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来了。”

  人群中拨开个口子,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来人正是在送酒的吴念,茶楼围着的人实在太多,为了挤出这个口子,可是废了他不少劲,背着的竹筐也被蜂拥的人群挤弄的变形。

  人群中的人一眼便认出了吴念。

  吴念从未缺席过王夫子的谈天说地,因为每次大集的酒水,他总有那么一份,而吴念也会在这么一天准时地来到听风楼,给夫子提供酒水,听夫子说书。

  吴念从小就是听夫子说书长大的,他很喜欢夫子讲的那些山河之事,修者之事,甚至于诸多奇闻异事,现在如此对成为剑侠情有独钟,只因在他四岁的时候,他带着一个小女孩,听到了夫子谈北苍剑侠一剑惊退陈国豹骑军的故事。

  “夫子,我也想听听世间鬼的样子。”吴念将一坛松酒递到台上王夫子的时候说道。

  王夫子终于喝上了一口松酒,打了一声沉闷的酒咳后,他开始一本正经说:“就告诉你们吧,也就那样。我见过鬼,那是一个小雨天,我在千平岗的流水坝垂钓,突然就下起了大雨,老头我的身子骨禁不起风寒,就在那边找着一个山洞避雨,然后就见着了那个鬼。”

  “那是一名人魔人样女鬼,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可惜的是她是一个瞎子,所以我管她叫银眼罗刹。那时她在山洞外,我在山洞里,透过朦胧的雨水,我依稀的能看清,她撑着一把很普通的黄纸伞,后背还背着一把青伞,光着脚丫。”王夫子说书的功夫确实了得,讲的话诡谲多变,台下无一人敢做出声响来,那名哭闹的小童也不哭了,顶着两个大圆珠子看着台上的王夫子。

  “起初我还以为她只是一个在迷路的姑娘,直到我看到下一幕,在女瞎子的面前,也有一个鬼,是个吃人的鬼,长着三颗头,手持八尺长夜叉。那三头鬼正在进食,撕咬着地上两丈大的老虎的尸体,鲜血染红了那三个头颅,骨头咔嚓的声音回绝于耳,我被吓破了胆,很小心的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而那位女子却是置若罔闻,站在原地像个木头人一般看着三头鬼进食。三头鬼把地上的老虎吃的连渣都不剩,女子这才有了动作,她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而三头鬼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如刀切豆腐般化作千百块碎肉,而后面女子又动了,她上前捡起地上的碎肉,一块一块地往嘴里递,直到再也见不到三头鬼的尸体,她离去了,持着伞离去了,而去的方向,正是下千平岗,清河镇的方向。”

  “庆幸的是,我没有被发现,我活过来了。如果平时你们觉得我在骗你们的话我没话说,但是这次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果你们还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那三头鬼的三个头颅,正是五天前失踪的张屠户一家三口。”

  夫子的话讲完,台下的众人鸦雀无声,安静地能听到的只有粗重的喘气声。

  “当…啷!”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该有的安静,只见一道身影猛地推开了人群,冲出了茶馆,留在了一地酒水。而后茶馆中的众人哗然一片,有人害怕地直打哆嗦,有人发出了质疑声,而那刚哄完的小童又哇哇大哭起来。

  冲了出来的正是吴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夫子说的鬼不正是自己见的那个怪女子吗。

  他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道:“那女子竟然是吃人的魔鬼,怎么可能?这样一个弱女子…这样…不可能,不可能…但是……”

  背着数十坛酒狂奔在人挤人的集市中,仿佛感觉不到沉重,他跑的很快,也不去在乎酒水漏出来。

  这一天他送完酒水,很快就回来了,没有去和那个“女鬼”约好的青石亭。

  他在害怕,害怕夫子口中所说的女鬼。这一晚,他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不知何时才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这时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青色的伞。

  过了一会,吴念从房门中出来,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青色的伞。

  行走在不是大集小集的街道,背上没有沉重的竹筐,他并没有感受到轻松,反而比往常背着酒水时还要沉重,因为伞还没有还。

  他在想要不要去还伞,走了一路,从城西走到城东,他最后还是选择来到了青石亭,不管她是否是吃人的鬼,借人的东西就是要还,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并没有人在,于是他就在石亭里等了很久,天色晚了才回去。

  ………

  他低着头,失落地走着夜路,突然被一阵“噌…蹭…噌…”的利器破空声所吸引,他抬起了头,看到的是一块两人高的红墙。可能是经常爬山的原因,他很快就爬上了这墙,趴在墙头往里头环顾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在舞剑的女子,女子长得不算国色天香,但也算的上相貌出众。她身穿一身黑色劲装,体态轻盈地在院子中舞弄着手中的长剑,不过一瞬间,只见漫天剑光在她灵蛇般的身体侧飞舞。

