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个瑶池,人间有个仙境。

  每每听那些整日无所事事却又念得一番好经的神仙说起,小青龙都很是向往那传说中的天上人间。

  那是怎样的地方呢?比仙宫还美吗?

  小青龙已奉命在这昆仑山上守护碧落瑶池五百年了,他的顶头上司则是刚正不阿的西王母娘娘。

  因着娘娘严格的管制,五百年来,它连东海都没能回去。

  整日守着瑶池,几时涨水几时盛灵都要记录的清清楚楚,若有一丝差错,定会被娘娘关进无极幽潭里反省过错。

  小青龙郁闷了,为何它就不能如其他神仙一般来去自如呢?为何要将它如此管束,真是好生心累。

  幸好,西王母娘娘与月老交好,时不时会命它去月老处问声好。

  一来二去,小青龙与月老也就熟了,除去瑶池,它最爱的,就是在月老身边听他讲人间的情爱。

  何为情爱?小青龙不懂,但它听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话只觉得真是美好,因此更是向往人间,想去一睹那里的风光了。

  ……

  西王母娘娘不爱繁复,却极爱花儿,因此小青龙在瑶池边种了许多的花,最惹它喜爱的,还是那一株株高贵雍容的牡丹,它只觉得美极了,就好像人间有诗曰: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

  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牡丹牡丹,花中之王。

  |

  听闻人间有个曹州,那里开遍了牡丹花,小青龙虽怕极了娘娘,却还是很想去看看人间的牡丹花会不会有不同,毕竟人间不似仙界,昆仑山上的花儿吸收天地灵气,每日都是含苞欲放,而人间,过了季节便看不到牡丹花了,更看不到一整片牡丹花海。

  因此,小青龙破天荒的违抗了娘娘的旨令,它看着一池碧落仙水连说:“行行好,在我回来前,可莫要涨起也莫要释放太多灵力。”

  趁着娘娘上了天宫,小青龙赶去曹州,化身为翩翩公子,手里摇了把扇子尽显儒雅。

  当踏上曹州的土地时,小青龙忍不住大骇,这般曹州,那里是那些神仙口中的人来车往,软红香土的富庶之地。

  眼前的曹州,土地干裂,荒凉丛生,所期待的牡丹盛放,更是瘦黄凋零,破败不已,所触之景,甚是叫人感到悲凉。

  这是怎么回事?

  小青龙感到难过,满心欢喜来到曹州,却让它看到这般景象,它走过坑洼之地,越过荒芜的树林,终于见到了一所农舍。

  农舍老伯告诉他,曹州的破败皆是因龙王不肯降雨,曹州百姓日日求龙王,夜夜拜龙王,可龙王却是一滴雨水都未曾恩赐过。

  至于原因,据说是东海龙王甚爱牡丹,听闻曹州牡丹最闻名,便将这里的牡丹移去东海龙宫。

  可花遇深水又怎的能长好呢?以至牡丹至今两年未开花,甚至有凋零之象。

  龙王大怒,牵连曹州,下令三年不为曹州落雨,因而庄稼不生,树木枯烂,牡丹凋零,人走楼空,曹州就此落败。

  小青龙见老伯为解干渴,将好不容易接来的一点水挤在嘴里,另一半撒在一株将要枯萎的牡丹花上,心下一痛。

  它要做点什么!

  它要拯救曹州,要让曹州恢复以往的生机,要曹州的牡丹花绽放。

  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去找龙爷爷,可他太清楚龙爷爷的性格,他若下令不肯降雨,那便无法叫他改变主意,再者,这曹州已干涸如此,已经不是雨水就能将其挽救。

  小青龙垂头丧气的坐在农舍外面,伸手轻抚着那株将要凋零却依然倔强红艳的牡丹,眼中甚是疼惜。

  他好像听到牡丹说:“青龙哥哥快救救我吧。”

  小青龙眼看着这株倔强红艳的牡丹,眼看着一瓣一瓣的花瓣落在它掌心。

  它快要死了!

  这样想着,小青龙腾的一下站起来,若不能降雨,也只有碧落仙水能救曹州能救这些牡丹了。

  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它朝牡丹说道:“小牡丹,你等我,待我取来仙水,定能救你们性命。”

  说罢化作一条青龙飞上天界。

  只留那牡丹生长在干裂的土地里剧烈晃动,它竟开了口,对已然飞上天的青龙喊道:“青龙哥哥不可!私取仙水是违反天条的!”

