉进自己怀里,低头俯视着怀中惊慌失措的女人,他忽然竟有些想保护她一辈子的感觉。

  “楚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把我放开!”七娘半躺在楚倾羽的怀里,整个人就倚在他的胸堂上,她甚至能听到他不紧不慢的心跳声,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楚倾羽也不管怀里的女人如何挣扎,她越挣扎就越不像是白天那个能对每个男人都媚笑的莫七娘,反倒像是个害羞的小女人,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惹得他竟有些难耐。楚倾羽被自己这种荒唐的感觉惊了惊,手一松,怀里的人儿就脱离他的束缚,远远的逃开,一双倔强的眸子盯着他,咬着唇却不说话。

  那人儿一走,楚倾羽的怀里便空荡荡的了,他的心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空虚。

  “楚大人,如果你觉得七娘是‘醉竹院’的那些姑娘就大错特错了,七娘虽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大家闺秀,却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希望楚大人以后不要在做出这种事情来了!”七娘只觉得胸口一阵委屈,忍在眼眶里的泪硬是没有落下来。

  “砰!砰!砰!”

  忽然,夜空中燃起了烟火,大朵大朵地在那漆黑的夜里绽放,照亮了大半个夜空。这是白云镇的惯例,如果这一年风调雨顺,没有哪户人家少了家眷,就会放烟火庆祝,感谢上苍对白云镇的恩典。

  莫七娘被这烟火惹得呆了,她已经十年没有见到白云镇的中秋夜燃起烟火了,看来今年每家每户都吃上了团圆饭啊!

  然而她的团圆饭却始终没能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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