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民间危机管理公司

  2001年底,张崇斌结束了近2年的留学生活,从英国回国了。在东北老家休整一个月后,离家远行,去了他认为更容易找到机会检验一下自己所学的那些学院派理论的南方。张崇斌的运气不错,通过猎头的引荐,他被N市的一家上市集团公司的老总看中,直接就做了高管。凭着出色的表现,他很快赢得老总的信任和赏识,不过,因为鲜明的个性和一个一直以来始终都放不下的梦想,张崇斌在那家企业做满整一年就辞职了。他没有回到家乡,而是在N市当地开了个公司,公司的工商注册名称是:克利斯危机管理有限责任公司。

  克利斯公司的主要业务是面向社会提供民商事务调查和特卫两大类服务。客观地说,民间经营这行,目前在国内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虽然,做此类业务的民间机构早在1992年,在国际化的大都市——上海就已经出现,但是,因为这个行业的特殊敏感性,政府相关部门对开展此类经营活动的民间机构一直采取着诸多方面的管制。

  随着WTO时代的到来,国外那些开展此类业务且蜚声国际的老牌劲旅的分支机构纷纷在中国各大政治、经济、文化发达的地区登陆,像美国的平克顿公司、克罗尔侦探社,英国的罗思国际公司等,国内本土的此类机构也顺势由地下走向半公开化。可是,本土的相关从业人员,无论是在专业素养还是数量上,都难以达到国际上公认的行业标准,而且,国家对此行业予以引导和监管的配套法律规范和行业管理制度也不尽完善。所以,按业内人士的说法,在中国这个行当其实就是一个打法律擦边球的“边缘行业”。这种情势下,意味着在中国本土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员不仅缺乏必要的法律意义上的权益保障,而且很容易因为缺乏常识性的专业技能而触犯法律“红线”。换句话说,要想吃好这碗饭,就必须要有过人之处,既要懂法律法规,更要懂得根据不同的处境灵活应变,在特殊紧急的情况下能够采取不寻常的手段保护好自己。

  张崇斌之所以选择这个时机开这个公司,当然有他的理由和条件,没有点儿金刚钻谁揽这瓷器活,张崇斌对自己一直都这么自信。

  祁兵能在这家公司担任特卫队的队长,应该说完全是凭借他过人的能力和对这份工作的热爱。祁兵过去曾在北方的一支武警总队当兵,是个军区首长都认识的比较传奇的人物,他不平凡的军旅经历和获得的诸多荣誉,证明他绝对是中国最优秀军人中的精英。退役后,他被一家外资企业老板高薪聘去做了总经理助理,后应张崇斌的力请才来到公司,负责公司所有特卫队员的培训和带队执行各类重要特卫任务。

  克利斯公司成立之后,秉着“睿智化解危机之险,忠诚铸就正义之剑”的经营理念,打造了一支注重规范、诚信、高效的工作团队,在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内,就承接了几个有影响的特卫服务项目和高端商业调查案件,尤其是公司为港台与内地知名演艺明星来N市演出提供的全程贴身安全护卫服务,一时成为当地各大新闻媒体追风报道的热点。公司这种良好的发展势头,一度让张崇斌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使得公司业务量迅速滑坡。“非典”闹得最凶的时候,公司上下更是人心惶惶。就在这期间,克利斯公司意外地接到一单特卫服务项目:外地一家房地产公司想雇佣几个特卫看护他们在市郊的一幢别墅。在张崇斌看来,这种“保家护院”的活儿找公司特卫来做简直是大材小用。不过,对方对明显高于普通安防公司的服务收费却没有任何异议,爽快答应。这个时候能有钱赚,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对于这个项目,张崇斌决定让祁兵带着特卫队员段涛去完成,权当是给整天无所事事闲得难受的好哥们一个度假休息的机会。

  祁兵他们要去的地方是贵阳,段涛过去曾在贵阳那边当过兵,祁兵在特卫方面的专业水准自不用多说。所以,张崇斌很放心他们的组合,并且因走的时候比较匆忙,也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对这个项目做例行的安防预案论证。

  2 猜不透的杀人动机

  6月4日中午,张崇斌正在N市某酒店餐厅与一位客户用餐,突然接到公司外派执行护卫任务的特卫队员段涛的电话:

  “张总,队长他……他出事了,您还是尽快过来一下吧!”

  “祁兵出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这边的公安把他给带走了,我现在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还是快过来吧!”

