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善若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腊月将至,寒冷无法阻挡水都人享受欢愉的热情。年轻的姑娘们穿着厚厚的裘皮,裸露着白嫩的大腿,在人流中穿梭,荡漾起阵阵涟漪。

  “烤野猪肉,香喷喷的野猪肉诶哟!”油光满面的商户高声叫卖。马叔冷伸出脖子看了眼,咽下口水。“不吃,减肥。”他把扇子一展,“风流君子扇…”亲王晃晃悠悠,来到了舞乐小舍门前。

  这间小舍别致,香木的入口窄而紧凑,上面涂了一层蜡,亮晶晶的。并不是广开门迎客的路数,正对亲王喜爱猎奇的调调。悬额上书“浅深坊”,是其芳名。踏入其中,豁然开朗,别有洞天。只见坊子中央一个十二边形的大台,大台中央一束红艳艳的牡丹花招展着,上面还特意洒了些许露珠,仿佛凝结着袭人的香气。周边的观戏位,竟置了三层高,客座稀疏有度,既觉热闹,又不拥挤。

  演出即将开始,观席已近满座。马叔冷径直向前,找到最前排的空位,大咧咧的坐下。旁边的人微笑着点头示意,叔冷皱眉,拿扇子挡住自己的脸。“晦气!”

  正是萧明朗萧大人,右边则是一位年轻俊俏的女伴,樱桃小嘴分外可人。

  “哟,马叔,冷吗?好巧哦。”

  “香果小姐,在下有礼。”亲王在扇子后面翻翻白眼,打招呼的固定烂梗,也不嫌腻。

  萧明朗牵起香果的手,“演出开始了,可不要再调皮。”

  灯光熄灭,坊内一暗。片刻后大台周围点起盏盏红烛。美艳的戏子缓缓出场,万千青丝缕缕披垂,薄纱下姣好的身姿若隐若现。她在牡丹旁站定,一挽手,开嗓。今晚唱的是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萧明朗专注的看着戏台。“叔冷。你说一个人不见了,该怎么找到他。”

  马叔冷摇摇扇子,也看着戏台。“那要问他为什么不见了。”

  “如果是,自己藏起呢?”台上的戏子扶起长腿,台下一片叫好,萧明朗也跟着礼貌鼓掌。

  “那还是要问他为什么不见了。”马叔冷合起扇子。

  “知道再多,怕也于事无补吧。”萧明朗咳嗽一声。

  “萧大官人也有不能之时?与其苦苦追寻,不如守株,待兔!”亲王道。

  “唉,年华易逝,你我也是日益松垮,多有不能之时呵!”萧明朗对着香果笑笑。

  台上正唱到“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香果咬咬嘴唇,掐了下萧明朗的胳膊。

  “很多时候我感受到世界的奇妙。”或许是受到雷电的干扰,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枭伸出食指,点亮指尖。

  “每个生物都在扮演着互相矛盾的角色。强与弱,捕食与被捕食,吃与被吃,生存与灭绝。似乎是一种设定好的模式,谁也无法改变。”张虎站在原地,五脏六腑已经熟透。灰烬不断从身体上掉落,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我许多年来一直追寻,自我生命的完整。我从未感受到死亡的恐惧,那是什么滋味呢?别人无法告诉我答案,我一直不停的制造死亡,观摩死亡,次数越多,距离却越远。闻不到,抓不到。我激起猎物的杀意,放任伤害刺穿我的躯体,而它太过敏感,我甚至连疼痛都来不及仔细体味。直到遇见你们,人类,你们让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你们可以如此接近,杀死我。但还是不行,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完全错了。在我面前,你们的角色,只能是奉献与被奉献。而我,支配一切。”

  洁白的羽毛从祠堂门外飘了进来,一瓣一瓣落在张虎的身上,然后融化。是雪,张集镇的初雪。

  张虎睁开眼睛,眼中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他向前重踏一脚,旋风般的杀到枭面前。那速度奇快,简直就是一道光。枭的反应更快,几乎在张虎袭来的同时闪至张虎身后。矛尖,还是刺穿了枭的肚肠,张虎竟将矛头倒转,直接串挑了自己与枭!

