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盘膝坐着,被禁锢在玲子的尸身中,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握着录音笔,静立在一步之遥的位置。

  请兔神竟然把他的灵魂“请”上了玲子的身体么?

  是由于他位格接近于神,又离得最近,所以诡异游戏搞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齐斯不认为自己会是兔神,至少现在的他绝对不是。

  契在不久前刚告诉他,他作为神,将成为契,司掌契约权柄。

  虽然不知道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众神之主和兔神的位格相差太多,若是真能扯上联系,就太掉价了……

  道具栏中的【兔神面具】灰了下来,表示正在使用状态。

  齐斯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覆盖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想必便是【兔神面具】了。

  他被当做兔神“请”上玲子的尸身,是否和这个道具有关?

  “兔神大人,请实现我们的愿望吧!”

  “兔神大人,如果愿意实现我们的愿望,请在纸上画一个圆圈!”

  女孩们围着降临在玲子身体中齐斯,像森林里的女妖似的手舞足蹈,声音和目光充斥着强烈的欲望。

  齐斯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放在腿侧的圆珠笔,缓缓将手悬到纸面上,就要落下一笔。

  思维殿堂底部的猩红叶片却没有分毫的增减,甚至纹丝不动,女孩们的欲望并未在灵魂叶片间吹起微风。

  情况不对,在《斗兽场》副本中,鼠人们即将实现愿望之际,纷纷燃起炽烈的信仰,在枝蔓上生长出大片血色的叶子。

  眼前这些女孩,是没有信仰,还是没有灵魂呢?

  “兔神大人,快些吧,天就要亮了!”女孩们异口同声地催促着,眼中折射诡异的红光。

  齐斯检查了一遍,道具栏和系统界面依旧在眼前显示,各项进副本后未被封禁的道具仍然可以调动。

  他一时间不急着操控玲子的尸身离开了,索性握住圆珠笔,不动声色地在纸上画下一个圆圈。

  女孩们见状,雀跃地欢呼起来。

  一个扎马尾辫的满脸雀瘢的女孩走上前来,咬字清晰地对齐斯说:“兔神大人,我的愿望是变得更漂亮。”

  话音刚落,女孩脸上的雀斑便褪了下去,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皙。

  与此同时,齐斯的视野被血红的光线铺满,深入骨髓的剧痛从后脑炸开,携着寒冬般的冰冷渗透每一个血管。

  无数奇崛的景象在他眼前闪灭,他看到相互纠缠的锁链从高天之上垂落,锢住他的四肢;而此时的他不再是他,而是一只由无数碎裂的白骨组成的巨大的兔子。

  那些白骨来自不同的生灵,有人,还有其他小动物。色彩驳杂的灵魂被圈禁在白骨中,一根祈福带从天而降,切下一小角,飘然落地……

  【灵魂完整度:99%】

  一行白色文字出现在系统界面上,齐斯意识到,兔神实现人类的愿望恐怕并不像想象得那么简单,而需要消耗自身的灵魂……

  至于灵魂消耗太多会怎么样……

  齐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肯定不会是好事。

  他试着站起身来,然而刚挪动了几厘米,就被一股力量拖拽着回到地面。

  金色的锁链有一瞬间的显影,在虚空中锒铛摇晃,带有强烈的禁锢和束缚的意味。

  眼下的情景,不像是拜神、祈求神、祭祀神,倒像是囚禁神和逼迫神……

  女孩们嘻嘻地笑了起来:“仪式已经完成,兔神大人必须实现我们的愿望,才能离开哦。”

  “兔神大人已经答应要实现我们的愿望了,不能反悔哦。”

  仪式?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听起来倒是有点契约的意味呢……

  齐斯的目光落在【命运怀表】上。

  纵然被禁锢,他亦能够调动道具栏,眼下或许可以直接发动【命运怀表】的效果,回退到进入二楼之前。

  但这就意味着无法见到玲子的尸体,放弃推进主线任务的进度。

  而在看见玲子的尸体的那一刻,他就会被“请”上玲子的尸身……

  诡异游戏不会制造无解的局面,一定存在某一个解法,是现在的他能够做到的……

  女孩们围成的圈严丝合缝,别无破绽,好像是一个囚笼,将齐斯困在其中。

  齐斯的脑海中闪过在最开始的时候,女孩们说过的两句话——

  ‘所有人都必须到场哦,少一个人都会令兔神大人不快,对所有人降下惩罚哦。’