  段涛在电话里的语气让张崇斌心头骤然一沉:“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两人才外派出去不到三天啊!”匆匆结束用餐,张崇斌立即赶回公司。

  回到公司,张崇斌在档案柜中找出外派业务项目的委托合同,按照上面的联系电话给对方的联系人去电,但电话处在持续呼叫状态,一直没人接听。张崇斌立即又给段涛去电,得知段涛在贵阳那边也一直无法和最初接洽他和祁兵的黄主任联系上。思索片刻,张崇斌直接给贵阳当地的公安部门去了电话,证实祁兵确已被羁押,但究竟是因何事由,对方在电话里没有说得太多,倒是提出让公司这边尽快来人,对该案的处理予以配合。事不宜迟,张崇斌马上订了最早一班去贵阳的飞机,准备好相关物品,就直奔机场而去。

  有句俗话叫“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说的就是贵阳。

  果然,晚上到达贵阳,张崇斌一下飞机,淋漓细雨就袭身而来。段涛和他的一个战友早已在机场等候,接上张崇斌,车子直奔贵阳市白云区北郊的一个部队招待所而去。

  一路上,张崇斌和段涛没说几句话,气氛沉闷而压抑。到了驻地,段涛让他的战友先行离开后,他走到张总跟前,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着,当他慢慢抬起头时,眼圈已是泛红,他嗫嚅地说道:“都怪我,不知道队长现在怎么样了。”突然,他又大声说道:“张总,队长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张崇斌绷着脸严肃地看着段涛,语音低沉地说道:“你给我控制好情绪,把你和祁队长来到这边发生的所有情况详细说给我听。”

  段涛深吸一口气后,开始说起他和队长到了贵阳先是去了那家房地产公司见到了联络人黄主任,了解到他们要去看护的别墅在市区北郊。这栋别墅建好之后,曾经有人住过一段时间,但很快那人就搬走了。再之后,别墅经重新装修,这家公司又雇了个做家政的外地女工吃住在别墅里,就在前些日子,那个女工没有跟他们公司任何人打招呼,而且连工资都没要突然也走人了。按黄主任的说法,这次让他们过来主要是来抓小偷的,因为此前搬走的那户人家和最近突然走掉的女工都曾反映过,这栋别墅楼上的不知哪个房间半夜里经常会发出些奇怪的声响,白天去查看的时候又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黄主任怀疑可能是有贼或者是山上下来的什么动物半夜偷偷溜进房子里,但这些猜测一直没有得到证实。不过,这个问题若不解决,别墅就不好对外出售。所以,黄主任让他们住些日子,看看有没有那些“神经兮兮”的人说的那种情况,如果发现来捣乱的贼最好当场拿住。

  听段涛说到这里,张崇斌突然想起走之前,祁兵曾跟他说过这次去看护别墅,估计是因为这个建筑在当地看起来比较扎眼,在那么一个贫困的地区露富难免会让有贼心也有贼胆的人惦记着。祁兵的这个分析,张崇斌当时听着也在理,但在他看来,如果真的遇见了毛贼,那这贼可算是煤场里舞大锹——倒霉!因为以祁兵的身手,同时对付几个壮汉都不会有太大问题。所以,张崇斌和祁兵当时皆当笑谈略过了这个话茬,他们都认为与以前执行过的那些风险巨大的项目比,这次的护卫工作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算不得什么。但现在从段涛禁不住微微抖动的双肩和尽力想保持沉稳的语气中,张崇斌意识到当初自己明显低估了这次任务的风险。

  段涛继续说道:“第一天的白天和晚上,一切都很正常,我和队长既没有听到传言的怪异动静,更没有看见什么贼影。第二天,以前的几个战友知道我来贵阳,就约我晚上出去聚聚,队长说难得来此一趟,见见老战友是人之常情就批准了。我是在下午5点半左右出去的,可是,谁能想到……咳,要是知道队长一个人会出事,打死我也不会出去的!”段涛攥紧了拳头。

  “然后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崇斌点上一根烟,想要尽量克制自己的不满情绪。因为按照公司的制度规定,外出执行特卫任务的时候,不允许特卫人员和当地的熟人随便联系,尤其在这个“非典”猖獗的时期,更不允许个别队员脱离团队外出潇洒。但是,这次却是祁兵——公司的特卫队队长自己坏了规矩。

  段涛接着说道:“那天晚上,战友们一起喝酒叙旧,近午夜的时候我想回去了,但这帮战友就是不让早走,还用电话帮我跟队长请了假,当时队长也同意了。就这样,我们一帮战友又继续喝酒,那晚我也是兴奋得昏了头,酒究竟喝了多少我也不清楚了。后来,我让尿憋醒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睡在这个招待所了。待我赶回去的时候,大概是凌晨5点多钟,我进了屋却看见队长一个人僵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上和手上竟都有着伤口和血迹!”说到这里,段涛眼睛圆睁,喉结上下滚动着,“我问队长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贼闯进来了?队长却让我不要乱走动,注意保护好现场,等警察过来。时间不长,真的来了警车和急救车,几个警察进屋后四处拍照,我和队长被带上了一辆警车。后来……我,我透过车窗看见他们竟然从二楼抬下来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什么样的女人?!”张崇斌顿感惊诧。

  “是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看样子好像不是活着的人。”段涛的语气里也透着不解。

  “怎么看出来的?”张崇斌拧眉追问道。

  “那女人从抬出屋子到放上车拉走一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抬女人上急救车时,我还看见,那女人皮肤上浸着一大片血迹!”

