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你还有闲心在这里睡觉!”
睡觉？自己竟然睡着了。这一觉，孙大壮睡得真舒坦，刚才他做了个梦，梦见父亲穿着一身新衣靠在家里唯一的一道门槛上，门外正下着暴雨，地面上溅起一颗颗乒乓球般的水泡，不远处稻田里一脚高的再生稻正贪婪地吸取着养分，孙大壮的爸注视着旁边向门外探望的孙大壮，对他说“大壮，你娘要走了，留下我们父子怎么办啊？”父亲感叹完，抗起身边的锄头转身走了出去，钻进门外的雨林。
孙大壮突听父亲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惊觉奇怪；追上去，伸手去拉住父亲想要问个明白，那知道，自己的手怎么怎么也够不着他，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孙大壮急的大叫一声：“爸，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这一声喊，孙大壮才猛地从梦中惊醒。
“爸……，爸，”孙大壮喊了几声，整个山坡上静悄悄地，只有对面的山崖的回音应合着自己。
“大壮，你喊二爸做啥，你都知道什么了吗？是不是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早上还开玩笑的雪芳嫂子大声叫醒孙大壮。
孙大壮想起刚才那个梦，又听得雪芳嫂子这么一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顿时感觉后背心有些发冷，心里一阵恐慌，一咕噜地从草地上翻起身子，慌乱地扯掉嘴角的狗尾巴草，四处张望，雪芳嫂子正站在山头的蓄水池边上向下焦急地看着自己。
“大嫂，你不是在火地坡给红苕浇粪吗？”闪烁地眼神躲避大嫂看向自己的眼光。
此时正当午时，阳光从一张张宽厚的桐子叶间隙投射下来，照射在人的皮肤上还有些发烫。
“快跟我回去吧，咱家二爸快不行了。”
大嫂嘴里的二爸，正是孙大壮的父亲。怎么回事？出门的时候父亲正跟母亲合计，说把还有些水分的稻谷趁今天的好天气再暴晒一天。在家翻晒稻谷也会出意外？不太可能吧！心脏病？没有，跟村子里人打架斗殴，更不会！那是……
孙大壮是不相信的，疑惑地问:“大嫂，你说说看，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肯定是拿我开玩笑吧？”
“大壮，嫂子会跟你开这种玩笑！快走，别啰嗦，听村里的老辈子说再不走就怕赶不上给二爸送终了。”孙大壮暗思付，一脸焦急的大嫂也不像、更不会拿这事跟自己开玩笑。
“送终”真有这么严重？急忙拖拉着鞋，牛就拴在坡上，两人在地沟里，田坎上踉踉跄跄、低一步高一步向孙大壮家里跑去。
刚到家，堂屋里聚拢不少村子里的人，有高声吩咐请医生的，有说必须送到镇上的医院才有救。
两人费力的挤开围观的人群，孙大壮的父亲正躺在堂屋的靠墙的地上，孙大壮的母亲跪在旁边用手掌托着他父亲的头，正往孙大壮父亲的嘴里灌着水。只听见孙大壮父亲费力的从嘴里咕噜地吐出几个单词，“哎……，不行了，……不行了……，哎，”手无力的晃了几下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看上去，孙大壮的父亲虚软无力，整个身子蜷缩在他母亲的怀里。两只无神的眼睛微微露出一丝眼光，看向围观的人群，努力在寻找着什么。
孙大壮见状赶紧上前抱住他父亲，眼泪从眼眶里不争气的滑出来，哭喊着：“爸，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此时孙大壮的父亲仿佛放下了什么，眼睛缓缓合上，似乎是太困了想睡一会。
窗外，靠近窗子的屋檐下，一簇簇毛竹在阳光下摇曳着自己婀娜多姿的身形。偶尔吹过来的风，带起一片片竹叶在阳光里翻飞。
阳光在错动的竹叶里，被分裂成无数条金色的丝线，在地上画出一道道斑斓。从摇曳着竹林间穿过的阳光，恰好照进屋来，照在孙大壮父亲的脸上。