  “呼呵!”猎户蛮力顿起,双手紧握长矛,将枭死死顶在墙边。

  枭的后脑受到重创,头晕目眩。他看着摇摇晃晃的张虎背影,对准因发力而耸动的肩胛骨刺下指刀。一下,两下,三下,指戳的坑洞里骨稀肉烂,鲜血四溅。伤口里跃动出白色的力量,犹如跳动的小精灵,覆盖住深红色的血腥。

  滋养,修复。

  枭聚精会神的看着,他放声大笑起来,“很好!很好啊!”边笑边用左手捶打身后的墙壁,咚,咚,咚,墙壁坍塌了!

  龙首一寸一寸把身体从血淋淋的长矛中拔出。张虎随即抽出长矛拉开距离,变换横跨马步的姿势,矛尖指着枭龙不变。雪中,二人一动不动对峙。身后,英雄塑像一身戎装静默。

  边角四堂陆续有彩弹放出,烟花给初雪平添几分姿色。

  张虎眉头舒展开来。枭冷笑一声,“看来你的目的不是伤害与消耗,而是拖延。赌我杀不了你吗?你,赌对了。”四条良种邪龙仍在空中悬停,没有移动的意思,持续把恐怖的阴影投向镇子的四角。

  一个歪歪扭扭的瘦弱身影从远处走来。那是?张虎揉揉眼,太平堂的结巴伙计!快走开,回地道里去啊!

  伙计并未理会张虎焦急的眼神,他旁若无人的走入战局漩涡的危险中心。“哈…”他打开一个瓶子,把里面的粉末撒在空气中。

  “哈…哈鲁撒鲁贝,伊.莱克…崔克。”伙计结结巴巴的说。

  “哈鲁撒鲁贝,鸩。”

  张虎的全身一阵刺痛!

  “第三个理由,古麻毒素,需要两种配方。你们所有人早已服下了先导配方,至于什么时候中毒,就要看这雪飘散的速度了。”枭伸出手接下飘落的雪花,“放心,只要你不使用元力,并不会死的那么快。毒素随着元力游走于人类肉体的各个角落,直到杀死整个神经系统。但我想,你应该做不到吧。”

  “你…你浪费粮…粮食…该死!”鸩恶狠狠的冲张虎叫喊。

  “是的,该死。所以我杀不了你,我如何能杀死一个死人呢~”枭用手指卷起金色的刘海,“那么让我看看,接下来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张虎垂下头,良久,他缓缓说道,“你说的对,从一开始老子就是一个死人。只因为老子早已做下决定,即使违背诺言,即使万劫不复,老子今天,也一定要杀你!对于老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镇子,比儿子的命更加重要。而自己的命,老子从来就没放在眼里!你想品尝死亡,呵呵,可得准备好了,别错过那个瞬间!”

  呼!张虎把长矛插入地面,摆好架势,催动起全身元力。疼,生疼之后,是麻木,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

  鸩从怀中掏出一把尖刀,向张虎冲去。在三步的距离,一道金光刺穿了他的左眼。

  张虎扯下了长矛接合处梭形赘物上绑住的布条,那玩意慢慢打开,显现出来的是,是一只眼睛!巨大的眼睛像刚刚睡醒一般,眼珠转动起来,黑色的瞳仁,金色的虹膜,摄人心魄的凝视!

  枭的心脏再次猛烈跳动,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失态了,面孔开始扭曲出邪龙的形态,一件让他深为惊惧的事发生了,怀表!他兜里的怀表,盖子竟脱落了!

  枭怒吼一声,身体张开变大,背后展出巨大的金色骨膜。他害怕了,他的本能让他急切变成完整的金色邪龙!只因为那个目光,要吃人。

  金光射向未完全变异的金色邪龙,有东西破碎的声音。

  李凌云捡起士力架的腰带,仔细检视一番。还算完整,他把腰带别在自己腰间。地道那头的龙尸堆里又走来一个身影,“unda!死全了!”鹞骂道。李凌云并不准备与他对话,抬脚往外走,却不料左脚脚踝被士力架的手紧紧攥住。他不由一惊,不是断气了吗。

  鹞走上前,飞起一脚,手臂的骨骼嘎嘣断裂。李凌云赶忙甩开了死人纠缠的手。“过会来找恩已玩。”鹞挤挤眼,李凌云低头从他面前快步跑开。

  地道里的人都竖起耳朵听取洞口传来的微弱声音,然而他们盼来的既不是凯旋而归的士力架,也不是带信的伤兵。赤膊的短褂子,邪性的小辫子,鹞直接亮出了一只手的指刀。“翁是来救你们的,起立,排队,让翁数…报数!”