  “皮肤上?那女人难道没穿衣服吗?!”

  “穿了衣服的,但这个季节穿得少,抬那女人的时候,她后背和大腿都露在外面。等到了警局之后,他们将我和队长分开,不知道队长那边怎么样,我反正是一直被两个警察讯问。因为我的那些战友能证明我当时不在现场,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就放我出来了。我去找队长,他们却不让,出来时,路过队长在的那个房间,从窗口,我看见队长竟被戴上了手铐!”

  “你一出来就给我打了那个电话,是吗?”

  “是的张总。我很担心队长,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该怎么办好,所以一出来就向您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从段涛对整个事态的描述,张崇斌意识到祁兵这回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毕竟人命关天。不仅如此,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祁兵不但有牢狱之灾,甚至连他本人也很有可能会牵涉到法律责任。想到这些,张崇斌浑身开始燥热,手中已燃烧到根部的烟头被他用大拇指和食指使劲捻灭……当他抬起头来,看到站立在身旁的段涛焦急无措的样子,张崇斌又深吸一口气,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要冷静,要拿出平时对待最复杂案件的勇气去面对这场黑色危机。他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拯救祁兵,也拯救自己!冷静下来后,经过一番思索,张崇斌决定从几个方面同时入手,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有效的线索和证据。

  但是,这里有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就是那个不像活人的女人。

  “这女人是谁?为什么她会死在这别墅里?那天晚上祁兵究竟做了什么?祁兵的主动报警算什么?难道是自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先给我打电话?……”张崇斌一边吃着段涛端过来的热水泡的方便面,一边默默地思考这些令他困惑的问题。

  吃完面后,张崇斌招呼段涛打辆的士,二人一起去了市郊的那栋别墅。

  雨夜里,远离市区喧闹而孤零零静矗于山坳的这栋豪宅,其整体建筑结构呈四方形,屋顶是个正三角形,这与周边的一些简易破旧的临时建筑相比显得格格不入。毫无光亮的门窗错落成一张巨大的黑色的哭泣的“脸”,弥漫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张崇斌和段涛围着别墅来回转了几圈,从几个角度拍了些照片后便返回宿地,简单洗漱一番,各自休息去了。

  已是午夜时分,因一直都想不通案件缘由而辗转难眠的张崇斌不得不坐了起来,背靠着墙,他点燃一根香烟。黑暗屋子里,伴着时明时暗的光亮,一缕缕轻烟不断地从面前飞散升腾。此刻,张崇斌开始回顾小时候与祁兵在一起的诸多往事以及兄弟二人久别后的再次相逢……

  3 兄弟情谊

  “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张崇斌一边喊号着,一边用他那灵活有力的长腿连续向祁兵的身体踢去……小的时候,在部队大院长大的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当中,张崇斌与祁兵是最能玩在一起的伙伴。80年代中期那会儿,一次看了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后,这哥俩对武术突然疯狂地迷恋起来,整天早起晚出地压腿击拳踢沙袋。所谓“南拳北腿,一寸长一寸强”,张崇斌的个子比较高而且偏好腿法技击,在和祁兵对练时,这是一句他常挂在嘴边的话。

  祁兵个头虽然不是很高,但动作非常灵活,他拳脚齐练,出手的特点是既快且狠。平时这哥俩对练时虽然不至于动真格下黑手,但也经常暗中较劲地争高下,且狠招时出,所以身上总见青肿皮破,正所谓“要学会打人,先学会挨打”,当时他们就信这个。

  自我感觉有点儿功底后,张崇斌和祁兵开始有些不太安分了,没事就找借口“以武会友”,对外作战他们二人从来都是团结一致如亲兄弟般,所以一段时间,他们在周边孩子堆里和学校都出了名,当然不是什么好名,但能打会打,每每看见别人惧怕的眼神,对他们来说都是种莫大的荣耀。

  后来,张崇斌初中毕业离开家乡去了南方一所学校读书,祁兵留在家乡一直到高中毕业去了部队当兵。就这样,两个人一直以来看似拴在一起的命运轨迹开始有了分叉。再之后张崇斌毕业工作,因不满足现状又读书学习然后再工作,工作环境和薪水也相应地不断提升,总之算是走了“读书人”该走的路。