  吴念眼前一亮,看得很入迷,因为眼前的劲装女子正是他所熟悉的言家千金言墨雪。

  “都说城里的女娃会吃人,原来是真的!”正当吴念看得入迷的时候,右侧响起了一道声音。可把吴念吓了一跳,险些从高墙上摔下去。

  说话的是一个胖子,正攀在墙头上与吴念一样露出半个头看里面的女子舞剑,他直愣愣地盯住女子看,还不时舔两下嘴唇。

  “你怎么在这,耗子。”吴念见状,有些不悦。

  吴念认得这胖子,这肥溜溜的胖子是住在他家对面的人家,叫吴昊,因为家里有些小钱,就只管着不务正业,四处花天酒地,坊间里头,“耗子”可是迎红楼的头号贵客,十天晚上不回家,其中有九天都会在迎红楼里过夜。吴念小时候经常与其打闹在一块,只是后来吴昊一直沉迷于酒色,吴念并不适应,而后往来也逐渐变少了。

  “我为什么在这需要问么,小井巷的人都知道,哪里有美人,哪里就有我耗子的身影,诶呦……”

  吴胖子很自豪地拍了一下大肚腩,殊不知自己一只手趴着红墙,险些摔了下去。

  “耗子,你刚才说的城里的女娃会吃人,怎么个吃人法?”吴念不解地问道。

  “会吃人就是…就是…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你还小。”吴昊扭头饶有余味的看向吴念:“好看么?阿念,你是觉得人好看呢?还是觉得她的剑好看呢?”

  吴念只是“切”了一声,白了吴昊一眼,便没有再接他的这话,两眼一直盯着院里的言墨雪。

  “无聊!看我的…嘿嘿!”吴昊从墙头跳了下去,“砰!”的一声巨响发出,落在地上的吴昊朝着墙头的吴念一脸坏笑道:“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有时间来迎红楼找兄弟我,那时我就告诉你城里的女娃会吃人是几个意思。”

  “……”吴念很想下去给吴昊来一记重拳,可是他早就一溜烟的跑了,不见了踪影。吴念哭笑不得,心中想起这“耗子”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小井巷出了名的贼溜。

  听见声响的言墨雪停下了手中剑,看向了墙头,不过在上面的吴念已然不见。她赶忙收起长剑,轻轻一跃,便是如一飞雁般越过了两人高的红墙。

  “阿念,你就这么不想见我?”言墨雪叫住了正在狂奔的吴念。

  熟悉的声音传入吴念的耳中,吴念停住了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来头,只见言墨雪飞身而近,已经离他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吴念看到的只有两颗瞪得玉珠大的漂亮眸子。

  吴念后退了两步,脚步恍惚后退两步,低头看着打量了眼前女子一番说道:“好久不见,快有五年了。”

  “五年,没有五年也就一年不见而已,每年我都会从剑宗回来一次,都会在院子里练剑,你每年趴在墙头,累么?”

  “不累,至少能看你舞剑,不累!”爬墙的行为被揭穿,吴念不好意思道。

  “那你为什么不学剑,我们说好了的。我不懂,真的很不懂,九年前你没和裴长老上山我不能理解,但这九年后你从未学剑我更不能理解。明明只要你一句话,我能带你去剑宗,去那个熙国剑修大门学剑,可是你为什么就不呢?”言墨雪眼睛红润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位个头爱自己还要矮上一丝的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情。

  “我……”吴念低着个头,无言以对。

  “我们说好了的,你难道都忘了么?”

  吴念还是沉默。

  “是个男人就给我抬起头来!”言墨雪怒喝道,”你变了,你变得很懦弱,很卑微。”

  依旧得不到吴念的回应,言墨雪说道:“七天之后我就要走了,言府要搬去长林,不会再回清河了,如果你还想学剑,一个月后小集那天,来言府找我。”

  “已经过了凝脉最佳的年龄了,不想学剑了。”吴念小声道。

  “上次的棠梨子酥很好吃,我想每天都吃你做的棠梨子酥。我会等你来的,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言墨雪身影消失在了吴念面前,走的很快,丝毫未停留。她走后,吴念才抬起头来,“一个月么…够快的……”

  “好小子,敢和老子抢女人,上次放了你一马还不识好歹,给你脸了。老刀,找个时间把他给办了,丢到明台山喂野兽去,记住,千万不要让小雪知道了。”

  “是!小王爷,老刀办事你大可放心,保证干净利落。”

  不久后, 言府外街道的一个角落里,传出了麻脸男子和刀疤脸老头的笑声。

  来到小井巷的巷门口,吴念岔路上了千平岗。

  千平岗的半山腰处有一凸出的平地,其上屹立着一株百年的参天古松,古松魁梧,一丈宽,高不见顶,处于深山之中,有如鹤立鸡群,直入云霄。清风徐来,有松叶飘落,不一会儿间,地上的平地上被松叶所覆盖,见不得黄土,唯有那两个高高垒起的土堆,于落叶之中净立。

  土堆之上竖立着两块墓碑,墓碑以精致的松木所铸,但上面写的字却是歪歪扭扭,有笔走龙蛇之势。

  其上分别刻有:清河考吴公吴牧之墓,清河妣吴母杨氏之墓。

  公母本该为一碑,自古如此。但此为例外,两块墓碑公母分开,相隔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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