  ‘大家都轻点声,不要让钱老师听到,来抓我们……’

  契约不仅意味着权利,更承担着义务。

  只需要少一个人,仪式就会失效,所有人都会受到惩罚……

  齐斯心念微动,调出道具栏中【幽灵司机的录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

  【姐姐弟弟去奶奶家,小孩子的肉嫩骨头脆,奶奶馋得流口水……】

  【恐惧着、祈求着,我只看到大海和落水的亡魂……】

  【谁家女儿鲁且愚,痴痴傻傻好生养……】

  【好孩子不想吃饭只能吃土,坏孩子的身上长满了毒蘑菇……】

  各种风格的歌谣刺耳且突兀地响起,并且随着齐斯用不怎么受控制的肢体胡乱按下一个个按钮,呕哑嘲哳地一首接着一首。

  不属于这个副本的歌声在夜里穿透性极强,哪怕隔了好几层楼也能够听到。

  女孩们在最初的怔愣后,再顾不得许愿了,发疯似的扑向齐斯,抢夺他手中的录音机。

  齐斯默默将录音机收回道具栏,在女孩们后退时取出来,然后再收回去……

  “你不能这样!安静!”

  “该死,钱老师会听到的!”女孩们惊慌失措,愤怒地抓挠齐斯的身体,齐斯并没有感到分毫疼痛,继续我行我素。

  毕竟,他现在的身体属于玲子,而死人是不会痛的,被抓烂了也没事。

  录音机的歌声高昂而嘹亮,一声接一声划破黑暗。

  一个女孩冲齐斯跪了下来:“兔神大人,请不要引来钱老师,我们不会再那么贪心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嘎吱嘎吱的骨节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携来腥臭的腐烂气息,软体动物般留下湿滑的黏液。

  红光中,女宿管像两栖动物似的四肢着地,灵活而快速地爬了过来。

  先前女孩们的歌声属于副本机制的一部分,无法引发其他鬼怪NPC的注意,而录音机的声音属于玩家,再不被NPC注意到就不礼貌了。

  女宿管在四楼没能找到半夜出门的齐斯,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追着声音下来,本以为能找到那个不遵守纪律的玩家,却不想只看到一群同为鬼怪的女学生。

  哪怕都成了鬼,校规校纪还是要遵守的,女宿管既然看到学生大半夜在走廊中聚众,那么必然得做出处理。

  而同为鬼怪,学生自然一如既往地害怕老师。

  女学生们一哄而散,齐斯感觉自己身上的禁锢似乎消解了一点,能够行动了。

  他不急着动,安静如山地装死人,看着女宿管追着其中一个女学生跑远,其余人则纷纷跑进各自的寝室,关上了门。

  不过半分钟的光景,妖魔鬼怪便尽数散去,齐斯稍微做了个站起来的动作,灵魂便飘飘悠悠地上升,一阵天旋地转后,再度回到自己的身躯中。

  玲子的尸体无力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四十了,与希望中学规定的六点半起床,还有五十分钟,够干不少事了。

  齐斯走出寝室楼,在稀薄的晨光中直奔教学楼而去。

  教学楼的架空层被灰白色的雾气占据,浓雾中飘忽着影影绰绰的人影,时远时近,细看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好像一场诡谲的迷梦。