  而祁兵的军旅生涯却不简单。虽然两人分开了,但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张崇斌从祁兵那里经常听到让他羡慕不已的消息。祁兵的确是好样的,他去武警部队不久就被部队派去西部执行平定一起暴乱的紧急任务。关于那段经历,祁兵每每和张崇斌说起时都是咬牙切齿:“开始真是窝囊透了,有枪在手就是不能开啊!”结果,在这种不对等的武装对峙下,一些暴徒公然猖狂开枪残杀部队官兵,祁兵的处境一度非常危险。后来,上级有关部门确定事件的性质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武装暴乱,军方于是解除开枪禁令,祁兵在那场平暴中亲手击毙三个暴徒,其中一个是祁兵夺过对方的马刀血刃解恨的。

  在部队,祁兵过去强身习武打下的好基础发挥了作用,部队的环境使他如鱼得水,本身悟性就好,再加上近似疯狂地猛练,祁兵的功夫是日益精进,而且军事训练各个项目的表现也非常优异,射击和驾车技术是整个军区的标杆。后经上级组织挑选,祁兵成了一名“中南海保镖”,专为国家重要领导人外出做贴身护卫。在祁兵将要离开部队之际,更是光荣地代表中国警察参加了一届“国际警察搏击大赛”,在徒手格斗项目上,他战胜外国选手为国争得了荣誉。

  “唉!曾经那么熟悉信任、令人钦佩的好哥们,难道阔别多年后就会变成……”张崇斌将手中的烟头使劲捻灭,这绝不可能!张崇斌清楚地记得,祁兵在知道他开了这个公司后,面对他的加盟邀请,激动地说这正是他离开部队后一直在寻找的用武之地,这才是一份真正的男人的事业!

  “他和我一样,都是为着年少时曾有过的梦想而走到一起的。祁兵过去能得到部队各级首长的信任,成为领导身边的贴身保镖,这本身就是品质过硬的最好证明!”想到这些,张崇斌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又平躺了下来……那么,这个女人会是半夜经常来别墅闹怪的贼吗?祁兵那么好的身手竟然也会有伤,难道是这个女人也会些超乎寻常的武功,最后竟迫使祁兵痛下杀手?但这可能吗?!这一切,看来只有见到祁兵才能解惑,也许过几天,祁兵澄清了事实,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张崇斌尽力往好处想着。

  4 身份特别的犯罪嫌疑人

  “崇斌,我在这里!”

  “祁兵,你做什么去?!”张崇斌吃惊地喊问道。眼前一队正在行进的衣衫褴褛的人群中,一个神情憔悴的人在招呼张崇斌,那人正是祁兵。

  “有紧急任务,我必须要走了,别忘了给我写信啊!”祁兵招着手大声回道。

  “你到底去哪儿?信往哪儿寄?”望着渐渐远去的祁兵,张崇斌着急地喊着……猛地睁开眼睛,张崇斌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场梦。起身坐在床上,他一时还回不过神来……沉静片刻工夫,张崇斌快速下了床拉开窗帘,一缕明亮的光迎面照来,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张崇斌抓紧时间洗漱完毕后,将段涛叫来说道:“我上午先去公安那边了解祁兵的情况,你想办法找到黄主任,找不到他就给我找到这家公司的负责人,然后马上联系我。还有,你最好从战友那边看看有没有熟悉这家公司情况的人,去摸摸底。”

  段涛用力点着头,回道:“明白!张总。”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张崇斌走出招待所打车来到贵阳市某看守所,在门岗自报家门后,一个门卫带他走进楼内一间小会议室。会议室里坐着两位身着便装的男子,年轻的男子首先起身向张崇斌出示了警官证,随后介绍道旁边坐着的是刑警队刘队长。

  刘队长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不高,但目光深邃锐利,他上下打量着张崇斌……

  张崇斌点了下头,一边掏出身份证递给那位年轻的马警官,一边开口说道:“我是张崇斌,祁兵单位的负责人。我今天来这里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了解祁兵涉案的具体情况,另一个是积极配合你们尽快将事情澄清,我想……”话还没有说完,刘队长打断道:“祁兵犯案的性质很严重,你来得正好,我想知道你们单位到底是做什么的?”

  “危机管理。”张崇斌回道。

  “微机管理?是搞计算机的?”马警官插问道。

  “是危险的危,机遇的机,危机管理在业内也称风险控制。”张崇斌解释道。

  “我怎么觉得你们单位经营的业务有些问题,你们有合法手续吗?”刘队长提出质疑。

  “这是公司的营业执照副本。”张崇斌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把证件拿出放在刘队长的面前,“公司的合法性请不用质疑,这与本案的关系好像也不大,我想……”

  “祁兵以前是做什么的?”刘队长再次抢断张崇斌的话。

  “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们?!”张崇斌诧异地问道。

  “他这种有暴力倾向的人你们怎么能随便聘用?你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吗?有没有前科?!”一旁正在做笔录的马警官抬起头来突然向张崇斌大声发问。

  张崇斌左右看看面前的这两名警官,停顿片刻,然后说道:“刘队长,我有些不明白了,你们这是向我了解情况呢,还是在讯问我?我今天主动过来配合你们的工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您明示。”

