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嗫嚅道:“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了, 你们……你们会……会杀了我吗?”

  “杀你?我还抽你呢!小兔崽子!”

  阮星阑要不是看他年纪小,早揍他一顿了。

  这狗比太气人了。

  哪知林知意不经吓的,立马就哭了。

  凤凰道:“男子汉大丈夫, 哭哭啼啼的,以后长大了是不会有出息的!”他浑然忘记自己头埋草堆哭的事情了。

  转而还同阮星阑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小姑娘?而且— —”凤凰拧着眉头,满脸疑惑地望着他,“你好像认得他。”

  “我有透—视眼!”阮星阑快手快脚的给林知意处理了下伤口, 然后抬起眼皮脱口而出:“林……”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林知意傻不愣登的, 抬起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你是不是认识我?”

  得了, 敢情凤凰和林知意的姓氏,全他娘的, 是阮星阑给他们取的。

  阮星阑纠结起来,按照剧情发展, 三个人要结伴去天衍剑宗拜师学艺了。

  那么也就是说,他能看见师尊了!

  可就是不知道, 现在这个时空, 究竟是凤凰的第一世,还是第二世。

  管不了那么多了。

  阮星阑连哄带骗, 将二人带去了天衍剑宗。

  正赶上剑宗广收弟子。

  他们三个小乞丐似的瓜娃子, 就混在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少年少女中, 显得格格不入。

  林知意说, 他们三个长得像是没人要的野孩子。阮星阑觉得也像。

  有必要提一嘴的是,林知意受了伤,腿脚没劲儿走不动。

  凤凰的腿骨还没完全愈合,但他硬说自己没事。打小就别别扭扭的。

  阮星阑不得不背着林知意,牵着凤凰千里迢迢来到天衍山。

  别问他为啥不背凤凰, 问就是太沉了,实在是背不动他。

  凤凰看着瘦,密度还挺大的。沉得像小猪。

  林知意显得极为担心,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一路上连头都不敢抬,见到人就躲得远远的。

  又怕自己是人神之子,慕仙尊瞧不上他。

  为了防止林知意的身份被人察觉,阮星阑只好带着两个拖油瓶,藏起来蹲点。

  谋划着,等慕千秋一来,就立马跳出去,二话不说,先跪倒再说。

  才一藏好,便见头顶一道剑光飞来,蓦然落在三人眼前。

  白衣胜雪,一如初见。

  阮星阑不争气的眼泪,差点从嘴里流了出来。

  只一眼,他就知道,是他的师尊没错了。

  “你竟是人神之子。”

  慕千秋一眼便瞧出林知意的身份,抬手一招,林知意便飞至半空。

  凤凰急得大叫:“你是谁?你快放开他!”

  阮星阑心想,要拜师得趁早,二话不说自后面踹了凤凰一脚,自己也噗通跪下,按住凤凰的后脑勺,高声道:“仙尊在上!我们兄弟三人,今日特上山拜师,请仙尊收我们为徒!”

  慕千秋的目光落在阮星阑身上,淡淡道:“你凭什么觉得本座会收你们为徒?”

  阮星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凭慕千秋眼瞎?还是凭自己七岁的身材婀娜?

  很显然都不是啊。

  阮星阑厚着脸皮笑着抬头看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但就是觉得仙尊会收我为徒。”

  慕千秋低头瞧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阮星阑心底的那朵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阮,小名狗剩。”阮星阑抬头,笑眯眯地告诉他,“爹娘死得早,往后师尊就是高堂。师尊在上,请师尊赐名!”

  “你还未行拜师礼,倒叫起师尊来了。”

  阮星阑言之凿凿道:“繁文缛节,枯燥无聊。若师尊嫌弟子拜师轻率,那么弟子再磕几个?”

