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逝时代 第五十八章 命运玩笑.5

小说:未逝时代 作者:于初先生 更新时间:2024-08-07 02:08:56 源网站:顶点小说
  生活就像是一幅五颜六色的画卷,有人画的是春天的生机,夏天的绿荫,秋天的丰收和冬天的希望;而有的人画的却是春天的寂寞,夏天的焦躁,秋天的凄凉和冬天的悲哀。生活有时就像是一个肆无忌惮的暴徒,将我们囚禁折磨。生活总是在开怀大笑中恍然若失,留下的就是脑袋里冷嘲热讽的呓语,让人难以就此了结,难以得到安息。

  空洞的时光描淡了人生,眼前的一切皆是浮沉,那些曾经发生的和现在进行的故事如云烟一般随风散去。时光缥缈,张弛有度,琐碎却又完整的故事看上去爱恨分明,喜怒无常,或许人们心中都住着一颗敏感的心,当支离破碎后也只有自我安慰罢了。太阳初升给人以希望,可是冷落和空虚亦是时间磨化出的极品,辗转反侧之时才明白,心事比常事更为可怕。

  那些在这个夏天盛开的记忆,在青春年华撒落了炙热的温度,也留下了寒冷的阴霾,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每个人都不愿意触及的过去。

  云潇然看着林幻远去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双脚都发麻了才慢慢躬下身子撑着大腿,眼睛里流出两行滚烫的热泪,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大哭一场,还是大叫一场,还是应该带着欣慰的笑容重新昂首。

  “你哥怎么这样啊?亏我还这么久一直觉得他可怜。”站在远处的欧筱恶狠狠地冲着宋越彬,为林幻打抱不平。

  “你闺蜜说的话好听?她不也是一堆事情瞒着我哥吗?”宋越彬反击。“你的意思就是什么都怪我哥,林幻一点问题都没有,一个巴掌呱呱响!”

  “那也不能什么都怪林幻!”欧筱说完就冲着林幻离开的方向跑过去。

  “你还什么都怪我哥呢!”宋越彬大声喊着,脚止不住的在发抖,但是他坚持着走向云潇然,走到他的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慢慢把他拉起来抱住他,像是抱紧了一座巨大的影子,抱紧了一副恐惧的身躯,抱紧了悲伤本身。云潇然滚烫的脸颊紧贴着宋越彬的胳膊,眼泪一滴滴地往他的衣服里面渗。

  云潇然哭了五分钟,直起身子脱离开宋越彬的拥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为什么总是我?你觉得这是最坏的事情吗?”

  “一定是的,我相信之后都会好起来的,你别太难过了。”宋越彬把他拉到旁边的石凳上在坐下来,石凳上有些发凉,带着夜的潮气。

  “你永远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永远还有更坏的。”云潇然突然冲着宋越彬诡异的笑了笑,他的笑容在泪水里看起来格外地冷,像装点在眼角的冰柱,准备随时扎透脆弱的人心。“我得了癌症,胃癌。”

  宋越彬愣了五秒,狠狠地用拳头砸在云潇然的胳膊上向外一推,以为云潇然在和自己开玩笑:“神经病啊,这种话别乱说啊。”

  “我没有乱说。”云潇然把手机里医生发来的消息拿给宋越彬看。

  宋越彬瞬间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什么思想都瞬间没了,像是孤零零地锁在一团巨大而冰冷的黑暗里,直到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叶蒂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

  回去的路上,车子行驶在长江大桥上,无声无息。冷清的月光穿透云层,撒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天空残留着迷蒙的雾气纠缠在高楼大厦之间,无数的阴狠堕落在黑暗中霸道生长,那些可怜和同情在黑暗中毫无存在的腐烂、死亡。外面那些黄色的街灯,此刻看起来也像是演奏着悲哀的旋律,音乐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流淌过去,覆盖在青春岁月之上。

  宋越彬开车,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叶蒂从车子里的后视镜看见他通红的双眼,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此刻湿漉漉地粘黏在一起,这令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深邃迷人。他的嘴角紧紧地闭着,但还是可以看得出他在用力地咬着牙,仿佛在愤怒地责怪命运的不公平。他时不时的抽泣着发泄他的恐惧,从学校出来他一直都在哭,就像挂在黑暗里孤独的月亮一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叶蒂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此刻她的情况也不必宋越彬好到哪里去,已经残留在脸上一整天的妆容被泪水冲刷成一片片的眩晕,红的,黑的,交错呈现,双眼皮贴也掉了一个。

  “你怎么过来了?”坐在叶蒂旁边的云潇然没有扭头看她,依旧是望着窗户外面灯火辉煌的城市,语气听起来极其平淡。

  “打你电话一直不接,律师让我问问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补充材料,还有就是下周开庭你要不要过去。”叶蒂哭哭啼啼地说。

