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的另一边,依旧是一片花丛,月白花婷婷,素雅清淡。

  花丛前方坐落着一座凉亭,飞檐翘角八棱正,四面围幔龙纹镇。

  如苍松般威严的老人站在亭中,浊目远眺苍沉,肃穆如山,不怒自威。

  亭里晨曦尚未入,仅有几盏灯火阑珊,暗暗沉沉,映照在老人沟壑深陷的皱纹间,愈发衬得老人苍苍迟暮。

  “这么说,这次老二归京途中遇刺,是太子安排的?”

  老人苍声如钟,寥寥几语,未有重声,却威压骤起,笼罩在亭中仿佛风雨欲来。

  远远立在亭外的宫人都感觉到气压陡降,大气不敢出。

  亭子里,唯一陪在老人身旁的老太监也躬低了身子,低声回道,“这联系杀手的人确实是从太子府里出去的,但也未必就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东宫的侧妃姜氏,娘家也是有这个实力的。”

  “姜氏?”老人淡淡反问,“可是上次西北大捷后受封的忠武将军之女?

  “回皇上,正是。”

  “呵,”成德帝浊目轻轻眯起,苍苍深沉,“忠武将军如今手握重兵,太子为了拉拢他,应没少做宠妾灭妻之事吧?”

  老太监明福叹了口气,“太子盛宠姜氏母女,甚至夺了太子妃的中馈之权给了姜侧妃。现如今,东宫已是姜氏的天下了,就连太子妃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姜氏所出的三郡主更是以欺负嫡出的四郡主为乐……”

  “糊涂东西!堂堂太子,竟宠妾灭妻至斯,简直荒唐!”成德帝一掌掀翻了茶盏,勃然大怒,“这逆子是搭上了军方的线,又见朕年事已高,奈何不了他了,便开始为所欲为了!”

  明福担忧地看了一眼老皇帝的脸色,连忙劝道,“皇上您息怒,太医说您不可动怒啊!如今禄王殿下一家已平安进京,只要您好好的,一切都还来得及呢!”

  “来得及?来不及了。”成德帝松眉紧蹙,浊目覆上阴霾,压抑了怒火,苍凉颓然。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如今这形势,老二一家就算回京了又有什么用?朕这一病,已让那逆子彻底大权在握,老二性子温和,还无根基势力,如何能斗得过那个心狠手辣的逆子!咳咳……”

  成德帝剧烈地咳嗽起来,明福见状连忙上前给他顺气,“皇上您息怒,禄王殿下马上就进宫了,说不定会有转机呢!殿下去了封地多年,早不是当年的二皇子了!”

  明福劝了又劝,却见成德帝的脸色仍无好转,他心里一咯噔,正要去请太医。

  这时,一串清甜欢快的“咯咯”笑随着轻风,蹦蹦跳跳地进了凉亭,带着小宝宝干净的童稚,搅和了一亭凝滞的空气。

  凉亭里,两个老人都愣了一下,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目露诧异。

  成德帝不知不觉间已被这清嫩干净的童音洗平了心绪,一时都忘了生气,他看着那堵熟悉的朱墙,一阵恍惚,“那边不是元后生前的寝殿的后院吗?怎么会有孩子在里面玩?”

  明福见成德帝气色转好,这吊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他也满脸诧异道,

  “这……虽说今儿是皇上的六十大寿,命妇宗眷都带着孩子进宫了,可谁敢让孩子到椒元宫里玩?况且这椒元宫虽空了多年,但内外都有看守,这孩子是怎么进来的?”

  成德帝虽另立继后,但对元后的感情犹在。

  继后入宫多年,即使儿子成了太子,成德帝也没让她入住这椒元宫,只住在历代皇贵妃居住的未央宫,可见他对元后的情谊。

  这些年,成德帝上了年纪,愈发喜欢没事来元后的宫里坐坐,看看这熟悉的景,熟悉的亭子……

  “咦?鸢柠姐姐你看,这边的花花后面有个洞洞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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