  慕千秋竟也笑了,一挥衣袖,便将三人带上了瑶光殿。

  所有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为防止露馅,阮星阑不得不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慕千秋嫌脏,吩咐他们下去先洗洗干净。

  之后便按着礼节,将拜师礼行了。

  因为阮星阑脸皮足够厚,成了首座弟子。光明正大地待在慕千秋的峰头。

  穿着小号的弟子服,仗着脸皮厚,年纪小,能在慕千秋那里讨不少便宜。

  譬如说,慕千秋教他们写字,林知意和凤凰写的有模有样的。

  阮星阑就偏不,写得狗爬般丑到人神共愤,故意让慕千秋手把手教他写。

  不仅能摸师尊的手手,还能顺势坐在师尊的腿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

  他打小没爹,都不知道父爱是什么玩意儿。

  如今身子变小了,但同慕千秋像是对父子。动不动就张开手臂要抱抱。

  慕千秋提醒他:“再不专心,为师要罚你了。”

  阮星阑才不管,照样写丑字,与凤凰、林知意二人差一大截儿,一来二去,慕千秋便不纵他了。

  随手操起压宣纸的镇纸,要敲他爪子。

  每当这时,阮星阑就开始表演了。

  眼泪连珠顺着面颊淌,他知道求饶是没用的,师尊不是好唬弄的。

  遂也不求饶,两手往慕千秋跟前一伸,委屈巴巴地抬头望着他。

  一直盯,一直看,就什么话都不说。

  慕千秋总是拿他没折的,复将镇纸放下,把人抱到膝上,攥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得极为认真。

  阮星阑没话找话:“师尊,你是不是不舍得让我疼?”

  慕千秋:“专心。”

  “我就知道师尊最偏宠我了,舍不得让我疼,我也最最最喜欢师尊。”

  慕千秋:“专心。”

  阮星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以后当二十四孝好徒弟,永远不离开师尊身边。”

  慕千秋叹气:“当初为师给你起名字,倒是起错了。”

  阮星阑:“没起错啊,就是叫星阑啊!”

  “应该叫沉默才是,你的话太多了。”

  阮星阑:“……”

  呜呜呜,师尊居然嫌他话太多了。

  不干了!

  小腿一蹬,他从慕千秋怀里跳下来,气鼓鼓地往外走。

  慕千秋慢条斯理地起身,淡淡道:“今日,你胆敢踏出房门半步,本座打断你的腿。”

  阮星阑那抬起的右腿,竟放不下去了。

  暗暗琢磨着,从没听说慕千秋打断过大徒弟的狗腿啊,应该没啥事儿,反正自己年纪小。

  于是就要放下右腿,脚还没沾地,身后立马传来一道劲风。

  缚仙绳嗖得一下,将他捆成了粽子,然后拉回慕千秋身前。

  阮星阑警告他:“师尊,你不能这般待我,否则,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慕千秋抬眸,似笑非笑道:“哦?你是在教本座做事?”

  他挽起长袖,从笔架上挑出一支毛笔,放在了阮星阑的上唇上,同他说:“夹住。”

  阮星阑下意识一嘟嘴,毛笔就夹在了鼻子与上唇之间。

  为了保持住,他不得不嘟着嘴巴,两边腮帮子都鼓鼓的。

  “不准动,掉一次,罚你饿一天。”

  那不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干饭,肠胃疼得慌。

  阮星阑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我错了”。

  慕千秋不理他,也不给他松绑,抬步要往外走。阮星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很快,又见师尊停住。

  他大喜过望,以为师尊改变主意了。

  便听慕千秋道:“本座房中的海棠花,是你送的罢?”

  阮星阑夹着毛笔点头。

  “为何送本座海棠花?”

  阮星阑心想,海棠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于是就开口,才道了一个字,那毛笔就掉下来了。

  慕千秋转过身来恭喜他:“罚你一天不准吃饭。”

  阮星阑:“……”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苦着脸道:“可明明是师尊问的啊。”

  慕千秋道:“是本座的错?”

  “不敢。”

  “不敢?”