  “张总,你今天主动过来说明你是个深明大义懂法的公民,但你的属下却令人失望,装糊涂死不认罪,态度顽劣。”刘队长平静地说道。

  “请您告诉我,祁兵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张崇斌严肃地问道。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不排除还有强奸未遂的可能。”马警官插话道。

  “不可能!刘队长、马警官,这绝不可能!你们这么说有确凿的证据吗?”张崇斌马上回问道。

  “当然有!他不老实坦白也没有用,现在零口供也一样可以定罪。”马警官道。

  “死的那个女人,是谁?”张崇斌又问道。

  “我们正在查。”马警官道。

  “祁兵他人就在这所里是吧,我现在可以以单位领导的身份看看他吗?顺便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如果他真的犯了事,我会让他配合你们主动交代问题。”

  “这个时候不可以的。”刘队长回道,口气不容置疑。

  张崇斌以他曾经做过律师的经验,知道这个时候案件正处在立案侦查阶段,祁兵已被采取强制措施——刑事拘留。按照国家刑诉法的规定,这个时候可以见祁兵的除了律师外,连家属都没有机会,所以,他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主张。不过,刚才与两位警官的这番谈话,让他的心情蒙上了厚重的阴影,祁兵的“顽劣”他完全可以想象出来,这么多年的哥们,祁兵自尊要强的个性他太清楚不过了,可是现在他的身份是严重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作为一个外乡人,他这种对抗态度,如果遇上素质不够高且脾气暴躁的讯问人员……想到这里,张崇斌开口道:“刘队长,马警官,你们刚才说已经掌握了证据可以定祁兵的罪,我想这还需要经过检察机关认定,最后由法院来作出判决才能最后定罪。出于对我的下属负责和有利于你们公正效率的办案需要,我想我有必要回答你们刚才问到的一个问题——‘祁兵以前是做什么的’”

  “那好哦,请讲吧。”刘队长的语气缓和了些。

  张崇斌打开提包,从中将祁兵的个人简历、祁兵过去在部队受到表彰的证书和参加国际警察比武大赛获奖的照片都拿了出来,然后对刘队长说道:“这就是祁兵的过去,我为我的公司能有这样的员工而感到骄傲!”

  刘队长显然有些吃惊,他一一看着摆放在桌面的这些证件,眉头渐渐拧成了个“川”字形……

  这会儿,张崇斌掏出一盒烟,让让刘队长和马警官,见对方不接受,就自己点上一支,又说道:“刘队长,您相信这样一个曾经如此优秀的军人会做出那种龌龊不堪的事吗?他能主动报警就说明他是问心无愧的,以祁兵这样的素质,如果是他犯下的事被抓,他不会诬赖狡辩的;我还算了解他,坐以待毙更不是他的性格,如果他真是要犯罪,想抓他恐怕也不会那么简单。”

  对于张崇斌的这番话,刘队长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望向窗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马警官这时接上一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何人犯罪都是跑不掉的!”

  屋内的气氛顿时沉闷压抑。突然,一阵手机震动声传出,张崇斌将手机拿出一看,是段涛发来的短信:“张总,请速来BY大厦,目标已发现。”

  张崇斌放回手机,站起身来对刘队长说道:“对不起,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办,需要先走一步。关于这个案件,我恳请大队长慎重处理,我个人认为这个案件不会这么简单,希望不要放过真正的罪犯而冤枉了一个无辜的好人。这几天,我人还在这儿,如果需要向我了解情况,请随时通知我,我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还有,我会为祁兵聘请律师,到时还请大队长能安排律师和祁兵见上一面。”说完,张崇斌留下部分证件复印件和名片,并在马警官递来的笔录上签了字,然后走出看守所,打的直奔BY大厦而去。

  5 闹鬼的凶宅

  坐在车里,张崇斌迅速梳理头绪:看现在的情形,祁兵要在看守所羁押一段时间,这种刑事拘留的时间可长可短,短则几天,长则可达37天,这期间虽然可以申请取保候审,但是祁兵涉嫌的这个案件性质太恶,申请取保候审的机会渺茫。而且,刚才与警方接触,从对方谈话的语气,张崇斌意识到如果找不到有利的证据证明祁兵是无罪的话,案件很快就会由公安机关提请检察院审查,祁兵也将由拘留转为被批准逮捕。那样的话,祁兵的危机处境就更难改变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了解事情真相,尽快找到有利的证据和证人。

  那么委托方黄主任他们为什么要躲避?有什么是他们惧怕的?在这个案件里,他们也许是可以帮助澄清一些事实的至关重要的证人,他们至少了解这个“凶宅”的周边环境和一些关联情况,他们的躲避是出于本能地对此类“灾祸”敬而远之还是另有隐情?他们以前雇佣的女工突然离开别墅,而且连工资都不要;现在,却又有一个女人突然死在这个别墅里……两个女人,同一个别墅,难道,这两个女人就是同一个人?车子飞驰在并不平坦的路上,张崇斌的思绪一刻不停地闪动着,突然而来的这个感觉让他内心一震!这里面会不会是一个事先有预谋的陷阱……

