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休没说谎。

  他的舞伴挺忙的。

  陈幺都来一个多星期了,贺休的舞伴还没出现过。

  2112室。

  陈幺陪着贺休跳了会,就又到一边去了。

  晚上加练,白天陪着贺休练,他的体能和心态都在爆炸的边缘了。

  陈幺把帽子盖到脸上。

  抱着膝,病恹恹的缩到了座椅里。

  他已二十六七了,但看起来还小。

  头发细碎蓬乱,呼吸微急促,那张脸有些白又染着很鲜艳的潮红。

  就这么一瞬间,贺休甚至觉得陈幺比他还小。

  他抹汗,拿了条毛巾凑过去:“累了?”

  陈幺跟贺休在一起时比较安静,他来就是拿钱办事,没有任何发展线下友谊的倾向。

  他的性取向和私生活作风,一直是为人所诟病的。为了防止别人恶心,他在接触男性的时候,会刻意保持距离。

  这会是下午三点。

  是个很容易让人困倦的点。

  就当贺休以为陈幺不会搭理他的时候,陈幺动了下,他伸了下懒腰,t恤被撩起来了一角,小腹紧致雪白。

  拉紧了又放松。

  他连声音都懒洋洋的:“我休息下。”

  还跳什么跳。

  能看不能吃,连碰一下都得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

  贺休想调笑一下陈幺有点差的体能,还没跳够半小时就不行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想拉进一下两人的关系,也努力了,但看陈幺连话都懒得多说的状态,他显然是失败了。

  贺休还捏着毛巾。

  他今天穿的背心,陈幺为此看了好几眼,从肩往下延的肌肉线条干净漂亮,并不夸张,但一看就蕴藏着爆发的张力。

  陈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但系统说他要是真的流口水的话,就罚他回去加练五个小时,给陈幺搞得当时就萎了。

  贺休把毛巾放回去。

  陈幺身边一沉,他盖在脸上的鸭舌帽被人拿走了。

  “老师。”

  贺休蛮认真的,也是真心不明白,“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并不是错觉。

  陈幺一直对他挺冷淡的。

  陈幺适应了下下午三点有些刺目的光线,他的瞳孔浮现些许水光,但很快就蒸发掉了。

  贺休坐在他旁边,正偏着头看他。

  陈幺不自觉躲了下。

  他对贺休当然没意见,但也不可能坦诚自己性取向和私生活的事,他有意保持距离,或许是想保存一点尊严。

  看着贺休。

  陈幺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现在的他在曾经的他面前,那种惭愧和几乎无所遁形的自卑。

  陈幺拧了下眉:“没。”

  他看向贺休,表情平静,声音也很平静,“还给我。”

  明明就有。

  贺休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压制住了,他把帽子递回去:“抱歉。”

  陈幺伸手,就要碰到了,贺休又把手缩了回去。

  陈幺顿了下,又看贺休。

  贺休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要不我还帮您盖上?”

  这个您字就用的很好。

  既尊敬,又有点挑衅。

  一看就和他很像,是个阴阳大师。

  陈幺有种遇到同类人的感觉,差点就激起他胜负欲了,可惜这个陈幺不会说什么骚话。

  他暗自可惜了下,不再看贺休,往后靠了下:“放一边吧。”

  贺休没动。

  他看着陈幺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幺也没动。

  大概只有太阳动了,室内的光线往西走了点,地板上的光影变幻,空气似乎有点闷。

  最后贺休还是把陈幺的帽子放一边了。

  陈幺在走之前再也没碰过那个帽子。

  ……

  ……

  白天是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在的。

  回到家后空荡荡的,公寓有两百多平,没什么绿植,就摆着几条沙发,陈幺在玄关站了会:“陈幺还是挺孤独的。”

  “没工作,也没什么朋友。”

  “就连家人,也可以说没有了。”

  “而人最怕的就是孤独和空虚,它会侵蚀一个人的灵魂,让人只感觉到冰冷的痛苦。”

  陈幺是能感觉到贺休的真诚的,只是他曾经被伤害过,在和人接触时总是很抗拒。

  他当时冷漠又尖锐,回到家后又会陷入自责和后悔的困境。

  人这时候最需要慰藉。

  哪怕只是肉体上的,和人交缠的时候,最起码能感觉到快乐,哪怕之后会带来更深的痛苦。

  陈幺没继续往里走:“齐哥。”

  “陈幺现在和人约很正常吧。”

  系统感觉陈幺平静的嗓音里压制着兴奋,但它没阻止:“嗯。挺正常的。”

  事实上。

  贺休一开始对陈幺的观感还不错,毕竟陈幺有实力,话也不多,关键是还知道分寸。

  然后他就碰见陈幺出去约了。

  平常连笑都不怎么笑的人,随便和一个男人接吻。

  陈幺举着杯子。

  唇角鲜红,笑容浪荡。

  贺休是有点恐男的,这个男就是指男同。

  兴许是贺休的目光有点明显,陈幺也看见了贺休,但两人也就是对视了一眼。

  贺休打哪后虽然没说,但陈幺能感觉到贺休的不自然。

  但这不是结束。

  这是贺休不喜欢陈幺的开始。

  也不怪贺休,一个乱约的男同确实不讨人喜欢。

  这个世界的陈幺或许会因为一个认识的人疏远他而感到痛苦,但陈幺不会。

  陈幺只会兴奋:“哇哦,齐哥。”

  “我终于可以把初吻送出去了么!”