  “不,不是!”

  阮星阑琢磨着,当人徒弟和当人道侣是不一样的。

  当徒弟嘛,就跟当人龟孙子似的。道侣就不一样了,可以敞开了撒娇。

  忍不住老气横秋地长叹口气。

  眼前蓦然一黑,师尊便折身回来了。

  单手钳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若有所思道:“本座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你这张脸极为熟悉。”

  阮星阑眨巴眨巴眼睛,故作天真无邪道:“可能是在梦里。我与师尊有缘。”

  慕千秋倏忽笑了起来,松开手,转而在他头顶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之后便转身离去。

  入夜之后,阮星阑便鬼鬼祟祟地潜入了师尊的寝殿。

  怀里还抱着小被褥,猫着腰躲在门外。

  然后酝酿酝酿情绪,装作梦游似的,晃晃悠悠地推门进去,一面念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一面往慕千秋的床上摸索。

  慕千秋浅睡,早便察觉。眼睛在夜下显得极深邃。

  并未出声制止。

  “……道法自然。”阮星阑嘴里念念有词,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多了,装得像模像样的。

  自己寻了个风水宝地,就躺下了。

  慕千秋唤了声“星阑”。

  他也不理,死猪一样,动都不动。

  仗着年纪小,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嘴里叨叨着:“弟子最最最喜欢师尊了!”

  慕千秋沉默不语,抬手要施法将人送回房里。

  阮星阑露出一丝眼缝,忙翻了个身,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趴在了慕千秋身上,刚好压住他施法的手。

  “被褥好舒服,布料好好,我长这么大都没睡过这么好的床。”

  慕千秋微微一愣,指尖的灵力便渐渐褪去。犹豫了片刻,才抬手轻轻拍着徒弟的后背。

  一夜便如此睡去。

  早上醒来时,阮星阑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被褥盖得好好的。

  昨晚的事情,就仿佛一场梦。

  睡醒后,天就亮了。

  他正愣神间,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随即传来敲门声:“大师兄,你醒了吗?我有事寻你!”

  阮星阑道了个进,林知意便推门而入,俊脸红扑扑的,应该是一路跑来的。

  “大师兄,不好了,师尊今早罚师弟去后山手劈竹子,不劈断一百根,不许休息,大师兄快去看看吧!”

  阮星阑一听,二话不说掀了被子,连衣服都是边跑边穿。

  等到了林知意说的后山竹林,远远就瞧见一抹淡青色的身形,在碧色的林叶间。

  三人才刚入门,学的都是些基础法术。手劈竹子都是些技术活儿。

  别说手劈一百根,就是劈一根,都能把手弄得鲜血淋漓。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师尊不可能这么罚你!”

  阮星阑三步并两步跳了过去,见凤凰一手扶着竹子,以手为刃,对着一根竹子死劈活劈。

  七岁孩子的手掌,才多大一点,鲜血都顺着衣袖淌。

  凤凰不吭声,闷葫芦似的,也不停手,一个劲儿地劈。

  林知意很快跟上来了,压低声儿道:“大师兄,事情是这样的。师弟今早去寻师尊,求师尊传授他最厉害的术法。师尊便问他为何。师弟就说,说他要报仇雪恨,屠尽天下妖邪。”

  阮星阑满脸的惨不忍睹,觉得凤凰的智商,的确像个盆地。

  怎么能这么说呢。

  好歹也得说是除||暴||安良,为民除害,降妖伏魔,仗剑天涯之类云云吧。

  小小年纪就说什么报仇雪恨,屠这个屠那个的。

  别说是慕千秋罚他了,就算换个师长,早一巴掌把凤凰拍地底下了。

  阮星阑见他如此,不忍心骂他,便从旁道:“师尊罚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还能生师尊的气么?”

  “不是!”

  林知意应道:“是啊,师弟,师尊都是为了我们好,如何能生师尊的气?”

