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洁白权杖,翠雀微微眯起双眼。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见到林小璐的魔装,事实上,在新年夜的那天晚上,她就已经见过了林小璐拿着这件魔装的模样。

  只不过,比起那时的惊鸿一瞥,还是这般观察更加让人有实感。

  毫无疑问,单从外形来说,这绝对堪称所有魔法少女之中最为招摇的魔装。

  以权杖作为基础造型,不说是绝无仅有,也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再加上魔杖中心那颗巨大而显眼的宝石,现在的林小璐只要拿着这柄魔装在魔法国度里走上一圈,路人的回头率绝对会达到百分之百。

  毕竟,无论让谁看见林小璐的魔装,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都只会是“宝石权杖”这几个字。而宝石权杖这个名词作为最高级别魔法少女的代称,在国度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然,考虑到魔法少女们的魔装外形本就千奇百怪,偶尔出现两个权杖外形的魔装也在情理之中,大多数人在最初的惊讶以后都会选择接受这一巧合。相比起诸多奇形怪状的魔装,林小璐这柄权杖模样的魔装还不算难以接受。

  可实际上,这才是翠雀最为担忧的问题。

  因为她隐隐间有一种猜测,那就是这一切并非巧合。

  她没有把这种猜测说出口,只因为这终究是猜测,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除了让孩子们也徒增担忧以外并无作用。

  忖度一番后,她也只能暗自记下这件事,只待日后再进行验证。

  暂且搁置了这个问题后,翠雀的目光便继续下移,顺着权杖的杖身来到了中央的位置,然后,停留在了那四个显眼的凹槽之上。

  四个凹槽,其中镶嵌着四枚晶石,除了最上面的一颗闪烁着炽白色的光芒以外,另外几颗此时黯淡无光。

  “你之前提过,自己的魔装可以改变形态?”

  她没有发散自己的思维,而是先看向林小璐:“可以在这里演示一下吗?”

  能够在繁开之前就大幅度改变原本形态的魔装,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事实上,直到现在,她还对此保有一定的疑虑,倒不是觉得林小璐在吹牛或撒谎,而是单纯觉得这可能只是魔装的某种机制。

  就像几人此前遇到的敌人——鸢一样,对方的魔装“百武”同样可以变化成各种各样的武器,形态不一。只不过,“变成武器”本身就是百武的机制和能力,百武的原本形态一直都是那一团黑色的液态金属,这一点是不曾改变的。

  在她想来,林小璐的魔装或许也是这样,所谓的形态改变可能也只是使用能力后的外在表现形式,是这柄权杖形变以后的视觉效果。

  虽然这样依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林小璐的魔装改变形态后甚至能产生新的能力,但至少比“魔装本身能改变形态”这个说法容易接受得多。

  所以,她有必要先确认一下,林小璐的魔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

  翠雀开口后,坐在对面的林小璐连忙点头。

  不如说她早就等着这一刻了,这些天她已经无数次或明或暗地暗示翠雀要不要看一看自己的魔装,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下。

  而在她看来,自己的魔装目前拥有两个形态,基础形态的外观固然很好看也很威风,但此时的她更想让翠雀看见的还是护卫形态的魔装。

  于是,她立刻伸出手,握住自己的魔装,开始回忆自己先前改变魔装形态时的感觉……

  然后,并没有引发任何变化。

  她松开手,低下头打量自己的魔装,发现权杖还是那把权杖,顶多杖身上的第二颗晶石略微发亮,却完全没有转变成其他形态的迹象。

  “诶?”

  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疑惑的声音下意识从林小璐的口中冒了出来。

  “不应该啊?”

  她拿起自己的魔装,再一次尝试了一番,可是魔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任凭她接下来怎么甩动,旋转,都还是这幅模样。

  一旁的夏凉和白静萱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就连翠雀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的情绪。毕竟这种实战大爆发,平时掉链子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在林小璐身上了,大家多少都有些心理预期。

  之所以翠雀没有先开口分析,而是让林小璐展示一下改变魔装形态的能力,也是有这样一层考量。

  当然,她们对此没什么反应,不代表林小璐也没有情绪,她在那里手足无措地抓着自己的魔杖,尴尬到脸都快红成猪肝色了。

  “不是,我明明之前实战的时候很顺畅地就用出来了啊……”她在那里有些徒劳地辩解道。

  “啊哈哈……”

  夏凉尴尬中不失礼貌地笑了两声:“没关系的,我之前看到过你的魔装,我知道你真的有这个能力,可能只是现在状态不好,对吧?”