  沉默,没有人动,空气渐渐凝固。

  鹞低下头,踢弄起脚边的石子。哒…哒…哒,石子漫无目的的弹起,随意的滚向四面八方,落向张集镇乡民的身旁。鹞迅猛起步,手起刀落,五颗人头与石子同时落定。

  “啊!-----”尖叫声四起,人群剧烈骚动起来,拼命往地道深处拥挤。

  “该死,翁又搞砸。”鹞挠挠脑袋,一手扎穿背后想用木棍偷袭的大叔。“别跑,报数!报数!翁真救你们!”

  一个少年从人群中走出,他皮肤泛灰,讷讷的靠近鹞身旁。“好!对!这样!”鹞很欣喜。少年眯着眼看鹞,微张着嘴,吼吼笑。鹞皱皱眉,这笑容…瘆得慌。他发现人群越钻越深,急不可耐的追击过去,顺手对着少年的心口就是一刀。

  少年用手臂架住致命一击,回手插入鹞的腹部,掏出了一个亮晶晶的物体。鹞倒下了。少年舔着手掌咀嚼起来,表情满足万分。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枭听到时间流动的声音,怀表的指针不断在走动,自己的心脏也随之跳动。滴嗒,滴嗒,滴嗒。张虎手中的矛发出金光,射中枭的右臂。怀表的表面出现三根裂缝。滴嗒,滴嗒,滴嗒。金光射中枭的左耳,怀表的表面破碎,指针裸露在外。滴嗒,滴嗒,滴嗒。金光射中枭的鼻尖,左下部分的表身崩坏,齿轮与弹簧就像暴露在体外的脏腑。滴嗒,滴嗒,滴嗒,指针在完成它的最后一圈里程,犹如死亡的倒计时。

  枭双眼失神,大口大口的呛血,背后只成形一半的骨膜无法抬起。他伸出舌头,玩命嘶吼,那舌头已变得与均种邪龙一样尖细。长矛顶端的眼睛熠熠生辉,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光亮的阴影下看不清张虎的表情。

  “咳…咳…你知道龙晶的秘密,杀死我…杀死我!”最后的一击,张虎却迟迟不动手。你是在报复我吗,你是在玩弄我吗,杀死我!!

  张虎没有回应。瞳孔在旋转,尔后回到中央,周而复始。

  这是什么情况?枭沉下脸,用垂死的气力观测张虎的状态。指尖,指尖已经全黑了。鼻翼,鼻翼不再翕动。难道说?

  “爹!爹!”大量的张集镇乡民从英烈堂的地道入口涌出。乐乐一眼看见张虎的背影,飞奔过来。“危险!”金老头紧追。

  少年一把拽住猎户的裤边,狠狠的瞪着枭龙。“你们已经全部完蛋了,去死吧!”

  枭握紧怀表飞速摩擦,放肆的狂笑起来。“un-da!un-da!要死的不是我,他已经死了,死了啊!”

  “什么,爹?爹!你怎么了爹”乐乐焦急的握住张虎的手。

  张虎浑身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回应。

  “爹,爹啊!”乐乐带着哭腔。

  手指动了一下。乐乐感觉到了,那手指动了一下!爹想伸手摸自己的头!

  “爹!----------------”

  刹那间,“眼睛”黯淡下去。黑色的矛突然完全破碎,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在雪中。一如猎户张虎的生命之火。

  原来死亡,死亡如此让人厌恶,如此让人难以忍受。可惜死的是你,而不是我,可惜死的是你们所有人!枭的元气渐渐恢复,他的眼中充满无限的杀意!

  一支黑色的龙爪悄然架上了枭的脖颈,兜里的怀表被猛地拽出!沙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红色威胁解除。目标已捕获!”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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