  凤凰重复道:“我说不是!”

  阮星阑从前就知道凤凰是个别扭性子,还是头倔驴,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经历过了那么多事,他现在只想在凤凰心里,播撒一把爱的种子。

  以期凤凰在未来的日子里,心尖记挂着这一点甜,再遇见苦的时候,便不会难熬到想死了。

  殊不知正是因为这一点甜,路见欢日后要受多大的苦。

  “别劈了,傻不傻?你就是把手劈断了,师尊也看不到。你要是把手弄残了,以后怎么给你爹娘报仇雪恨?”

  阮星阑抓住他的手,好言相劝道。

  “放开我!如果不能为爹娘报仇,那我要这双手有什么用?”凤凰红着眼睛低吼道,“我就是残了废了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我在乎的,我在乎,师兄很在乎很在乎。”阮星阑顺势将人抱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师兄在乎的,师兄心疼你,手长那么好看,残了废了多可惜。”

  一面说,他一面对林知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寻师尊来。

  等林知意一走,阮星阑才将凤凰拉坐下来,攥着他的手腕,啧啧摇头:“伤成这样,你爹娘要是在天有灵,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

  凤凰不吭声,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

  阮星阑摇头叹气,摸索着撕开外袍给他包扎,凤凰缩手道:“别弄,师尊让我劈一百根竹子,我才劈了十一根。”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师尊让你手劈竹子,你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劈?”阮星阑把他的手拽了回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教给我。”

  等处理好凤凰的伤手,阮星阑问他:“身上有空白的符纸没?”

  “有,你要符纸做什么?”凤凰掏出几张递给他,“师尊才授了我们符咒术,我还未曾学会。”

  “你没会不要紧,我会就行。”

  阮星阑沾了沾凤凰衣袖上的血,趴在地上画符咒。

  虽然说,现在这具身体太小了,但符咒的画法,他还记得。

  等画好符咒之后,阮星阑起身,取指念咒,数张符纸便嗖嗖飞了起来。

  在凤凰满面惊愕的目光中,符纸嗖嗖飞去,宛如刀刃一般,一时间林声阵阵,竹子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阮星阑拍了拍衣裳,点头道:“差不多一百根了,师尊那里可以交差了。”

  凤凰愕然:“你好厉害……可是师尊说,要用手劈。”

  “你就是用手劈的啊,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阮星阑冲他眨巴眨巴眼睛,“到时候我替你作证。”

  凤凰摇头,不愿意弄虚作假唬弄慕千秋,还要去劈竹子,头顶就落了几滴雨。

  这雨来得太及时了,也太快了。不一会儿就下大了,整个竹林都雾蒙蒙的。

  阮星阑拉着他寻了个小山洞躲起来,就等雨停了,好回去。

  哪知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的。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

  幸好山洞里有些干柴,暂且升火取暖。

  “来,把衣服脱了烤烤,这雨急,可别染了风寒。”

  阮星阑说这话时,已经脱了外衣,还从犄角旮旯里摸到了栗子,丢进火堆里烤。

  凤凰不肯,板着张俊脸道:“我不脱,我不冷。”

  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阮星阑笑话他:“打脸疼不疼?还说不冷,你这嘴唇都冻紫了,来,靠近来坐,你倒是过来啊,怕什么的!”

  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两个人并肩依偎在一处儿,阮星阑强行拔了他的外衣,之后用木棍在火堆里翻找。

  凤凰问:“你再找什么?”

  “栗子,烤栗子。喏,找到了。”

  用木棒把栗子掏出来,捏着栗子吹了十几口凉气。

  等栗子凉了,壳子很容易就剥开了。阮星阑剥了一个递给他:“来,你尝尝,很香很甜的。”

  凤凰把头一扭:“我不吃!”

  “真不吃?”

  “不吃!”