  “嗯嗯!小璐姐姐没问题的。”白静萱也跟着应声安慰道。

  队友及时的鼓励,让林小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手上的魔装:“但我觉得跟状态应该也没有关系才对,到底怎么回事?”

  ——“你之前改变魔装形态的时候,状态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翠雀突然开口问道:“有没有什么当时达成,但现在没有达成的条件?”

  和慌乱的林小璐,以及疑惑中混杂着几分关怀的女孩们不同,翠雀从这个现象当中获得了更多的信息。

  虽然林小璐并没有第一时刻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所谓“形态改变”的能力,但已经足够翠雀推翻自己之前的一些猜想,并且锚定一个事实:那就是,林小璐的魔装,恐怕不是“百武”那种以变形为机制的类型,而是真正拥有多种形态,以及不同能力的魔装。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她足够了解现在的林小璐,她知道,如果仅仅只是“改变外形”这种程度的能力,林小璐绝对没有道理用不出来。

  就像林小璐那至今未被命名的白色魔力一样,当初的林小璐无法稳定使用那种白色魔力,并非是因为她不够聪明或者不够努力,而是单纯没有掌握对应的技巧。

  “状态上的不同?”

  翠雀的提醒让林小璐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回忆起自己前几天晚上的状态:“环境不一样?情绪比较激动?受伤?魔力有消耗?又或者是现在是白天……”

  她几乎是穷举一般把所有当时与现在不同的条件都罗列了出来,但随着列出的内容越来越多,她的表情也越发难堪:“不一样的东西好像有点多?”

  “可以不用考虑那些外在因素。”

  翠雀摇头道:“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魔装是本相的显现,所以魔装的变化只和你自己有关,周边的环境或许会有影响,但除非是极端环境,否则影响幅度绝对不会有这么大。”

  “只考虑自己吗?”

  林小璐便又开始低头思索,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之前罗列出的那些条件,开始逐个思考其中最后可能的因素。

  半晌后,她才抬起头来,有些不确定道:“浊化?”

  说到做到,她立刻重新拿起手边的魔装,与此同时开始浊化自己的魔力,炽白色的光焰顿时将整个魔装笼罩其中,凹槽之中的白色晶石也更加闪耀了几分。

  感受着身体中这股与此前完全不同的魔力,林小璐只觉得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就好像真的找对了方向一般,再一次开口道:

  “王钥,形态展开,护卫形态”。

  这一次,魔装终于响应了她。

  被包裹在炽白色魔力之中的魔装化作流光,包裹在流光中的形体逐渐被拉长,片刻之后,一柄淡蓝色的长枪就此出现在众人面前。

  枪长约莫2.3米,枪头呈现出简朴的矛形,枪身有些纤细,但并不缺乏韧度,除此以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缠绕在枪身上的丝线。

  这些丝线乍一看好似镂刻在长枪上的花纹一般,但仔细打量才会发现,它们仅仅只是以螺旋状贴合在枪身上罢了,实际上完全是可以分离的不同个体。

  成功地让魔装实现了形态变化,林小璐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放松下来之后,她第一时刻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满心期待地望向了翠雀。

  在林小璐想来,魔装毕竟是本相的显现,自己的魔装也拥有使用丝线的能力,就说明自己绝对和翠雀在某些方面是相像的,在翠雀心目当中绝对会是一个巨大的加分项。

  除此以外,只要自己表现出想要学习如何运用丝线,翠雀想必是不吝赐教的,那么自己今后就拥有了白静萱和夏凉都没有的巨大优势——她可以完全学习翠雀擅长的全套战斗方式。

  那么,在这一基础上,她今后获得的关注度必然是最多的,翠雀能够教她的东西肯定也是最多的,毫无疑问,自己接下来也将拥有私人授课的权力,而且是只有两个人的一对一教学!