  到达BY大厦,一进大厦前厅,段涛就迎了上来,说道:“张总,看见姓黄的了,在三楼,他好像换了办公室,但一直没有离开那个房间。”

  闻听此言,张崇斌二话不说带头直奔楼上而去,来到门前,张崇斌敲了几下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眼睛浮肿、像是没有睡好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前,他吃惊地看着站立在门口的张崇斌,段涛这时突然从张崇斌身后闪出来,说道:“黄主任,这是我们公司张总,今天特地前来拜访。”

  “喔呵,你好你好,之个……不好意思勒,改日吧,我有点儿事情马上要出去下哦。”回过神来的黄主任慌忙回道,然后转身就要关门。

  张崇斌上前一步一把推开将闭的房门,随即搂过黄主任的肩膀带他一起走进房间,段涛跟上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黄主任没有想到来人会来这一手,晃了几下身子想甩开张崇斌的臂膀,扭过头来又作出要喊的样子,却突然又像被噎住似的张了张嘴,最后颤声说道:“你们……咋个这样做事嘛?”

  张崇斌直视着他的眼睛,不作多余的解释,直到黄主任垂下目光,方开口道:“找你了解点儿情况还挺费劲,我的人为了你们的事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你们竟然连个话都没有,还想躲着不见,什么意思?!”

  “不是的哦,说了改个时间的嘛。”黄主任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回道。

  “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你躲什么?”段涛在旁边瞪着眼大声说道。

  “你最好先给我坐住,你现在要是离开这个屋子,我就叫人跟着你,你去哪儿我的人就跟到哪儿,哪怕是上厕所。或者,你现在把你的老总请过来,你就可以走人。还有,别跟我说方言,我听不懂。”黄主任被张崇斌摁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张崇斌又问道:“你打电话请我的人过来到底要做什么?仅仅是抓贼吗?”

  “是勒,谁晓得你的人惹勒么大的祸哦!”

  “你去过公安局没有?”张崇斌紧接着发问。

  “克过(贵州方言),哦去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死的这个女人曾被你们雇佣过?!”张崇斌突然厉声问道。

  黄主任猛地一怔,在他做出这种反应的一瞬间,张崇斌马上意识到这已验证了刚才他在路上的那个直觉,这两个女人果然就是同一个人!这胖子真是不经诈。

  “我告诉你,这类严重案件作伪证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还有,如果我的人因为你们公司的问题而遭受不测,我跟你没完。”张崇斌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

  此时,黄主任原本有些僵直的身子顿时颓懈下来,望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眼珠来回转动着,额头上渐渐渗出一层白毛细汗……沉默片刻之后,他吞咽了几下口水,这才开了口。这回,他像是为了摆脱干系,不需发问就开始详细地说起他所了解的情况来。

  原来,案发当天,他们公司的法人代表毛总因出差在外,黄主任就作为别墅的户主代表一早就被警方传去询问。当他知道房子里发生了凶杀事件后,非常害怕,担心惹上说不清的麻烦。因为,摆放在停尸间那个面容惨白的女尸,他一眼就认出正是前段时间突然失踪的女工,而被警方怀疑是凶手正被羁押的人也是他找来的,所以他就隐瞒了女工的身份,只是向警方说明被羁押的人是公司请来看护别墅的。

  而女工离开公司后去了哪里,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别墅里,他也说不清楚。他怀疑女工是因为这边闹“非典”先跑回老家躲避,女工走后可能身上还配有备用钥匙,所以这次回来时能够再次出入这栋别墅。但她这次来别墅究竟想做什么,他也说不好。不过,对于张崇斌问到这个女工是否接受过强健身体方面的训练,黄主任却一口否定,在他看来,这个女人不仅不会什么奇功异术,而且身体比较虚弱,有时还经常因紧张过度而神经过敏,理由是她曾向黄主任提出要离开那个别墅,哪怕是辞掉工作,因为她总感觉夜里楼上的房间像是有人走动,吓得她睡不好觉,有几次睡醒后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就躺到地板上了,感觉浑身说不出的难受恶心。

  对于一再有人反映这个别墅夜里有神秘诡异的声响问题,黄主任认为一方面可能是这么大的房子建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山坳,天黑后屋子里的人因恐惧心理产生了某种幻听幻觉,感觉有“鬼”,其实这是自己吓自己;更可能是一些特殊环境下产生的某种物理影响,比如那片区域有可能出现一般城市里见不到的山风、流水、山上下来的小动物飞鸟什么的;当然,也不排除有毛贼夜里来寻事的。至于那个女工反映的情况,他认为不是这女工睡觉不老实,就是她编理由找借口想离开这房子。