“大壮他妈——，大壮，你们快让开，让医生来瞧瞧。”说这话的是本房的雪芳嫂子，正帮忙提着医生的出诊箱子，招呼着村上医务室的医生。
翻起孙大壮父亲的眼皮，用手电筒仔细检查一番，医生痛苦闭上眼，想了一会伸出手扣摸着自己的头，望着窗外在阳光下晃动的毛竹，颤微微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闭上嘴，纠结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的字：“送镇上……！”
“有怎么严重吗？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啊连血都没有出一点，应该是昏迷了过去吧。”孙大壮的妈不相信医生说的话，但还是从家里找出一张躺椅，用两根木棍顷刻间便做成了一副滑竿；村里的壮年不用吩咐急匆匆地抬往十里外的镇中兴医院。
“孙二嫂，要是流血又好办啦，二哥这是颅内出血，要动手术的，只有大医院才行，我没这能力啊……”
村里的医生埋怨着自己医术，临走只是吩咐了一句:瞳孔已放大，预示后果不太好，就算救活也是，哎，摆摆手，不想再说下去。吩咐大伙抬稳滑竿，别造成二次伤害，摇摇头，脸色痛苦地便离开了。
村里的孙会计见医生的表情，心里便明白了，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说道：“院长你好！我是孙家湾的老孙。”对方答道：“是孙会计啊，这么长的时间你上哪去了？都不跟我联系一下，最近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你们村要上一个村长，什么时候带来体检呀？……”
孙会计不想和他啰嗦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有急事找你！听好，我家的侄儿颅内受伤，马上起身去你的医院，麻烦你们做好一切应急的准备。我正在赶去的路上。”对方闻听不再多问，回道：“明白！”
趁此空隙，孙大壮才有机会从母亲的嘴里知道，自己父亲因在楼上堆码新收的稻草，在楼上一脚踩了空，从楼上摔了下来。一般来讲摔下来顶多造成骨折，严重的是，摔下来的同时，断裂的楼板跟着掉下来，正巧打在孙大壮父亲的头上。
一到镇医院急诊室，医院早就接到危重病人送来的电话，已做好准备，哪知道接诊的竟然是院长本人。
检查了一下孙大壮父亲的身体，除了头部以外，并没有发现什么骨折，也没有明显的伤口。
病床上孙大壮父亲的脸色已变成紫色，鼻孔里只有微弱的鼻息。院长紧皱着眉头，眼神凝固起来，从兜里掏出一根针，点刺孙大壮父亲的脚底。轻刺，腿纹丝不动，豪无反应，加重针刺力度，面上，腿还是毫无反应。再加重针刺力度，针已没入肉里，面上，腿依然毫无反应。
“危险吗？院长！”孙大壮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不是危险，是……，哎，孙大哥，我们也无能为力……。”院长看看孙会计，又看看孙大壮。
院长露出的表情，分明告诉大家医院是想放弃治疗，孙大壮的母亲哀求面色凝重的院长:“要不挂上水试试看，生病了输水就会百试百灵，兴许还有救呢！”
“好吧！那我们医院先试试看吧，先挂生理盐水，这次的医药费就算在我的账上——工资里面扣。”院长吩咐完身边的护士。
一个医生指着病床上的病人对大家说:“这也是我的初中同学，还是我的同桌啊，哎！……”蹲在旁边从兜里掏出烟盒，递给孙会计一根，两人在病房抽起了烟，也不管墙上贴的禁烟标示。
有条不紊的护士熟练地取针眼，扎针，挂上盐水。刚挂上不久，孙大壮父亲的嘴里“咕噜咕噜”几口乌黑血水从嘴里，鼻孔里冒来出来。把围观的几人吓了一跳。
“孙会计，看看现在的准确时间是多少？”
“下午三点二十一分。”
“差不多了，亲人们都围过来看看吧。”院长吩咐着。
孙大壮父亲的眼睛睁开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
“妈，爸醒了，有救了。”孙大壮话还没有说完。
一道“咕噜”的响声便滑过孙大壮父亲的喉咙，然后又在腹部响起……。
“节哀吧！”院长狠抽了一口烟，一支完整的烟便燃烧了大半……。
