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下)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定婚约

  晚宴如期举行,令到场苍云郡各方官员大为意外的,是有一名白衫文士反客为主,占去了宴厅主座。

  在石勤连郑重介绍过后,一众在官场沉浮里修炼多年的老小狐狸心下了然之余,还在推杯换盏中发现定远大将军总在酒桌礼仪这等小处刻意打压武侯,言语更是含沙射影。

  毕竟是在武侯封地苍云郡,慕容陆这般作派让宴礼主桌上气氛沉闷无比,而且那定远大将军竟然不合规矩的让剑侍佩剑参宴,还落座在主桌次席。

  一些苍云郡嫡系官员对比石勤连还要官高一品的慕容陆已经丝毫不掩厌恶面色,甚至连敬上一杯酒的场面功夫都欠奉。自然,也有官员内心活络,虽然当着武侯与同僚的面不好直接上前跪舔,但是在宴后,怕是少不得一番密信私约。

  另外一桌上,毛财神老神在在的接受留邺商贾齐敬:“毛某幸得诸君抬爱,可武侯府自有规矩,诸君所携厚礼毛某可不敢擅自收下,免得惹了大人不喜。不若明日置换成同等价值的粮油米面,到城南分发给百姓,诸君意下如何?”

  道分两极,阴阳共在,纵是富贵郡都所在,同样有人难解温饱。留邺城城南,即是一片贫民安置地。毛财神提出这番提议后,收获的自然是商贾一片诸如“善”“武侯爱民如子”之类的应答。

  其实除去宴礼主桌气氛怪异,其余所在,不管是武侯府还是鱼龙营,大都其乐融融,酒饱饭足。

  江桃院堂屋同样摆了一桌丰盛餐食,与侯爵夫人祝娴兰同桌而坐的,是平日里负责贴身服侍夫人起居的府中一等女婢。

  除此之外,祝娴兰左手边次席,一个腼腆少年一身武奴服饰并不干净整洁,裸露手臂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肤色,额间鬓角因为汗水蒸干而残留白色秽渍。

  尚在帮忙打理宴礼的李青云被祝娴兰吩咐大丫鬟从后厨中急忙拉来,由于一开始的婉拒,李青云被大丫鬟毫不嫌弃满手炭黑的直接牵起拖行,这不经让李青云脸红到了耳根子,几次提出想要先去清洗收拾一番,都在大丫鬟紧牵着手轻嘟起嘴的拒绝下无奈告罢。是时,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温软触感,李青云在感动害羞之余,或许还存了些未知心思,终是不忍挣脱。

  如坐针毡的李青云生怕自己一身灰尘弄脏了座下紫檀雕花椅,故而仅将不到一半的屁股搁置在椅上,多是靠两腿支撑起身体重量,又担心自己身上汗臭熏到夫人与几位姐姐,便努力大口吸气小口出气,想着如此这般就能将怪味全都吸进自己肺里,脸色不由涨红。

  祝娴兰端筷夹了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放到少年碗中,李瘸子的小儿子在谢过夫人后,比黄花大闺女还要矜持的咬了一小口,可这红烧肉不仅选料精良,还焖得入味可口,李青云好不容易才强忍住将红烧肉整块塞进嘴里大肆咀嚼一番的欲望。藏不住心情的腼腆少年嚼着分量不过瘾的美味吃食愁眉苦脸,逗得四名丫鬟掩嘴轻笑。

  祝娴兰将怀中石念远递给右手边大丫鬟抱着,轻唤了声“小李子”,而后伸出手为半转过身来的李青云理好凌乱衣领,再用素白衣袖抹去李青云脸上污秽,最后将其往椅后推了推。

  “小李子,都是一家人,别那么拘束,放开了吃。”

  宴席渐散,李瘸子站在中门前送完宾客。转身回头准备继续监督下人收拾狼藉杯盘。一头衔珠石狮的阴影里,竟然诡异走出一人,李瘸子吓了一跳,借着府门上高悬的大红灯笼光亮,看清了眼前那身熟悉的夜行黑衣,这才放松下来:“是你啊。”

  “大人叫你去书房。”黑衣人声调沙哑,听不出年纪。

  李瘸子郑重点点头,拖着瘸腿朝书房尽量快步行去。

  李瘸子走进武侯府那间没有大人命令无人敢靠近的书房,熟门熟路走到书架前,扭动一只天青色瓷瓶,书架在机杼声响中缓缓转动,露出一道一人堪过的缝隙,李瘸子斜身挪进。

  密室里摆设简单,正墙上是一幅大型鸣雷帝国地理图,正中一张矮桌,无凳,几架陈列柜,角落里四散着高矮胖瘦不一的酒坛。

  桌边蒲团上,有两人相对而座,桌上一烛火、一壶酒、三盏杯,旁边地板上有人昏迷横躺,不是那银甲剑侍是谁?

