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镜心公园时,眼前的景象令陈亚伦惊呆了。

  过了营业时间的镜心公园灯火通明,无数人影提着大灯小灯手电在树丛间来来回回,时不时有几道光柱扫过平静的湖面,妄图从水里找到一丝线索。

  找了个空地停放拖拉机,游老和陈亚伦下了车。

  镜心公园的正门挂着锁,门扉紧闭着,但旁边的矮墙被人砸开了,对应着矮墙背后的花丛也被踩得七零八落。

  为了巨额奖赏,这些名贵的花草被当野草般随意践踏,培植了十几年的小树被推倒,精心铺就的地砖被翻开,入眼之处满是狼藉。

  这些人不是来找项链的,倒像是来开荒的。

  “这就是市长女儿的影响力吗?”陈亚伦连连咋舌。

  这群人打着市长女儿的旗号搞破坏,公园管理员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这伙强盗刨坑挖土,糟蹋名贵植物。

  走出几步,居然看到一个昏倒的人躺在旁边的小土坡上,不知是累倒的还是被人打晕的,跟旁边一同倒下的小树一样安静无声。

  陈亚伦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他打起了招呼。

  “阿斗!”

  宽壮后背的汉子回头,见陈亚伦非常高兴,上来就是一个惯例熊抱。

  “你怎么在这里?”陈亚伦被抱的喘不过气。

  “有钱赚我就来了呗。”阿斗的回答总是那么简朴。

  哪里有钱赚,哪里有活干,哪里就会有阿斗。

  不仅是阿斗,黑尾街来了不少人,都想着趁此良机发笔横财,一举进入上流社会,摆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这位是?”阿斗看了一眼老头,他觉察出对方身上有一股强者的气息。

  “我的一个跟班,别在意。”陈亚伦轻描淡写地形容游老的身份。“你们来这多久了?”

  “没多久,上午颁布悬赏,中午就来了,到现在快七个小时了。”

  “七个小时都没找到?”陈亚伦感觉到任务异常艰难。

  “虽然没找到,不过我把情况大概摸清楚了。”阿斗为人豪爽,丝毫不介意和陈亚伦分享情报。

  “昨天下午,尊贵的市长女儿和她的几名闺蜜一同来镜心公园写生,写生的位置大概在湖对面那里,然后她们在草坪上戏耍,又去了西边的亭子拍照留念,最后绕着公园散步,散完步就回家去了,在回去的路上发现项链不见了。”

  陈亚伦看了一眼湖对面,画板还留在那里,不过在画板附近和草坪的人最多,几乎是趴在地上地毯式地搜寻,毕竟那块地方是市长女儿她们停留时间最长的位置。

  “行程虽然清楚了,但几乎没什么线索啊。”陈亚伦托着下巴思考,尽管他有鉴定技能可以寻物,但镜心公园这么大,不缩小范围的话根本无从查起。

  “呵,两个搬砖的也来凑热闹了,真以为能捡到项链从乞丐翻身当贵族啊?”

  一道讥讽的话语传来,只见某个打扮讲究、身材笔挺的男人朝他们走来,光是他的穿着,便有一股奢靡之风迎面扑来。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保镖,动作干练如同一只小型军队。

  眼前这亮闪闪的男人陈亚伦不认识,轻声问阿斗:“这谁?”

  “你不认识了?以前我们在工地搬砖,那块地就是他们福斯家的。”

  福斯家族的贵公子,陈亚伦印象不深,谁搬砖的时候还管老板儿子长什么样子?关我屁事!

  提尔·福斯见陈亚伦没反应,以为对方是被吓到了,继续嘲讽道:“下等人身上的气味真是令我作呕,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镜心公园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还不快滚?”

  陈亚伦不动声色道:“你害怕我们先抢到项链?”

  “笑话!你还真喜欢做梦啊?真以为自己有机会?项链和你们有一点关系吗?你们只是要钱而已,如果你现在跪下来舔我的鞋,我可以赏给你们1万。”

  提尔趾高气昂地俯视着陈亚伦和阿斗,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他的手下已经在翻着地皮找项链了。

  他本人更打算从眼前这帮低贱的人身上找点乐子,纯当作是余兴节目。

  阿斗悄悄地拉陈亚伦:“走吧,别和他起冲突。”

  陈亚伦转身,又听见提尔不依不饶地讥讽:“你们这帮下等人还不都是吃我们丢掉的垃圾活下来的?肮脏丑陋的的寄生虫!没有我们,你们一秒钟都活不下去!”

  提尔放肆的言语吸引不少围观的人,其中有些和提尔一样身份高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另一部分则和陈亚伦一样身为郊区平民,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正是提尔口中羞辱的对象。

  城区与郊区的分割将这迥异的两拨人隔离,平日里鲜有冲突和矛盾,但今日他们齐聚镜心公园,心中的不满和牢骚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黑尾街的人们握紧拳头,眼中冒火,却不能发作。

  他们不想像门口那个昏倒的男人一样的下场,他当面对抗贵族,被打得失去了意识。

  可陈亚伦不太喜欢憋着火,他被提尔的话成功激怒了,转回身子,语调冷冰冰地开口:“看来你空有一身钱,却好像没什么脑子。”

  “你说什么?”

