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下)与安城慕容姗掷枪湖心岛摩迦罗尝酒

  摩迦罗将灵压收敛得很彻底,至少以石念远尘微境起品的灵识没有感知到拥有通黎境修为的夜狼族圣子有一丝妖元溢散。

  湖心岛码头,以粼花为主的各种花朵肆意盛放,如同蓝宝石雕琢而成的半透明蝴蝶树连绵成片,姹紫嫣红点缀在幽蓝树海之中。喜欢美丽事物的瞳狐妖族沿岛缘搭设了许多可供休憩的长椅、秋千,时值傍晚,不少成年狐妖闲坐在椅凳上,一边交谈一边看向在不远处玩闹的幼/童,一些幼/童甚至根本没有化形的征兆,完全还是狐狸模样,一蹦一跳的捕捉蝴蝶,追逐流荧,在穹顶天幕荧辉映照下,一切都显得格外恬静安宁。

  石念远抱着小狐狸蜷坐在爬满藤蔓的半球状秋千里,一荡一摇,摩迦罗横坐在秋千旁边的长椅上,目光看向一涨一落的水域浪潮,头顶上两只灰黑尖耳一耸一耸,似乎是在认真听那哗啦哗啦的起伏潮声。

  良久,夜狼族圣子以不甚熟练的人族语打破了沉默:“我第一次见到若湖时,我和你现在一样,只有尘微境,而在那时,若湖就已经超凡脱俗了。”

  “那一年,恰逢父王千年寿辰,夜狼族大摆寿宴,广邀宾客。瞳狐族与夜狼族世代交好,所以,瞳狐族茯苓女王带队前来,携礼祝寿。”摩迦罗似乎并不擅长诉说,顿了良才,似乎是在整理思路,而后才再次开口续道:“夜狼族所在,与瞳狐族水月洞天不同,魔兽森林盘踞多族,以包括我夜狼族在内的三股势力为首。夜狼族坐拥沉溪原地域,与昼虎、石犀两族呈三足鼎力的姿态相互对峙,三族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暗地里为了争夺资源,各种摩擦冲突不断。”

  摩迦罗抬起右手狼爪,上下翻了翻,目光从远处收回,投在狼爪前锋利如刀的指甲上:“狼妖有一点与其他妖族不同,狼妖会将未开灵的狼兽当作族人看待。在夜狼族,我们称那些未开灵的族人为兽亲。”摩迦罗再次望向水月洞天苍茫水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为了生存,夜狼族不得不以血祭洗礼来引导幼年族人化形,然而洗礼并不安全,有不小的可能会让幼年族人退化成兽亲……”

  ……

  一年两度的重月圆,是夜狼妖族幼年族人接受血祭洗礼的神圣日子,就算是夜狼王千年大寿也要为血祭洗礼让路。

  无尽月华为魔兽森林披上了一张神秘的银纱。

  沉溪原中,夜狼族人都聚集在夜狼堡里,成年族人安静围在祭坛四周,幼年族人肃穆站在祭坛之上。

  祭坛中央,有一口方形祭鼎,在狈祭司的指挥下,各种妖兽被成年狼妖一头一头的屠宰,并将血液放入鼎中。

  等祭鼎里盛满了鲜血后,狈祭司挥舞着法杖,围绕着祭鼎开始吟唱,一边吟唱,还一边做出各种怪异的动作,祭鼎上,繁杂的灵禁图纹亮起,鼎中的温热血液逐渐沸腾了起来。祭鼎三足底部都开有连接着鼎肚的孔洞,此刻,灵禁打开,血液从孔洞中流出,再沿着祭坛上的浅沟流淌开去,从祭坛里流出的血液,逐渐在祭坛上勾勒出一座血色法阵。

  以血液勾画的阵纹散发出时隐时现的妖异灵芒,随着狈祭司的吟唱,灵芒越来越稳定,最终,所有阵纹都灼灼亮起,生成一束血色光芒,射向天际。

  游离天地灵力被吸引,朝法阵汇聚而来,更有两束仿佛是从玄度玄烛引来的月光照射在法阵上。

  祭坛上,一道红、两道白三道光芒交相辉映,笼罩住每一个站在祭台上的幼年狼妖。

  祭坛上,摩迦罗四肢正在颤抖,因为激动,也因为紧张。沐浴在三道光芒里,摩迦罗感觉体内妖血正在加速流动,并且越来越汹涌滚烫。灰黑小狼心中生出一鼓嗜血冲动,情不自禁的抬头望月,仰天长啸。

  夜狼堡中,幼狼稚嫩的狼嚎声此起彼伏。

  无尽的疼痛淹没了摩迦罗,那是身体各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破碎并重组所产生的,歇斯底里的疼痛。

  狈祭司一丝不苟的主持着血祭洗礼,夜狼王站在夜狼堡前,凝重的关注着祭坛。夜狼族的每个族人,都有一次享受洗礼的机会,但是洗礼的结果,却是因人而异的。

  有人会因为接受洗礼而顺利的产生不同程度的化形,从而更加接近天眷之体,为今后的修行铺平很长的一段道路,同样,也有人会在洗礼中丧失灵智,退化为兽亲。

  夜狼王其实知道,揠苗助长并不是什么好办法,毕竟,妖族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早晚都会逐渐化形,虽然同样存在危险性,却比这种催熟手段要安全太多。只不过,狼妖修炼天赋低下,想要在魔兽森林里立足,就必须拥有足够强悍的实力。