  光是想到这样的未来,林小璐就已经忍不住有些嘴角上扬。

  可惜,注定让她失望的是,当她望向翠雀以后,却发现翠雀此刻面无表情。

  甚至于,相比平时的翠雀来说,此时的她显得更加平静,眉毛,眼睛,嘴角,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似面部的时间静止了一般。

  但也只有翠雀知道,此时的她,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僵硬。

  因为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所以才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下意识牢牢握紧的拳头,才能反映出她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如果仅仅只是女儿的魔装可以改变形态,她不会如此惊讶,因为林小璐早就已经向众人透露过了这一点,她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建设;

  如果仅仅只是女儿的魔装也能操纵丝线,她也不会如此惊讶,因为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血脉的联系会的确可能让本相的显现有一部分相似之处,她早已做好准备。

  但是,她已经清清楚楚的看见,在女儿方才说出“护卫模式”这句话之后,魔装上的四颗晶石,第一颗随之熄灭,而第二颗则亮起了光芒。

  而这件魔装上,可是足足有着四颗晶石。

  按照十分常规的思考模式,如果这四颗晶石真的都有作用,那么,恐怕,林小璐的魔装并不仅仅拥有权杖与长枪这两种形态。

  她甚至已经隐隐间能够猜到,剩下的两种形态中,有一个会是什么。

  因为林小璐是她和安雅的孩子。

  既然其中一种形态能够由血脉延续得到自己的丝线,那么,会不会也有另一种形态,在未来某一刻继承安雅的魔装?

  翠雀无法肯定这种猜想,但她知道,无论其是真是假,这都意味着一个事实:林小璐作为一名魔法少女的未来,注定会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也就是说,她原本曾经想象过的,帮助女儿挺过魔法少女的十年任期,再让其退役回归平凡生活的选项,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从林小璐成为魔法少女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未来,就注定没有“平凡”这两个字。

  “白玫。”

  于是,她开口了:“我有几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希望你回答我的时候遵从本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回答就好。”

  “什么?”林小璐有些不明所以。

  “成为魔法少女,后悔了吗?”

  翠雀看着她:“不仅仅要面对赌上性命的战斗,每天要学习更多复杂的知识,甚至于个人时间越来越少,根本没有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玩耍的资格……这样的生活,你有感觉到后悔吗?”

  “唔……一开始大概有一点?”

  略微纠结了一会后,林小璐实话实说:“毕竟我很怕死,也很怕痛,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么想过了。”

  “是么,那么,如果你十年以后有了退役的资格,却有人挽留你继续当魔法少女的话,你更倾向于怎么选?”

  “继续当吧?应该。毕竟翠雀你做魔法少女也超过十年了吧?”

  “那假如那个时候我也退役了呢?”翠雀追问道,“举个例子,我也是会厌倦战斗的,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觉得继续当魔法少女太累了,从而远离战斗。”

  “翠雀也退役吗?”

  这个问题让林小璐愣了一下。

  不过,在短暂的思考后,她还是顺从自己的本心,给出了答案:“就算那样的话,我应该也会继续当魔法少女吧?”

  “为什么?”

  “因为……”

  林小璐挠了挠脸颊:“我姑且还是因为喜欢,才当的魔法少女呀。”

  这个答案,让翠雀结束了问询。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粉笔,拍了拍手。

  “很棒的回答,我知道了。不过,因为你的魔装情况很特殊,所以我需要和其他更专业的人请教一下,才能制定出你接下来的训练方案。”

  她拿起一旁的黑板擦,擦掉了身后小黑板上的字迹:“那么,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吧。”

  “今天是1月5号,接下来我会再给你们3天时间,到1月9日为止,这几天你们可以把学校里的作业处理一下,写不完也没关系,毕竟3月份考核,异策局方面会帮你们跟学校请假,你们直到3月中旬才需要回学校上课。”

  “但是,与之相对的,1月9日之后,到2月10日,这一个月期间,会是你们参加考核前最后的特训期。”

  她放下手里的黑板擦,抬手在黑板上拍了拍:

  “做好准备,这会是你们成为魔法少女以来,最为严格的特训。”