睡觉？自己竟然睡着了。这一觉，孙大壮睡得真舒坦，刚才他做了个梦，梦见父亲穿着一身新衣靠在家里唯一的一道门槛上，门外正下着暴雨，地面上溅起一颗颗乒乓球般的水泡，不远处稻田里一脚高的再生稻正贪婪地吸取着养分，孙大壮的爸注视着旁边向门外探望的孙大壮，对他说“大壮，你娘要走了，留下我们父子怎么办啊？”父亲感叹完，抗起身边的锄头转身走了出去，钻进门外的雨林。
孙大壮突听父亲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惊觉奇怪；追上去，伸手去拉住父亲想要问个明白，那知道，自己的手怎么怎么也够不着他，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孙大壮急的大叫一声：“爸，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这一声喊，孙大壮才猛地从梦中惊醒。
“爸……，爸，”孙大壮喊了几声，整个山坡上静悄悄地，只有对面的山崖的回音应合着自己。
“大壮，你喊二爸做啥，你都知道什么了吗？是不是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了？”早上还开玩笑的雪芳嫂子大声叫醒孙大壮。
孙大壮想起刚才那个梦，又听得雪芳嫂子这么一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顿时感觉后背心有些发冷，心里一阵恐慌，一咕噜地从草地上翻起身子，慌乱地扯掉嘴角的狗尾巴草，四处张望，雪芳嫂子正站在山头的蓄水池边上向下焦急地看着自己。
“大嫂，你不是在火地坡给红苕浇粪吗？”闪烁地眼神躲避大嫂看向自己的眼光。
此时正当午时，阳光从一张张宽厚的桐子叶间隙投射下来，照射在人的皮肤上还有些发烫。
“快跟我回去吧，咱家二爸快不行了。”
大嫂嘴里的二爸，正是孙大壮的父亲。怎么回事？出门的时候父亲正跟母亲合计，说把还有些水分的稻谷趁今天的好天气再暴晒一天。在家翻晒稻谷也会出意外？不太可能吧！心脏病？没有，跟村子里人打架斗殴，更不会！那是……
孙大壮是不相信的，疑惑地问:“大嫂，你说说看，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肯定是拿我开玩笑吧？”
“大壮，嫂子会跟你开这种玩笑！快走，别啰嗦，听村里的老辈子说再不走就怕赶不上给二爸送终了。”孙大壮暗思付，一脸焦急的大嫂也不像、更不会拿这事跟自己开玩笑。
“送终”真有这么严重？急忙拖拉着鞋，牛就拴在坡上，两人在地沟里，田坎上踉踉跄跄、低一步高一步向孙大壮家里跑去。
刚到家，堂屋里聚拢不少村子里的人，有高声吩咐请医生的，有说必须送到镇上的医院才有救。
两人费力的挤开围观的人群，孙大壮的父亲正躺在堂屋的靠墙的地上，孙大壮的母亲跪在旁边用手掌托着他父亲的头，正往孙大壮父亲的嘴里灌着水。只听见孙大壮父亲费力的从嘴里咕噜地吐出几个单词，“哎……，不行了，……不行了……，哎，”手无力的晃了几下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看上去，孙大壮的父亲虚软无力，整个身子蜷缩在他母亲的怀里。两只无神的眼睛微微露出一丝眼光，看向围观的人群，努力在寻找着什么。
孙大壮见状赶紧上前抱住他父亲，眼泪从眼眶里不争气的滑出来，哭喊着：“爸，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此时孙大壮的父亲仿佛放下了什么，眼睛缓缓合上，似乎是太困了想睡一会。
窗外，靠近窗子的屋檐下，一簇簇毛竹在阳光下摇曳着自己婀娜多姿的身形。偶尔吹过来的风，带起一片片竹叶在阳光里翻飞。
阳光在错动的竹叶里，被分裂成无数条金色的丝线，在地上画出一道道斑斓。从摇曳着竹林间穿过的阳光，恰好照进屋来，照在孙大壮父亲的脸上。
“大壮他妈——，大壮，你们快让开，让医生来瞧瞧。”说这话的是本房的雪芳嫂子，正帮忙提着医生的出诊箱子，招呼着村上医务室的医生。
