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笑离腰间受伤,心中更伤,所幸因孟笑离背后背负包裹,女子从侧腰刺入,未伤及要害,孟笑离还能撑到镇上,孟笑离点了自己腰间的穴位,止住血流,忍着剧痛走到最近的镇子,走的周身虚汗,最后体力难支,摔倒在街心。

  孟笑离眼神飘忽,巡顾眼前人流穿行,都对自己避而远之,自己竟在街心侧躺了一刻钟也无人理,终于远远见到一行身穿青衫的男女,青色的衣摆左右翻飞,溶在虚无缥缈的白色幻象里,宛如画中之人跳脱人世,那为首的是个方圆脸,颌下一绺黑须的中年男人,身旁跟随的应当就是他的弟子,几人身上皆背着大大小小的布袋。

  此一行人从远处,犹如天神降世,以悲天悯人之姿,俯身将孟笑离扶了起来,孟笑离意识模糊,似梦似幻,任他们其中一个男人将自己背了起来,快步奔了最近的济世堂。

  孟笑离神智晃晃悠悠的随着男人的步伐起伏,之后被那男子放在了济世堂内的一张软床,孟笑离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便有一女弟子过来为自己宽衣解带。

  另一个女弟子从布袋中取了一个瓷瓶,将瓷瓶中的粉末调和在了温水里,扶住孟笑离灌了下去。

  孟笑离便觉一阵困意袭来,一头扎进了梦里,恍惚间见到龙野牵着靳小刀,在一片白色中走来,见到孟笑离,龙野面色突变,用手臂护住了靳小刀,口中仿佛是在对孟笑离斥责,却听不清,孟笑离只觉手被人摇晃,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女儿小龙泽,孟笑离立即俯身去亲吻龙泽,龙泽却哭着指向靳小刀说:“娘,是她杀了我,是她把我推下了悬崖。”说着说着便从头上留下血来,孟笑离惊慌失措的用手去擦,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孟笑离痛苦的大喊一声,却从睡梦中醒转过来。

  见到空无一人的屋子,孟笑离大喘了几口气,想爬起身,腰间的疼痛使自己回忆起受伤的经历,孟笑离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口,早已被人包扎好,便记起自己被一伙青衫侠客救了。

  孟笑离勉强的站起身,见到自己的包裹和佩剑还放在桌上,小步挪到门口推开门,见到院中人来人往,都是同样青衣服饰的男男女女,扑鼻的草药味,使孟笑离一阵眩晕,见到孟笑离出来,一个女子笑意盈盈的走过来,一身绿意衬的桃花面容,眼神灵动如水,上前一把扶住孟笑离说:“你醒啦,不过你放心,我师父治疗这种刀剑伤最拿手,你很快就能痊愈的。”

  孟笑离不解,追问道:“你师父?”女子便回答道:“对啊,”然后意识到孟笑离可能不知,便解释说:“噢,你可能不认识我们,我们是神木派的,我师父就是神木派掌门诸葛高山,就是给你医伤的。”然后女子一拍脑门,笑道:“哦对了,他为你医伤时,你还睡着,你可能没见到他。”

  孟笑离心中感激,便说道:“那能不能劳烦姑娘,带我去见见救命恩人。”女子便点点头应道:“好啊,随我来吧。”说着女子便扶着孟笑离往前堂转,孟笑离在路上听到有同门弟子称呼女子为“杜若师姐”。

  转到一间诊室,孟笑离见到了负伤时看到的那方圆脸的黑须男人,正与另一名郎中说着什么,那黑须男人天庭平阔地阁丰圆,虎眉龙眼神气十足,鼻梁方正山根高耸,两瓣丰厚弯弓唇,一双润泽垂肩耳,面上总有融融笑意,眼中常露和和春风。

  杜若扶着孟笑离站在门口,说道:“师父,这姑娘想见您。”孟笑离方知眼前的便是神木派掌门诸葛高山。

  诸葛高山便叫那郎中去忙别的,然后招呼杜若扶着孟笑离进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孟笑离便要拜谢,被诸葛高山阻止道:“没有这些繁文缛节,不必客套。”孟笑离方能安心坐下,杜若便出门忙别的去了。

  孟笑离本以为诸葛高山会向她发问,却见他眼神矍铄,正疑惑的看向自己,便当先开口说道:“您不问我为什么受伤吗?”诸葛高山却摆手说道:“行走江湖,打打杀杀在所难免,我神木派走南闯北扶危救困,见得太多了。”

  孟笑离便追问道:“那您不怕错救了恶人?”诸葛高山却捋须发笑道:“救人便救人,我神木派从不问前因后果,在我眼里只有健康的人与生病的人,至于是非好坏那不是我该评论的。”孟笑离想到自己好心救人,却被反杀,实在丢人,便不再提。

  孟笑离扫视了一下四处,发问道:“神木派就在这里吗?”诸葛高山却耐心十足,走到门口,望着屋外的来来往往,说道:“神木派无处不在,神木派是天下医者自成一派,弟子遍布中原各地,包括太医院,以及民间随便哪个药房医馆,你进去问上一问,着青衫的基本都是我神木派的弟子,当然,可不是所有的都是。”诸葛高山转身玩笑道:“你可不要真的挨家挨户去问。”一句话说的孟笑离也跟着笑起来。