  黄主任对整个事件的这番描述,在张崇斌看来,基本上算是说了老实话,并认为黄主任对那凶宅夜里“闹鬼”的解释也是比较客观理性的。因为平日里,张崇斌对人们闲聊时所讲述的各种所谓鬼怪事件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无论他们描述的时候多么的一惊一乍神情叵测,甚至信誓旦旦亲眼所见。这应该与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

  张崇斌的父亲过去在部队是个政工干部,作为一名老党员,他只信仰马恩列毛,从小老人家就教导张崇斌:这个世界是个物质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妖魔鬼怪,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神明,自然界里只有人才是具备智慧的万物之灵。

  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张崇斌从小就是个胆大妄为的皮孩子,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别人忌讳不敢说的话他也敢说,他常耻笑那些迷信胆小的人,而且他相信“人定胜天”,也相信“人死后什么都带不走”。所以,在黄主任讲述的时候,张崇斌对关于这房子的诡异之说始终没有过分在意,更没有往不可思议的方面去想,而是对黄主任被警方叫去辨认尸体的那段描述很关注。当黄主任提到女尸身上没有见到明显伤口和血迹时,他感到很诧异,因为段涛曾说过他亲眼看见女人身上有大片血迹,难道这么快尸体就被人清洗过了?这不太可能啊!黄主任也是一早就被叫去的,而且看见女尸时她的身上还穿着和段涛的描述一样的衣服。

  张崇斌眉头紧锁,黄主任讲述的情况不仅令他感到意外,而且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女尸身上到底有没有血迹,这是个能说明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的重要线索,从中可以判定凶手杀人的手法甚至动机,这些因素将来也会影响法官最后的定罪量刑,可以说,这个问题也将决定祁兵最后的命运。

  因此,张崇斌几次打断黄主任的说话,提醒他仔细回忆所看到的每个细节。黄主任始终肯定地说,女尸的衣服上确实没有大片的血迹,甚至连血点都没有见到,还论证般地说到女尸的衣服是浅色的,如果有血迹会很显眼。

  站在一边的段涛向张总解释道,他当时没有刻意注意女人衣服上是否有血迹,当天一早天气不是很好,再说是隔着车窗玻璃,但他确实看见女人在被人抬起来时悬空露出的后背和腿部有着大片的红色,这不是血迹又会是什么呢?

  矛盾就在这里!试想,一个人身体某个部位大量出血,怎么可能不沾染到衣服上?难道尸体会被人掉包换走?或者有人一早就给尸体换身同样款式的干净衣服?这些念头闪现的同时,张崇斌很快作出判断:尸体掉包是不可能的,给尸体换衣服也是不符合常理的,一定是他们二人之中有个人在观察或记忆方面出现偏差!一般而言,人在紧张的时候,即便是专业人士往往也会出现观察上的显著失误,著名的西德哥廷根心理会议测试曾印证了这个结论。只是,从二人笃定的神情里,张崇斌一时无法肯定究竟会是谁出了问题。按照段涛的说法,他那天一早返回房间时还曾看见祁兵脸上和胳膊上有出血的伤痕。祁兵如果都受了伤,那对方出点血就太正常不过了。可是,黄主任辨认女尸时是近距离直接观察的,那女尸看起来竟无明显的伤痕。这下可好,知道得越多,不仅原来的谜团没有解开,反而增加了更让人难以理解的困惑,现在,连这女人的死法都愈发显得有点儿离奇古怪了。

  在黄主任和段涛争执的当口,张崇斌兀自点上一根烟,此刻他想起早晨马警官提到祁兵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且警方已经掌握了证据,这让他陡然转过神来,“光空想是无法解决问题的,现在需要的是有人能直接见到祁兵,让祁兵亲自讲述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这里,张崇斌对黄主任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然后招呼段涛一起撤离。

  出了黄主任的房间,已经是中午了。张崇斌和段涛来到街头一家饭店的包间里,吃饭的时候,段涛主动提出找找战友看是否有人能跟这边的公安说上话,好让队长能得到某些“关照”。张崇斌默认了段涛的提议,并决定自己去委托律师,争取让律师与祁兵尽快见面。

  6 尸斑疑惑

  利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通过无线上网查询,张崇斌很快锁定TXJ律师事务所的宋科律师。宋律师是这家律师所的高级合伙人,也是当地十佳律师之一,拿手的业务是刑事诉讼案件辩护。

  来到TXJ律师事务所,宋律师在一间封闭的会议室接待了张崇斌。张崇斌直截了当表明来意,并明说律师费用不是问题,只要能在最短时间里见到祁兵,把需要掌握的情况了解到位就行。