  摩迦罗与一众幼年狼妖一样,在接受洗礼前,就已经在祭司的教导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是,当沐浴在三道光芒下,忍受着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嗜血杀意逐渐将理智淹没,摩迦罗才知道,所谓洗礼的深意。

  洗去槽粕,留存精华。

  夜狼王的目光定格在摩迦罗身上,那是他的幼子。

  继承了优良血统的摩迦罗,化形的进度很快,除去头、手臂、小腿、尾巴,身上大部分都已经化作天眷之体。而现在,摩迦罗的头部正在化形,只是,夜狼王的天心已经捕捉到了摩迦罗渐趋混乱的灵智。

  摩迦罗的双眼因为嗜血杀意而充血,遍布血丝,眼瞳通红,如果不能保持灵台清明,坚持过去,灵智就会消散,化形也会重归于零,退化成没有灵智的兽亲。

  茯苓站在夜狼王身侧,感受到身后少女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侧过头去时,茯苓对上了若湖澄澈无瑕的双眼,其中有一半担忧,一半询问。

  茯苓叹了口气,与夜狼王交谈了两句。

  夜狼王看向雪白尖耳一耸一耸,毛绒长尾焦虑摇摆的少女,征战一生,浑身不时散发凛冽杀意的夜狼王,在妖元震荡中,竟然露出一缕哀求:“瞳狐圣女,拜托你了。”

  茯苓抚了抚若湖的脑袋,纤长手指捏了捏若湖一只雪白尖耳:“各族修行之道不同,虽有相似,却非相通,别太勉强。”

  若湖桃花眼眯起,开心笑着点了点头。

  一曲惊鸿舞,盈灵启众生。

  摩迦罗清醒过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祭鼎上方的虚空之中,玄度玄烛那皎洁无比的月光,完全沦为了少女出尘舞姿的陪衬。

  ……

  “那次洗礼结束时,奇迹一般的,没有任何人退化成兽亲。在随后的夜狼堡寿宴上,初化天眷之体的我还没有适应全新的身体,坐在我身边的若湖教了我很多。”

  秋千上的石念远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闭目想了想,停止了摇摆,从须弥戒中掏出一个葫芦朝摩迦罗丢了过去,摩迦罗下意识接住了葫芦,揭开盖子闻了闻,然后皱起眉头泯了一小口壶中物。

  “这是什么?很难喝……”

  石念远再掏了一个葫芦出来,揭开盖子作势邀饮,没有经过酒文化熏陶的夜狼族圣子,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反应。

  石念远自饮了口:“酒。在人族,许多人开心时会喝,难过时会喝,不开心不难过时,也会喝。”

  摩迦罗凝眉不解,再浅浅喝下一口,感受着那股经由喉咙直抵胃部的辛辣,摇了摇头道:“不明白,不好喝。”

  “喝着喝着,就好喝了。”石念远笑了笑,从须弥戒里再拿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壶壶出来:“在天山上,酒不好弄,这些还是我上次麻烦徐月半师兄贿赂青岚峰外事弟子偷带上山来的。”

  石念远再次抬手作邀饮状:“在人族,朋友在一起喝酒时,就会这样互相邀请,然后碰一碰杯,再一起喝下去。”

  “朋友?碰杯?”摩迦罗轻声呢喃,而后,是良久的沉默,潮起潮落声仿佛突然变大了不少。

  一阵夜风袭来,吹拂得花丛树海一阵摇曳,一瓣粼花飘到石念远秋千中,一片蝴蝶树叶飘至摩迦罗椅凳旁。

  “你喜欢若湖么?”

  “你喜欢若湖么?”

  两人异口同声,再同时沉默。

  “你刚才说,你们人妖在难过时,会喝这个……酒?”摩迦罗终于将头转向石念远,在看到石念远怀中若湖时,立刻将头垂下,看向手中葫芦,灰黑尖耳耷拉在凌乱发间:“是不是因为喝了,就不会感到难过了?”

  “对也不对……”石念远挠了挠头:“各中滋味,百转千回,须得醉过,方知酒浓。”

  须得爱过,方知情重。

  “醉?是什么?你说的话很难懂,我听得并不是很明白。”

  “酒喝多了,总会醉的,哪怕酒不醉人,人也会无通自师的学会自醉的。人一旦醉了酒,想得通的事也许就想不通了,想不通的事也许也就想通了。”

  “醉了酒?不是醉了人吗?”摩迦罗的声音很轻:“你们人妖的语言总是怪怪的……”摩迦罗仰头将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没有运起点滴灵力的摩迦罗,脸上涌上一阵潮红,认真的感受着那股辛辣滋味。