  随即又默然道:“我的银子都被山匪抢了,他们见打不过我,就使奸计暗算我,实在可恶。”诸葛高山听出孟笑离话中的意思,便说道:“你可不要想着付我诊费,你并未说要我医治,我私自治好了你,你不反要我的钱,就算你是侠义之心了。”孟笑离知道诸葛高山是故意宽自己的心,便只能拜谢了。

  次日诸葛高山便带着几名弟子离开了,孟笑离在济世堂住了小半月,伤竟完全好了,慨叹诸葛掌门的高明医术,以及神木派的济世为怀。

  孟笑离背上包裹准备告辞,被账房先生急急的叫住,说诸葛掌门交代送孟笑离些盘缠,孟笑离千推万辞,账房先生只说不收他无法交代,盛情难却,孟笑离只得收下了。

  当下去南市买了匹马,花了大半,从北地一路向南,这一路还算顺利,计划直奔杭州府,中途在青州府歇脚。

  孟笑离入了青州之界,满眼满处都是饿殍遍野,一派惨淡衰败之像,孟笑离一下马,便有一群人围过来哼哼呀呀的讨施舍,奈何孟笑离也是捉襟见肘,没有余银,只好快步离开。

  好容易寻了一个客栈,在堂下圆桌就坐,点了几样小菜充饥。孟笑离一边吃着,一边环看四处,堂下空荡荡凄凉凉,只有一桌有一对客人,一红一蓝一身苗族服饰的一对姐妹,腰间挂着一些小布袋,和两只小竹笼,里面不知装的什么。

  两人相貌酷似,高矮平等,估计是一对苗族双胞胎姐妹,红衣女一直在为蓝衣女夹菜,嘴里唠唠叨叨说的苗语,听不大懂,笑容十分灿烂。蓝衣女正相反,一副冷脸,只管低头吃自己的饭,对红衣女的唠叨充耳不闻,不愿理会。店小二过来招呼,也都是红衣女热情的点头,蓝衣女则冷漠无视。

  孟笑离吃过饭,要了间客房,下来叫店小二打洗澡水,正好与红蓝衣姐妹打了个照面,孟笑离与蓝衣女错身擦肩而过,只觉寒气逼人,后面的红衣女则笑容满面说了句:“你好!”孟笑离初时不知红衣女竟在跟自己打招呼,怔了一下,忙点头回应说:“你好!”与红衣女也擦身而过,顿觉热力灼身之感,便觉这二人体质一寒一热,正如她们的性格极端相反,便觉甚是离奇。

  洗去一身尘土,孟笑离准备舒舒服服的休息,突听隔壁两个女人“叽里咕噜”的吵起架来,听着像苗语,大概是那红蓝衣姐妹,吵了一阵就听见刀剑碰撞之声,孟笑离心下诧异,难道是两姐妹打起来了?

  孟笑离正准备起身出去看看,忽见地上游走着一条小青蛇,吓得孟笑离噌地跳到床上,刚要惊叫,担心会吵到别人,连忙捂住了嘴巴,只见地上那条青蛇正盯着自己,向床上游走过来,嘴里的舌头“嘶嘶”地吐着,好似随时都准备攻击,孟笑离眼疾手快,拔剑在手,挥剑将青蛇一分为二,青蛇当场毙命。

  孟笑离本想去叫店小二把蛇弄出去,推开门见店小二正在敲隔壁的门,孟笑离见隔壁那两个红蓝衣姐妹走出来。

  红衣女子怒斥店小二道:“有什么事啊?”店小二忙赔笑解释说:“小的在外面听见二位女侠吵起来了,不知道是对本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只听那蓝衣女子冷冷的说道:“是她弄丢了我的小青蛇,还死不承认。”红衣女子当即炸了,大怒道:“绫罗,你太过分了,你什么东西丢了都推到我身上,我是你姐姐还是你的婢女啊?”

  那绫罗只管双臂抱肩,也不看向红衣女,手指点地沉声回说:“你就是看不惯我对小青好,故意放走了它,你居心叵测。”

  红衣女抓住绫罗两肩,大喊:“我锦绣是那样的人吗,我会生一条小蛇的气,你就是看不惯我。”

  这锦绣、绫罗二人一言不合,又交起手来,店小二急急的往后面躲,躲到孟笑离身边,看了一眼孟笑离,叹道:“这又打起来了,真不知道这两姐妹是亲生的还是冤家,来了店里两天,上午一顿,下午一顿,晚上再一顿,把打架当饭吃,恨不得把彼此一剑杀了。”

  只见锦绣、绫罗二人皆用短刀,一边打仍一边互骂,绫罗说:“是你看不惯我才对,我做什么你都要骂,你长的一张嘴,就是为了骂我的对吗?”

  锦绣回骂:“我是骂你,但你就是猪脑子,凡事都要我讲无数遍,整个人像个木头一样,打一鞭子走一步。”

  这边孟笑离心道:“原来红衣的姐姐叫锦绣,蓝衣的妹妹叫绫罗,二人刚才吃饭时还一派和气,怎么打起架来这么凶?”

  正想着,只见一旁的店小二瞪大眼睛,指着孟笑离的房间,吃惊的大喊:“哎,你们不要打了,你们要找的青蛇,是不是这一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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