  “不吃算了,本来我烤了也不是给你吃的。”阮星阑故意逗他,“等回头拿给林师弟吃,他肯定会很高兴。”

  凤凰道:“你好像很喜欢他。”

  阮星阑知晓,在凤凰的前世,魔君总是待林知意比待他好,一直都是。

  即便凤凰不说,但心底多少会有些失落。

  于是阮星阑笑嘻嘻地说:“骗你的!本来就是烤给你吃的!”

  凤凰闷声闷气道:“二师兄比我讨人喜欢,比我听话,师尊也很喜欢他。”

  “那我就喜欢不讨人喜欢的,偏偏喜欢不听话的。”

  “真的?”

  “真的!”

  凤凰便又高兴起来,不知道是火光映的,还是怎么的,俊脸红扑扑的。

  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道:“除了爹娘之外,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阮星阑没听清,侧着耳朵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凤凰立马闭嘴,不肯再说了。

  这雨一直下个没完,让林知意去寻师尊,也不知道寻到哪里去了。

  估摸着得下一夜,天都已经黑透了。

  再不回去,师尊恐怕会担心的。

  更糟糕的是,凤凰淋了雨,居然发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怎么喊都喊不醒。

  阮星阑心急如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背着凤凰就往回走,雨还在下,落在身上冷飕飕的。

  山路湿滑,每一步都很艰难。

  还没走到半路,便遇见了林知意。

  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去寻师尊,他压根就没走出竹林。

  还不小心崴了脚,趴在地上哭。

  阮星阑仰天长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孽。

  稚嫩的肩膀,还得带俩拖油瓶。

  林知意哭道:“师兄,我的脚好疼好疼,不知道是不是断了,师兄,我疼。”

  “你在这里等等,好不好?”阮星阑温声细语地同他讲道理,“凤凰发烧了,现在昏迷不醒,我得赶紧背他回去。我一个人背不动你们两个。”

  “师尊,我害怕,天太黑了。”林知意浑身湿漉漉的,害怕的眼眶通红,两手死死抓紧阮星阑的衣袖,昂着脸说,“师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师兄,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这里太黑了,我……我害怕,师兄,师兄……”

  原来林知意竟是这么怕黑的。

  可自己当初盛怒之下,刺瞎了他的一双眼睛。林知意的余生都将在黑暗中,不见光明。

  阮星阑强逼自己狠下心肠:“林知意,你听话,我先送凤凰回去,很快就来接你。”

  “师兄,师兄……”

  这几声师兄都快把他喊软了,阮星阑暗骂自己就是个贱骨头,总是一次次地犯贱。

  一边在心里狠狠痛骂自己,一边又弯腰,把林知意抱了起来。

  弱小的肩上,背着昏迷不醒的凤凰。怀里却是瑟瑟发抖的林知意。

  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周围黑漆漆的,山路湿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摔一跤,把背上和怀里的人摔出个好歹来。

  早忘却了,自己也不过是七岁的血肉之躯罢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雨越下越大,身子沉得要命,每往前多走一步,就跟要他命似的。

  林知意缩他怀里哭,一个劲儿地道歉,喊他师兄。

  阮星阑不是那种会把一个七岁大的孩子,丢在荒郊野岭,不管不顾,自己走的人。

  强撑着将凤凰往身上背了背,故作轻松地安抚林知意:“我有的是劲儿,哭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长大了是不会有出息的。”

  “师兄,你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师兄的救命之恩!”

  阮星阑心想,你的报恩不同寻常,普通人还真受不起呢。

  明面上却顺势说道:“师兄信你,你最乖了,就是个小可爱。”

  双腿一点劲儿都没有了。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气。

  这时候师尊在就好了。

  阮星阑抬头望天,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他想,如果师尊在就好了。

  如果师尊在,一定会替他撑伞的。

  再度艰难行走时,远远便见一道白影,宛如走在平地般,几个瞬息之间,便抵达眼前。

  手里撑着一根青竹伞。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那竹伞一倾,头顶的雨都停了。

  阮星阑抬脸冲他笑:“师尊。”

  慕千秋低眸瞧他,淡淡嗯了一声,伞越发往徒弟身上倾斜。

  “如果徒儿现在晕倒,师尊会接住徒儿吗?”