  可小青龙一心只为取水救曹,没能听见牡丹的呼喊。

  |

  西王母娘娘去天宫三日,今天不过是第一日,小青龙回到瑶池时,瑶池正好涨水随即盛灵。

  待它掏出小本子记录妥善后,四下张望,见无人来此,便显出原身,张开龙嘴,吸了满肚子的仙水后才作罢。

  临走前,它歉意的对着一池仙水道:“我本该守护你们,可曹州更需要你们,待青龙救了曹州,便回来向娘娘请罪。”

  语毕,它一刻不敢耽搁,飞身下了曹州。

  身后瑶池的水已逝去大半,仙灵之气也愈渐微弱,生长与瑶池边的牡丹更是失了以往的活力。

  |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小青龙再次回到曹州时,所见之景无所改变。

  它飞身盘旋在曹州的天空,一时烈阳退去,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待到时机成熟,它张开了龙嘴,将吸来的仙水一点一点的撒下去。

  顿时,仙水覆盖了整个曹州,百姓无一不欢呼惊叫,朝着上天连连跪拜,以谢上天赐福雨解救曹州之恩。

  小青龙看着底下欢呼成群的人,只觉得高兴踏实,它虽触犯了天条,但它此举却是对了。

  吐了一点仙水后,小青龙便又化作翩翩公子,一身青衫去到农舍。

  它看到农舍前那株倔强的牡丹盛开了,顿时喜不胜喜,仙水果然有效,只是一点点,便叫这凋零之花盛开。

  它走到牡丹前,轻手抚摸着牡丹的花身,突然,一道清柔的女声从牡丹的花心里传来,吓得小青龙一下子缩回了手。

  “青龙哥哥,你果真窃了仙水,可这样,你会受罚的!”

  小青龙看着摇曳的牡丹还有些愣神,待缓过神来,便笑了笑,安抚牡丹道:“没关系,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事后我会回昆仑山去向娘娘请罪。”

  牡丹仙子却是担忧极了,窃取仙界之物可是重罪。

  小青龙看着耷拉下花身的牡丹,不忍它担忧,便转移话题道:“小牡丹,你为何会说话?”

  听到问话,牡丹仙子将窃取仙水一事暂放一边,认真的回答起恩公的问题。

  “我在曹州生长已有五百年之久,曹州坐落在昆仑仙山下,偶尔我还能吸收一丝灵气,慢慢的有了神识,再有了思想,本来两年前就可以化身为人,可怎料龙王大怒,断了曹州三年的雨水,不仅雨水没了,就连吸收灵气我都做不到,吸收不到灵气,我便与普通牡丹一样,只是耐旱的能力比她们强了些。”

  话到此处,牡丹仙子哀婉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每日都能见到其他牡丹凋零的样子,它们都离我而去,如今就只剩下我还活着,可每当我亲眼看着它们死去,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将来的样子。”

  听完,小青龙藏不住眼底的哀恸,疼惜的看着这株牡丹花,它是如此倔强,亦是如此灵动,小青龙在瑶池守了五百年,那里的花儿吸收的灵气更多,却没有一株能开启神识,能与它说话。

  牡丹仙子又感激道:“若今日没有遇见恩公,牡丹怕是也要命丧黄泉了,牡丹感谢恩公的大恩大德,生生世世定倾尽全力为恩公效力。”

  小青龙笑了,它极为清朗的声音穿透牡丹的花心:“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你的报答,你不必放在心上。还有,你还是叫我青龙哥哥吧,听着比恩公要顺耳。”

  若是牡丹仙子此时能化身,定能看到它满脸的桃红。

  它顿了会儿才开口:“好,青龙哥哥。不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牡丹还是会记在心上的。”

  |

  晚间青龙在农舍与老伯一同用了晚饭。

  月朗星稀下,小青龙坐在牡丹仙子旁,听着它讲述曹州发生过的趣事,感受着夜风习习。

  良久,牡丹仙子问道:“青龙哥哥,你何时回去?”

  小青龙默了默,开口时掩不住的失落:“等为曹州再布雨三日,我便回去。”

  牡丹仙子一听,顿时心急,但它开口时依然清柔平静:“那么快吗?不可以多留几日吗?”

  小青龙摇了摇头,它是代罪之身,又怎能如此恣意的留在曹州赏玩呢。

  牡丹仙子见它否定,想了想后,灵机一动,道:“可是,我还没见过青龙哥哥的样子呢,我虽好了不少,但看人看物还是模糊的很,青龙哥哥再等些日子吧!待牡丹能够化身成人,便让青龙哥哥欣赏下曹州牡丹城的盛景”

  这话倒是打动了小青龙,它本就是为了曹州牡丹花海而来。

  可……

  牡丹仙子感受到小青龙的迟疑,便趁热打铁道:“青龙哥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就算好几月都不回去,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既然逃不了处罚,何不趁此时机,好好享受一下自由的时光呢。”

  这番话,又正正好说到小青龙的心里去了,它的确想自由自在一回。

  反正,离娘娘回来还有些日子,那就最后好好自由一把,享受一回吧。

  牡丹仙子见小青龙终于答应,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它不急着回去领罪,它就一定能想到办法让青龙哥哥逃过一劫。

  心里坚定了想法,一定要青龙哥哥平平安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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