  地面湿滑,似乎是雾气碰到冰冷的水泥发生了凝结,细细看去却发现地表尽是虫卵般的水珠,还在不住滚动。

  视线被雾气阻拦,局限在一隅,齐斯凭着方向感缓步慢行,终于找到了楼梯。

  他攀着扶手,一路上到三楼,停在教师办公室的门口。

  这个点,老师们都还没有上班,办公室内自然空无一人,没有人声,也没有血迹涌出。

  齐斯将录音笔紧握在左手,右手抽出手环里的细铁丝撬开了门锁,转动门把,推门而入。

  没有开灯的办公室光线昏暗,只能借着窗外斜射入户的晨光看清内里的布置。

  李芳的办公桌放在房间正中央,桌面整理得很是整洁,只有左上角放了学生们交上来的作业;桌子下也不曾见到之前躺在那儿的尸体,唯有一缕血腥气若有若无地残留。

  齐斯将之前顺出来的名单放到桌角的作业堆上,又从中翻出自己的那份作业,将检讨夹了进去,算是解决了不能当面交检讨的问题。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拉开抽屉,取出一份份文件翻阅。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备课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齐斯大致翻了一遍,写的都是些教学设计和讲课心得,以及一些题目的多种解法,看得出来,李芳真的很负责任。

  但校领导显然不这么认为,血红色的字迹在备课本后面批阅道:【九班和十班连续两次月考垫底,好好反省!】

  备课本下面是分班名册,齐斯了解到,九班十班恰好是聚合了成绩最差的学生的“困难班”,不垫底才不正常。

  校领导又让李芳带最差的班,还横加苛责,大概率是有点私人恩怨。

  再下面则是各种习题册,都写过一遍,用红笔圈了一些题目,看样子是觉得那些题目有做的价值。

  齐斯翻出桌子下的试卷对照,果然找到了那些题目的影子。

  他曾经听说过,一些学校为了赚钱,会和书商勾结,要求学生统一买一些乱七八糟的教辅资料,既浪费学生的金钱,又浪费学生的时间。

  有的老师不满这一点,便会顶住压力,自己从教辅中筛选题目出练习卷,省去学生购买教辅的麻烦。

  李芳因为和学校领导层作对,所以被处处针对,看起来挺符合逻辑的,但这样一来,和现实中普通的蝇营狗苟又有什么区别?

  齐斯继续往下翻找,一份报纸映入眼帘。

  报纸上的日期标的是【7月31日】,也就是副本开始的时间【8月1日】的前一天。

  多余的部分都被裁掉了,只留下一则新闻,加粗黑体的标题格外醒目——

  《希望中学一男生跳楼自杀,疑似学业压力过大》。

  新闻提到,最近半年,希望中学也许是被日益增长的唯成绩论风潮影响,一改以往快乐教育的宗旨,开始严格管理学生。

  很多学生从天堂到地狱,一时间难以接受,出现了抑郁倾向。

  文章极力渲染中学生心理的脆弱,还附上一些关于如何纾解压力的心灵鸡汤,后面不知是为了凑字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开始回顾希望中学的背景。

  齐斯了解到,希望中学有一定贵族学院的色彩,学生主要由三方面构成:成绩拔尖的优等生被重金请进来,用来拔高成绩,充当噱头;有钱有权的家庭则被那些噱头吸引,花钱将孩子送进来,希望能在耳濡目染下提高成绩;还有一些孤儿院的贫困生,则用于充当基石,吸收社会慈善资金。

  可以说,从头到尾都不见投资希望中学的永生科技公司有什么善心,不过是将这所学校当做敛财工具罢了。

  新闻在最后捕风捉影地写了一段:【记者通过走访调查了解到,希望中学的学生非正常死亡案例多达数百起,但因为多为受永生科技公司资助的孤儿,而未能引起广泛的社会关注。我们必须反思,我们的教育是不是出了问题。】

  齐斯联想到兔神的许愿机制,有些怀疑那些死去的孤儿是否被永生科技公司献祭了,用来保证学生们的成绩。

  不过,以兔神的力量,真的可以影响那么多人吗?

  齐斯沉吟片刻,将报纸翻到反面。

  上面赫然印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死者生前的生活照,从身形和五官都和陆鸣一模一样;另一张则是监控截屏,陆鸣形象的人站在寝室楼的天台,双眼看向下方某处,目光幽暗深邃。

  是陆鸣,还是陆明?

  齐斯摸向自己的脉搏,没有摸到跳动;他探了探自己的鼻息,那里一片冰凉。

  在意识到真相的刹那,作为粉饰的幻象尽数消散。

  真相昭然若揭:原身,也就是陆鸣,死在副本开始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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