  慕千秋不解,又轻轻嗯了一声,带了点疑惑地凝视着他。

  阮星阑头重脚轻,眼前直冒星星,往前直直地倒去。

  在意识断开的最后一刻,他扑进了慕千秋怀里。

  这个怀抱此生都将属于他了。

  “星阑,醒醒,星阑,星阑。”

  瑶光殿中,床上静卧着的少年缓缓醒来,入目便是慕千秋的脸,一见他醒转,慕千秋才松了口气似的:“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

  “师尊,凤凰呢?他怎么样了,好点没?”阮星阑借着慕千秋的力道,缓缓坐起身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下意识按压着太阳穴,那里一跳跳的疼。

  “他醒了,在隔间休息,你现在可要见他?”

  阮星阑点了点头,慕千秋便转身去唤人进来。

  不一会儿,凤凰便低着头进来了。

  二人四目相对,竟一时无言以对。

  还是阮星阑率先开口道:“凤凰,过去的事情……”

  “师兄,我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是你,一直都是你……”凤凰扑过来,紧紧抱住阮星阑,身子不停发颤,“是你,一直都是你救了我们,我喜欢的,感激的大师兄,一直都是你。”

  “凤凰……”

  “我想起来了,不会错,一定是你。”凤凰越发抱紧了他,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我自重生以来,记忆有损,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直到几日前,我才堪堪明白,那个待我好的师兄,一直都是你。是我不好,曾经几次三番地要杀你。”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阮星阑拍了拍他的后背,脑袋还胀胀得疼,抬眸见慕千秋立在床边,恍惚想起了林知意。

  他同慕千秋道:“师尊,你知道林知意最害怕的是什么?”

  慕千秋摇了摇头。

  “我此前也不知,只是现在才知晓。林知意此生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最怕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苟且偷生。可我却刺瞎了他的一双眼睛,他因愧疚,还舍弃了肉身。”

  顿了顿,阮星阑又长叹口气,“最向往自由的人,不得自由。最害怕黑暗的人,永不见天日。他最想得到的人,与他无缘无份。他最在乎的族人,同他都是罪人。”凤凰哭够了,从他怀里爬出来,一字一顿道:“我也想再见他一面。”

  众人再度来到邬凰山,那里的一切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神观建立在山顶,香客络绎不绝,很多人闻声赶来,诚心侍奉。

  几人隐身来此,一入神观中,入目便是一座巨大的神像。模样与林知意一般无二。连眼睛都蒙着一条白布。

  只是多了几分女气,似观音菩萨一般,只是手中未有净瓶。

  阮星阑其实有很多话想同林知意说,可真到了此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望着神观里的香客,空气里弥漫着香火气。大堂里金碧辉煌,一尘不染。

  林知意舍弃了肉身,如今元神不得不依附在神像中,终也未现身与几人相见。

  只是在三人临走时,那座神像忽然流下了血泪。

  香客们纷纷跪倒,大呼神明显灵。

  外头的山风又吹了起来,今年的枫叶似被鲜血浇灌而成,红得不同寻常,烈烈如焚。

  隐约便听见清脆的风铃声,以及那声熟悉的,轻柔的似五月晚风一般的“师兄”。

  阮星阑便知晓了。

  是他的小可爱回来了。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八零电子书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师尊的人设完全崩坏(穿书),师尊的人设完全崩坏(穿书)最新章节,师尊的人设完全崩坏(穿书) 顶点小说!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本站根据您的指令搜索各大小说站得到的链接列表,与本站立场无关
如果版权人认为在本站放置您的作品有损您的利益,请发邮件至,本站确认后将会立即删除。
Copyright©2018 八零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