  “想知道啊?给我1万纳币,我不介意帮你启蒙。”

  “疯子!”提尔轻蔑地口中吐出一个单词。

  “算了,你这么笨,我免费开导一下吧。”陈亚伦目露鄙夷之色,“但凡读过《资本论》就知道,资产阶级从不是固定的阶级划分,而是遵从人心欲望的量尺,而阶级更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瞧不起收垃圾的人,瞧不起种田的人,也瞧不起盖楼的人,等哪天这些人都消失了,你的好日子反而也倒头了。”

  “资产的盘剥是自上而下的形态,当最底层的阶级消失时,次级的统治者反而会变成被剥削的对象。也就是说,当收垃圾的工人消失,你在比你更富有的人眼中就变成了垃圾,到时候再想证明你的价值,只能自觉地扛起收垃圾的责任,否则你什么都不是!”

  提尔怒道:“你对福斯家族一无所知!我们是最顶尖的存在,不是你们这些寄生虫能想象得出来的!”

  陈亚伦哼了一声:“你出现在这里说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福斯家族应该有不少钱,不至于看上项链悬赏的5万纳币,可你为何大半夜在这里找项链?因为你需要的是和市长搭上关系,借项链之名做顺水人情。这恰恰说明了你的家族地位并不高,在真正的贵族眼中,你们家不过是一条趋炎附势的狗罢了!”

  提尔气得浑身发抖,他的手颤抖着指着陈亚伦:“你个混账!欺辱贵族,无视权威,死不足惜!”

  游老眼看着又要干架,他心里是不太情愿的,毕竟打扰了他的睡眠时间。

  游老劝阻陈亚伦:“别说了,少惹事。”

  提尔的目光一下锁定在游老身上,老头肯定和陈亚伦是一伙人,看他劝陈亚伦的样子明显是害怕了。

  “哈哈哈晚了!”提尔指着游老对身后的保镖说,“先把那老头给我打一顿,别太狠,废一条腿就行。”

  “是!”

  黑衣的保镖们动作整齐划一,挡在了提尔的身前,站在最前面的保镖拔出了长刀,刀身有明显的风口,可以保证切入人体不会被肌肉卡住,是杀人的利器。

  围观的人群不由得退开几步,贵族们倒是感觉惋惜,教训下等人出风头的事,竟然被提尔抢先了。

  黑尾街的平民心中震怒,真的动刀了!这下会死人的!

  尽管陈亚伦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替大家出了一口恶气,但眼看着陈亚伦要命丧于此,总归是于心不忍。

  提尔转而对陈亚伦叫嚣道:“你不是很能说吗?嘴巴挺利索呀,可你的同伴就要遭殃咯!你现在向我求饶,说不定我会手下留情一点。”

  哪知陈亚伦笑眯眯地冲着他:“别啊,千万别留情!你但凡下手轻一点我都要笑话你!”

  提尔脸都气歪了,从没见过嘴这么硬的人!就真不怕死是吧?

  “小伦,少说两句吧。”旁边的阿斗也急了,他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挑衅贵族的人,早知陈亚伦不按套路出牌,但这也太嚣张了吧!

  游老也跟着叹气,他叹气的原因和别人不太一样。

  “你小子的钱可真难挣啊。”

  游老说完,一个箭步上前,反而迎向了保镖砍来的长刀。

  保镖好歹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一招一式都带着狠厉的手段,但他们却无法砍中灵活的游老,他从不做多余的动作,每一次躲闪都极为克制,一直保持着高平衡性,不会因为动作大开大合而失去重心。

  一刀逼退游老后,另一名保镖持刀直冲着游老的面门,游老忽然动手,双手交叉卡住保镖持刀的手腕。

  保镖尝试抽刀,手腕却像是被铁箍卡住般无法动弹。

  游老双手旋转,带动保镖的手腕反向扭转,长刀落地。另外一名保镖挥刀砍来,游老顺势用手中保镖的胳膊去挡。

  “啊!”

  保镖被自己的同伴砍了一刀,发出凄惨的叫声。

  另一名保镖也因误伤动作产生停顿,被游老一脚正中胸膛,只听见清脆的骨裂声,被蹬中的保镖倒飞进镜心湖中,生死未卜。

  被擒住的保镖也被游老砸断了臂骨,推向后续冲上来的保镖们。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是一边倒,游老轻轻松松解决围攻而来的保镖,脚下却毫不停歇地接近提尔。

  “别过来!别过来!”提尔吓得坐在地上,沾了一屁股的草屑和泥土。

  游老还在逼近,像是死神行走在人间,所过之处,断手断脚,哀鸿遍野。

  提尔心中凄凉,这才明白过来,这群下等人里老头才是最强的啊!

  游老打趴下所有的保镖,也不动提尔,回头叫上了陈亚伦。

  “我的工作结束了,剩下的你搞定。”

  “好咧!”

  陈亚伦答应一声,欢声笑语中抽出了身后细长的金工锤。

  提尔面无人色。

  合着没一个好惹的啊!全是变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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