  “还是你替我去吧,最近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毕竟时间有限。”云潇然这句话一说出来,宋越彬和叶蒂的情绪更加沉重了,云潇然扭回头喝了一口水开始数落两个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个癌症患者。“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有点出息好不好,我这不是还没死吗,哭哭啼啼的像是明天我就不在了一样,好好替我保密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你就因为自己得了胃癌,所以要和林幻分手?我觉得你应该告诉她,她有知道真相和选择未来的权利。”宋越彬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他还是有一些不理解。

  “不然呢?难不成我得像电视剧里一样,每天抱着女朋友哭得死去活来的?放生哭泣地求对方不要离开自己?于其让她留在我身边,不如安心出国留学,坏人就让我来扮演就行。”云潇然抱着手,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宋越彬和叶蒂答应了为云潇然保守这个秘密,不将他的病情告诉任何人。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云潇然也答应了他们这几天尽快交接公司里的工作,去医院接受治疗。

  云潇然回到家里,他拒绝了宋越彬留下来照顾他的提议,如果宋越彬突然搬回来一定会引起欧筱的质问怀疑,按照宋越彬的性格肯定扛不住压力告诉欧筱。

  在长江边这个繁华的市中心的昂贵的顶级楼盘里,云潇然的电脑屏幕一直亮着。搜索系统的界面上,他频繁地搜索着所有关于“胃癌”的关键词,等到小区里几乎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以后,困倦的他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第一个梦里,还是年轻小孩子模样的宋越彬跳上云潇然的床,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睡梦中摇醒,脸上带着委屈和恐惧说:“哥,我害怕,我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我总觉得家里有别的人。”那个晚上,云潇然把床上一大半的位置空出来让宋越彬躺上来,把自己厚实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看着胆小的宋越彬忍不住偷偷地笑。

  第二个梦里,在殡仪馆的门口,林幻、欧筱、顾雨萌、叶蒂、傅枫五个人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宋越彬搀着已经有些白发的父母站在他们前面,所有的人顶着冬日凌冽的寒风伫立在悲伤的大雨里,所有的雨水都像是滚烫的眼泪,持续不断地浇在他们身上。殡仪馆里挂着一幅巨大的云潇然的黑白遗像,照片上的他微微带着笑意,看起来依旧是充满朝气,依旧是那么的干净,浓密的眉毛显得格外精神,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饰着本就英俊的脸,他的眼睛里是深沉夜色的黑暗。未来所有的岁月里,云潇然只在这个人间留下了这样一张照片,留下了他曾经用过的东西,那些东西现在称之为遗物,他再也不能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来了,他只能用照片里这样略带悲伤而温暖的笑容,疲惫而寂静地望着这个他短暂停留的人间,以及这些和他有过短暂交集的人们。

  梦的结尾,是林幻撕心裂肺的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潇然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客厅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房间里一片昏暗,也不知道几点了,只听到厨房里穿来碗筷碰撞的声音。云潇然披着睡衣穿着拖鞋慢慢地走了过去,宋越彬正在把刚买好的早点笨手笨脚地放到盘子里。

  “你昨天怎么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你现在是病人,应该好好休息才对!”宋越彬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严厉和不满。

  云潇然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整,在他的映像里自从上大学开始,宋越彬很少会在这个时间起床。“你这么早就跑过来,欧筱没有问你吗?”

  “她昨天没回来,说是在她们之前租的房子里陪林幻。”宋越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捣鼓着把豆浆倒进杯子里。“林幻哭的很厉害,早晨时候欧筱和我说她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眼睛都肿了。我还是觉得······”

  “这件事情就不用再说了。”云潇然打断宋越彬,转身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帮我转告林幻,她的东西我会收拾好放到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有时间她自己去拿一下。”

  一天又一天,光景总是走得特别快,武汉的雾越来越浓了,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夏天最后的蝉鸣,终于随着一场秋雨彻底销声匿迹。

  云潇然把林幻留在家里的所有东西装到一个大箱子和一个盒子里,送到公司楼下的咖啡馆。

  叶蒂:“林幻还没到,应该是在路上吧,你要等她吗?”

  云潇然摇摇头说:“不等了,你帮我一会给她吧。”

  叶蒂:“你真的不打算再见她一面吗?”

  云潇然面露苦色,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了无限的不舍,随即又换上了这几天最常见的冷漠的表情,仿佛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仿佛自己也从来都没有动过真情。“无所谓了,反正她出国手续也办的差不多了,以后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就算回来了,我未必还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上。”

  叶蒂:“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办好的。”

  云潇然:“只有时间才可以验证未来,我们只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一盘沙。”

  那天,叶蒂保持着习惯性礼貌的微笑,和林幻坐在咖啡馆里关于以后留学的打算聊了很久,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勇气提起云潇然。

  我们的一生中,总有几分钟让你愿意拿生命去换取,总有几颗泪让你愿意用真心承诺去代替,总有几段场景让你愿意拿未来余生去铭记,总有几句话让你愿意在每一个深夜去回忆。

  亲爱的,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命运没有和我开这场巨大的玩笑,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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