  “嗷嗷嗷嗷嗷嗷!”

  陈幺大多数时候都表现的像个快乐的智障,系统见怪不怪,只是提醒道:“收敛点。”

  陈幺不会收敛。

  陈幺只会笑嘻嘻:“等会和我接吻的人,是会有八块腹肌,还是特别英俊,还是都有呢?”

  就一个路人。

  原文没有描述。

  “不知道。”

  系统幽默了下,“你等会可以拆盲盒。”

  一听拆盲盒陈幺更快乐了。

  他连衣服都没换,直接打车:“冲冲冲!”

  去上班的路上可以坐公交,多花一毛都是罪恶,出去玩当然得豪爽一点了。

  司机是网约车群体里最多的一个群体,一名跨入中年,已经有了啤酒肚的大叔。

  陈幺遮的挺严实的。

  司机看了眼陈幺约的地点:“启明?”

  启明是很有名的酒吧,不是清吧,是以会玩出名的酒吧,他看着挺正经的陈幺,“确定吗?”

  酒吧,在常人眼里,是个不三不四的地儿。

  启明更是个不三不四的地儿。

  陈幺不太喜欢别人的眼光,尤其是异样的眼光,他拉下帽沿儿,声音短促:“嗯。”

  *

  *

  贺休消失几个月了。

  余扬好不容易才联系上贺休:“在哪呢,被绑架了?”

  贺休还在创海,陈幺刚走,练舞室才安静下来,陈幺不高兴,他更开心不到哪去。

  对朋友,他没藏自己的性子,他声音有点冷:“做什么。”

  贺休其实真的有点拽。

  大少爷脾气。

  余扬习惯了。

  他还兴致勃勃的:“太阳下山了,该热闹了。能干什么,出来玩啊。”

  余扬玩的花,初中就破处了,他去的地方,贺休都不怎么感兴趣,但可能是今个有点无聊。

  更可能是他心里有点燥:“去哪。”

  余扬知道贺休在魔都才来找贺休的:“能去哪。”他笑了下,女人听见可能会觉得暧昧,但男的听见只会觉得他笑得很贱,“启明啊。”

  贺休是有点不祥预感的,但他没当回事儿:“行。”

  启明好几层,越往上越高级。

  余扬不管到哪都有vip,但他没带贺休去高层,而是去了最热闹,也是最乱的一层:“上面才几个人,不好玩。”

  “一层才热闹。”

  贺休和余扬来得正巧,一层的舞池在蹦迪,放眼一望,全是白花花的腿,有男有女,都穿的相当轻薄。

  余扬撞贺休肩膀:“要不要下去蹦蹦?”

  贺休跳一天了。

  他插兜,挺冷酷的:“没兴趣。”

  余扬啧了声:“扫兴。”

  一出来就这个鬼样子,他左顾右盼,“我去玩,你要不想蹦,左边有吧台,你可以去喝酒。”

  舞池的光特别亮,群魔乱舞。

  贺休本来就不美丽的心情更糟糕了,他简约扫了眼,也就吧台那里的人稍微少一些。

  吧台应该是为了方便人交流,是椭圆的,纯黑的设计,灯光给的有点昏暗,方便人放松,就调酒师身上的打光特别亮。

  一圈吧台还没坐满,但也不少了。

  贺休走过来才发现他们在玩游戏,他没来过,不清楚他们在玩什么,看样子是邻座的用嘴叼酒杯递酒,酒洒了就接吻。

  那酒杯是喝白酒的小瓷杯,就寸许大,还装得特别满。

  拿杯子用嘴递不洒就怪了。

  贺休感觉他们不是为了喝酒,是为了和陌生人接吻。

  一群开放的男女在搞刺激。

  贺休正要离开,但他这些天对蓝色特别敏感,他是不喜欢漂发的,但陈幺漂得挺好看。

  确实是陈幺。

  光影交织。

  衬得他的背廋长高挑。

  男生支着下巴,神色有些懒散,他垂着眼皮,唇色却特别鲜艳。

  陈幺左边是个女孩。

  女孩似乎是头一次来,对着陈幺令人目眩的脸,即便是光有些暗,她的脸都红的很明显。

  她的手还一直在捏衣角。

  旁边人在起哄。

  “快喂。”

  “和这么帅的帅哥接吻的次数可不多。”

  “注意啊……酒可一定得洒出来。”

  贺休知道那些人的意思。

  洒出来就得kiss。

  女孩显然也清楚。

  她终于下了决定,手缓慢的放开衣角,有点害羞的去叼酒杯。

  贺休只能看到女生的侧颜。

  是一张清秀的、算的上漂亮的脸,他也能看到陈幺的。

  他认为淡漠、内向,不善与人交际的老师轻巧的迎了上去,他的睫毛很长,似乎在笑。

  手自然的虚揽着女孩的肩,低头去咬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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