  经过一番畅快的交谈,宋律师得知张崇斌以前也是同行,当即表示愿意承接这项委托。二人一起商讨策略的时候,宋律师也对女尸身上血迹的矛盾问题感到诧异。不过,他却提出一个既能说得通却又说不通的观点,这令张崇斌为之一振。

  宋律师提出的观点是:女尸身上的红色可能不是血迹,而是尸斑!可是,在提出这个观点之后,宋律师自己却又不断地摇着头,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不可思议,这样就太匪夷所思了。”

  宋律师随后解释说,多年办理刑事案件的经验使他对人的死亡方式较为敏感,尸斑的出现,其实是人体血液由于重力学的原理不断积渗于尸体朝下的皮肤表层而出现的特有斑痕。尸斑的出现有一定的时间规律,法医学上将其分为三期:第一期又称坠积期,常见于死后2~4小时,此期尸斑呈小块或条纹状,颜色为紫红色,此时如翻动尸体,则尸斑会逐渐消退;第二期是扩散期,一般在死亡12小时以上,尸斑色泽加深,多呈暗紫红色大片形状,这时再翻动尸体原尸斑已经不能完全消失;第三期为浸润期,此期尸斑是扩散期的延续,通常在死亡后24小时左右出现,持续时间久,直至尸体腐烂,此期尸斑已固定,用指压和翻动尸体,尸斑已不会褪色和转移位置。此外,尸斑的颜色也与温度、是否是中毒、是否是溺水而亡等环境和致死原因有关。总之,通过对尸斑的研究分析,人们可以判断出死者死亡的时间、方式以及死后是否被挪动位置,这些要素都将成为案件定性的重要依据。

  虽然张崇斌也知道人死后皮肤上会出现这种东西,但宋律师显然对尸斑现象研究得更深。听了宋律师的解释,张崇斌短暂的兴奋又被愈发迷茫的感觉所笼罩。因为尸斑的推断是可以解释通为什么段涛看见了女人身上皮肤有“红色血迹”,而黄主任却没有在女尸衣服上发现血迹的矛盾;然而,这个推断却存在着一个致命问题,即解释不通女尸死亡时间上的矛盾。因为,尸斑的形成是需要时间的,按照宋律师对尸斑的专业解释,如果女尸后背和大腿皮肤上的大片红色是尸斑的话,那么这种面积较大且经过来回搬动也没有消散的成片尸斑就应该属于第二期(扩散期)的尸斑。若依照这个事实来分析的话,这个女人的死亡时间至少在12个小时以上。

  可问题是,段涛那天傍晚出去的时间是5点半,在次日凌晨不到6点钟返回,这期间还曾和祁兵通过电话,段涛的战友在电话里还帮他向祁兵说了情请了假,那个时候已经接近半夜12点。

  而且,根据段涛事后向张崇斌汇报的情况分析,祁兵那个时候在电话里说话的语气还都正常。再退一步说,就算祁兵半夜接听到段涛战友电话的时候“事”已经出了(因为他的心理素质好,所以没有人从电话中听出什么异常),但是,从段涛离开房子再到凌晨返回房子这整段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才12个小时,难道是段涛前腿刚跨出门口这房子里就出了人命案?这种事实要是成立的话,那可真算是天下最寸的事了!

  不过,如果顺着这个推理思路继续想下去,那更惊人,也可以说是更荒唐的一个结论就是:祁兵那天夜里竟然和一个女尸发生了肉搏战!

  张崇斌和宋律师显然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推论结果,“尸斑”之说依然令人疑惑。

  不过,让张崇斌感到欣慰的是,宋律师在对待这个棘手案件的心态上与他有着一种默契,作为一名优秀的法律工作者,仅仅是熟练掌握各部门法律法规的条款是远远不够的,对疑难案件不畏惧退缩的挑战精神才是更重要的品质。看得出来,这个案件已经激起了宋律师的热情,他自信地看着张崇斌说:“张总,您的属下是个不凡的人物,而这个案件也让我有点儿兴奋,我现在不敢说让祁兵最后无罪释放,但是您委托的事务我应该是可以办到的。这边,我还是有些可以发挥作用的人脉资源,我想明天就可以见到祁兵,等我回来后再向您说明情况吧。”

  张崇斌说道:“那就好,如果祁兵最后能在你的帮助下无罪释放,我还会有重谢。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请你在见到祁兵的时候用这支笔做记录。”说着,张崇斌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黑色短粗的老式钢笔递给宋律师。

  宋律师接过后,拿在手里来回端量,显出有些不解的样子,张崇斌笑着说道:“放心,这不是窃听器,更不是什么定时炸弹,这支笔是一位部队的首长赠送给祁兵的,祁兵曾做过他的贴身保镖,后来祁兵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我。你拿着这支笔去,祁兵一看就知道你是我信任的人,是来帮助他的,这样,他就会更配合你的工作。”

  “哦,那太好了。”宋律师将笔小心地放进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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