  “能再给我一个酒么?”摩迦罗眼神躲闪,还是没有直视石念远。

  石念远再丢过去一个酒壶:“酒不说个,像这样的叫壶,刚才那样的,叫葫芦。”石念远指了指身旁:“这种叫瓶、这种叫坛……主要是看用什么东西来装,你要是分不清,用杯也挺好的。”

  “一杯酒。”摩迦罗轻声呢喃,然后揭去了壶盖,学着刚才石念远的模样抬起手作邀。

  石念远一愣,将手中葫芦一举,与摩迦罗共饮了一口。

  “我怕我不能保护若湖,一直以来都在争分夺秒的刻苦修炼。”摩迦罗再喝了一大口他觉得很不好喝的酒:“只要心里有纵死也想要去好好守护的东西,就真的舍不得浪费任何一点努力变强的时间。”

  石念远沉默的点了点头,而后反应过来摩迦罗的视线一直是投向别处,轻“嗯”了一声。

  当啷啷——啷啷——

  摩迦罗放下了空酒壶,酒壶在地上原地转了好几圈,就在酒壶快要倾倒时,摩迦罗伸出右手狼爪,将酒壶扶住了。

  不管什么东西,就算从没有真正拿起,好像都挺难放下的。

  石念远一手抱着小狐狸跳下秋千,另一手一拂袖,几道灵力丝线从手指指尖沿伸出来,捆缚住一地大小酒坛酒瓶,走到了长椅旁,在摩迦罗身边坐下,将小狐狸放到了膝盖上。

  “我原以为,你见到我后,会先胖揍我一顿的。”石念远递过去一个酒瓶,摩迦罗没有拒绝。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料到你只有尘微境,更没料到你有她的血契魂印。”摩迦罗顿了顿:“她一定喜欢极了你,我伤害你,她会难过。”

  摩迦罗一边说,一边视线游移闪烁,似乎很想要好好看看小狐狸,却总在余光一瞥到小狐狸时就马上转开了。

  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石念远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好好看看她?”

  “看她这样子,心疼。”摩迦罗顿了顿,再喝了一口酒:“看你抱着她,心疼。”

  石念远轻唤了一声:“摩迦罗。”

  突然被喊了名字的摩迦罗愣了一下,第一次抬头看向石念远的眼睛。

  “你哭了。”石念远轻声道。

  “原来人妖管这叫哭,格利在夜狼族,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情。”摩迦罗歪过头,擦了擦眼睛。

  石念远抬起酒瓶,朝摩迦罗手中酒壶碰了一下:“格利,是这么说吗?不丢人的。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石念远放下酒瓶,将若湖轻轻抱起递过:“你……要抱抱她吗?”

  夜狼族圣子浑身一震,怔然放下酒壶,一手一爪缓慢抬起,但是抬到一半,又放下了,捡起酒壶咕哝咕哝直接饮尽。

  无师自通的摩迦罗长长啧了一声,突然正视着石念远,正视着抱着小狐狸的石念远,展眉笑了笑:“你没骗我,酒这东西,喝着喝着,就好喝了。”

  浊酒初尝人易醉……

  耷拉着耳朵的夜狼族圣子站起身来,通黎境大妖竟然站得十分踉跄。

  “血契魂印伴生有许多神通,以后,她肯定会教给你一些,但是有一些,我想,她是不会教给你的,这个给你——”摩迦罗向石念远递过来一枚兽骨:“算我请求你,务必学会。”

  石念远接过来,灵识探了进去,一阵或长或短的妖元震荡传来。

  “妖族统一语,你早晚会懂的。另外……这些酒,能送给我么?”摩迦罗指了指石念远脚边所剩无多的酒坛。

  石念远点了点头:“嗯,可以。我会尽早学会的。”

  “虽然我们邀过酒,碰过杯,但我不认为我们是朋友。”摩迦罗转过身,留下一个瘦高寂寥的背影:“照顾好她。如若不然——”

  一股强大的灵压猛然溢散却又极速收敛,罡风没有吹起昏睡在石念远膝上的雪白小狐狸一根绒毛。

  “不然……”

  几滴水珠突然落在摩迦罗脚旁,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与若湖性命相连,我又能怎样?

  “我走了。”

  语音未落,夜狼族圣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穹顶天幕荧光黯淡,湖心岛缘夜风送寒。

  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遍野粼花,尽是离人眼中血。

  第十七回完

  作者有话说:在准备上传这一章时,蜉蝣才突然发现今天是情人节,也不知道这一章的内容是该说扫兴,亦或者,应景?蜉蝣在进行这一章的核稿时,特别心疼摩迦罗,爱情这东西,两个人遇见的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可是,认识一个人,从来都怕太晚,怕他受过伤,流过泪,怕他曾在深夜里心如刀绞,痛到彻夜失眠,怕他心里住着一个依然深爱,却已经再无可能的人,不是嫉妒,只是觉得时间那么残忍的磨掉了他的真心,他得多疼呢?扯远了,总之,祝愿每一位读者,愿你有人共温酒,愿你有人同热粥,如果你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也请相信,那个最好的他,一定也与你一样,每天都在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奔跑,保持着干净的圈子,期待着与你相遇的那一刻,情人节快乐——感谢您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支持正版、支持纵横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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