  ……

  ……

  之所以能说出“最为严格的特训”这种话,是因为翠雀知道,她为这一个月制定的训练目标,是正常强度的训练绝对无法达成的。

  为了让三名后辈的战斗力能够尽可能最大化,她也为每个人都量身定制了不同的训练课程。

  除了不停锻炼魔装,以求魔装的成长以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内容。

  比如白静萱,作为一名芽级魔法少女,其战斗力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出色,甚至于再算上她偏移者的身份,其作战能力绝对是超出了白牌考核的要求的。

  哪怕今年的考核会比往年的更难,翠雀也丝毫不怀疑白静萱有通过考核的实力。

  只不过,这份实力,白静萱很多时候并不能随意使用。

  一来是因为她对残兽魔力的操控尚且不成熟,就和此前的林小璐一样,很多时候都需要情绪上的波动才能促进魔力的偏移。

  二来,则是因为这是国度考核,白静萱不应该,甚至绝对不能在考核中暴露自己的残兽魔力。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偏移者少之又少,但爪痕的成员可是四处流窜,绝大多数魔法少女可能没见过偏移者,但绝对是见过爪痕的。

  一旦白静萱使用了残兽的魔力,并且被其他魔法少女看见,那么她们第一时间联想到的绝对不会是“这孩子是不是偏移者”,而是“她是爪痕”。

  魔法国度的相关律法没有规定爪痕不能参与资格认证,但与此同时,爪痕的成员并不被承认为正规魔法少女,不仅不被允许进入魔法国度,一旦被发现,任何国度魔法少女乃至妖精都有义务对其进行逮捕。

  换言之,白静萱只要在国度中暴露了自己的残兽魔力,接下来面对的绝对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哪怕本次考核的地点是卢恩诺雷,祖母绿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但资格认证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活动,违规者的考核成绩绝对是会被取消的。

  对此,祖母绿还提供了另外一种方案,那就是把白静萱偏移者的身份上报给王庭和魔事院,将其身份资料在王庭中进行备案,必要时提交给考官,那么白静萱就可以作为“官方认证”的“唯一残兽魔力偏移者”参加资格认证了。

  翠雀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方案。

  姑且不提她对国度王庭的不信任,为了防范王庭,她已经从金绿猫眼那里把三个孩子的任调权全都拿到了自己的名下,此时断没有道理再去自投罗网;此外,如果执行了这个方案,翠雀随便想想都知道白静萱会在考核的过程中遇到多少异样的目光。

  思前想后,既要让白静萱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又不能被人发现残兽魔力,最稳妥的做法也就只剩下一种了:让白静萱隐藏自己魔力中的残兽特征。

  听上去非常天方夜谭,但实际上完全有可能实现,事实上,翠雀之所以能给出看上去如此不可能的方案,还要多亏了林小璐。

  正因为林小璐此前学习浊化时一闪而过的灵感,才让翠雀也意识到,偏移者对自己的魔力进行两次浊化以后,就可以得到偏移后的魔力底色。

  既然如此,让类爪痕形态的白静萱使用两次偏移,其魔力底色是不是就会重新变回魔法少女?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白静萱就可以既保持类爪痕形态的魔力量和战斗力,又能继续使用魔法少女性质的魔力。

  就算做不到两次浊化,那么放弃使用残兽魔力,仅仅只用魔法少女的魔力和浊化的技巧,对白静萱的战斗能力也是大幅度的提升。

  于是,在与麻生圆香进行了一系列的讨论之后,翠雀最终给白静萱制定的目标就是:一个月内完成魔装的形态分离,以及对浊化技巧的学习。

  也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白静萱的学习对象从翠雀变成了麻生圆香。

  虽然因此不能天天跟在翠雀边上,让白静萱感觉到了不适应,但好在她是个很听话的孩子,知道这些学习对自己很重要,所以还是乖乖去了。

  而柏安市小队的成员也都还算通情达理,除了木百合对白静萱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应激反应以外,另外两个人对白静萱的态度都是相当友好的。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后,原本和柏安市小队相对生分的白静萱也渐渐与其熟悉了起来,很多时候也能看到她脆生生地对着含羞草和白蓟打招呼的场面。就连木百合,哪怕她再怎么抗拒,白静萱也经常会和她互动一番。

  对此,翠雀可以说是非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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