翻起孙大壮父亲的眼皮，用手电筒仔细检查一番，医生痛苦闭上眼，想了一会伸出手扣摸着自己的头，望着窗外在阳光下晃动的毛竹，颤微微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闭上嘴，纠结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的字：“送镇上……！”
“有怎么严重吗？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啊连血都没有出一点，应该是昏迷了过去吧。”孙大壮的妈不相信医生说的话，但还是从家里找出一张躺椅，用两根木棍顷刻间便做成了一副滑竿；村里的壮年不用吩咐急匆匆地抬往十里外的镇中兴医院。
“孙二嫂，要是流血又好办啦，二哥这是颅内出血，要动手术的，只有大医院才行，我没这能力啊……”
村里的医生埋怨着自己医术，临走只是吩咐了一句:瞳孔已放大，预示后果不太好，就算救活也是，哎，摆摆手，不想再说下去。吩咐大伙抬稳滑竿，别造成二次伤害，摇摇头，脸色痛苦地便离开了。
村里的孙会计见医生的表情，心里便明白了，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说道：“院长你好！我是孙家湾的老孙。”对方答道：“是孙会计啊，这么长的时间你上哪去了？都不跟我联系一下，最近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你们村要上一个村长，什么时候带来体检呀？……”
孙会计不想和他啰嗦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有急事找你！听好，我家的侄儿颅内受伤，马上起身去你的医院，麻烦你们做好一切应急的准备。我正在赶去的路上。”对方闻听不再多问，回道：“明白！”
趁此空隙，孙大壮才有机会从母亲的嘴里知道，自己父亲因在楼上堆码新收的稻草，在楼上一脚踩了空，从楼上摔了下来。一般来讲摔下来顶多造成骨折，严重的是，摔下来的同时，断裂的楼板跟着掉下来，正巧打在孙大壮父亲的头上。
一到镇医院急诊室，医院早就接到危重病人送来的电话，已做好准备，哪知道接诊的竟然是院长本人。
检查了一下孙大壮父亲的身体，除了头部以外，并没有发现什么骨折，也没有明显的伤口。
病床上孙大壮父亲的脸色已变成紫色，鼻孔里只有微弱的鼻息。院长紧皱着眉头，眼神凝固起来，从兜里掏出一根针，点刺孙大壮父亲的脚底。轻刺，腿纹丝不动，豪无反应，加重针刺力度，面上，腿还是毫无反应。再加重针刺力度，针已没入肉里，面上，腿依然毫无反应。
“危险吗？院长！”孙大壮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不是危险，是……，哎，孙大哥，我们也无能为力……。”院长看看孙会计，又看看孙大壮。
院长露出的表情，分明告诉大家医院是想放弃治疗，孙大壮的母亲哀求面色凝重的院长:“要不挂上水试试看，生病了输水就会百试百灵，兴许还有救呢！”
“好吧！那我们医院先试试看吧，先挂生理盐水，这次的医药费就算在我的账上——工资里面扣。”院长吩咐完身边的护士。
一个医生指着病床上的病人对大家说:“这也是我的初中同学，还是我的同桌啊，哎！……”蹲在旁边从兜里掏出烟盒，递给孙会计一根，两人在病房抽起了烟，也不管墙上贴的禁烟标示。
有条不紊的护士熟练地取针眼，扎针，挂上盐水。刚挂上不久，孙大壮父亲的嘴里“咕噜咕噜”几口乌黑血水从嘴里，鼻孔里冒来出来。把围观的几人吓了一跳。
“孙会计，看看现在的准确时间是多少？”
“下午三点二十一分。”
“差不多了，亲人们都围过来看看吧。”院长吩咐着。
孙大壮父亲的眼睛睁开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
“妈，爸醒了，有救了。”孙大壮话还没有说完。
一道“咕噜”的响声便滑过孙大壮父亲的喉咙，然后又在腹部响起……。
“节哀吧！”院长狠抽了一口烟，一支完整的烟便燃烧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