  若有所悟的李瘸子朝地上剑侍狠狠啐了一口,而后向坐在蒲团上的两人行了一礼,军礼。

  “想吐就吐呗。”慕容陆端起酒盅饮了一口,轻笑出声调侃,表情比起白日,多出许多真诚意味。

  李瘸子摇了摇头。

  “坐。”石勤连推过一个蒲团,李瘸子没有矫情,由于腿瘸,不算轻松的坐下后,嘴上急喊着大人使不得,手上连忙接过石勤连手中正要为自己斟酒的酒壶,先为石勤连与慕容陆斟满,然后才往自己盏里倒上一盅。

  慕容陆朝李瘸子递出一张熟宣,上面写有几个李瘸子熟悉的官员名字。

  “想讨好我,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慕容陆轻声笑道。

  李瘸子接过后仔细看了看,在心底过了几遍,确认记住后将熟宣递到火烛上烧成灰烬,然后转头一边以询问眼神看向自家大人,一边做了个以手割侯的手势。

  石勤连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沉浮宦海,本就善始者众,善终者寡,反复者众,忠义者寡,逐利者众,守职者寡。我不讨厌在岗位上善谋私利,却也实打实作出功绩的权才,也不讨厌力争上游,善易木换栖的能才,更不讨厌老实本分,在其位谋其事,不站队不朋党的贤才,当然,尽不会作忠才任用。”

  李瘸子点头称是。

  慕容陆从怀中掏出一只黝黑瓷瓶,推到李瘸子桌前,再朝李瘸子举起酒杯,李瘸子一手撑底一手持杯,杯壁低三寸与慕容陆碰上,二人尽皆一饮而尽,李瘸子收起瓷瓶:“多谢大将军。”

  “阴雨天还疼得厉害?”慕容陆指了指李瘸子那条瘸腿。

  李瘸子咧嘴一笑,捏了捏那条因为眼前定远大将军而落下残疾的瘸腿,依然没有什么触感:“也就那么的,比起那些把命都丢在夕怜山的哥兄老弟,瘸子我算是福大命大咯。”

  李瘸子极其讲究的旁听二人谈话,一些当作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一些暗自认真记下,还不忘抓住机会自饮自酌着自家大人珍藏的陈年好酒。

  慕容陆指了指瘫软在旁的银甲剑侍,再朝天花板作势一指:“虽然与那位关系颇远,不过的确是一位皇叔。”

  不多时,慕容陆觉察到李瘸子目露精芒欲言又止,好奇道:“李副将,有话但说无妨。”

  李瘸子嘿嘿笑道:“大将军,瘸子我早不是大人副将了。就是……今天您初到校场时所说的那本书,咳……瘸子我当年入伍初心,就是要为民除害、匡扶正义,这般烂俗禁书,岂能任其流传!正所谓克敌先知敌,所以瘸子我想要一探究竟,嘿嘿……”李瘸子双手直搓,满脸兴奋。

  不料慕容陆竟然也露出一副得遇知己的兴奋模样,本就只有三人在坐,硬是一副鬼鬼祟祟作派,从身旁行囊里摸出一本书卷,书卷比平常书物的尺寸要来得小,其上小字细若蝇头。

  慕容陆耸着眉朝李瘸子递去,李瘸子眉开眼笑接过,随意翻动几页,看到配图,目绽奇光。石勤连一脚将满脸猥琐表情的李瘸子踢得滚地几圈,砰一下撞在暗门上:“药也拿了,书也得了,该听的也听完了,还不滚蛋。”

  知言知趣的李瘸子嘿嘿傻笑,一边起身走出,一边顺手带上暗门。

  “可惜了,脑袋灵光,有勇有谋,若非残废,可为将才。”慕容陆轻叹了声。

  石勤连没有搭腔,再次斟满两盅酒,语气郑重说道:“你亲自抽身到苍云来,不会只为了念远满月。”

  慕容陆手指一下一下轻扣桌面,缓缓开口:“帝国三世而治,北毗楼兰、南邻蛮荒、西接契夷、东望高弥。当今天子生性多疑、陷于守成、不兴捭阖。南方十万大山蛮荒部族治略特殊,暂且不提,于北、于西,鸣雷本就交恶楼兰、契夷两国,边境上势同水火,于东,高弥多次示好尽皆无果后,逐渐与鸣雷断绝往来。帝国而今当真如置孤岛,闭关锁国、经贸不通。虽然帝国治土广袤肥沃,近年来也是风调雨顺,故而百姓尚可自给自足,但是这份平静安稳时刻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一旦平衡打破,帝国将陷于四面楚歌之境。”

  石勤连起身走到那幅帝国地理图前,静默不言,目光游移,最终落于帝都玄阳。

  翌日天未破晓,江桃院中,慕容陆怀抱石念远,笑容满面。石勤连、祝娴兰夫妇携手在旁,自从嫁给石勤连后,再无闺中密友的祝娴兰递出一只亲绣香囊,让慕容陆转赠其妻,那位远在洛原郡的故友,定远将军府夫人唐曼蓝。

  慕容陆逗弄着怀中石念远,抬首望了眼天边鱼肚白,月未落,日初升,已经是离别时刻。

  慕容陆取出一枚汉青阴阳龙凤纹玉佩,一分为二将龙纹半枚为石念远戴上:“小念远,乖女婿。生在王侯将相家,自有福祸荣辱。而今暗潮汹涌、时局动荡,你成长的过程必多坎坷波折,定要健康平安。”

  阴影中,一身夜行黑衣的影杀声音沙哑传出:“大人,那剑侍已朝江桃院走来。”

  慕容陆将石念远交还到祝娴兰怀中,轻声朝石勤连与祝娴兰说道:“此去一为别,不知重逢几经年,保重。”

  “保重。”石勤连曲伸一臂握拳,慕容陆微笑出拳一对。

  慕容陆返身走进屋中,随手挑了屋中一只镌刻名家字画的古董瓷瓶,在银甲剑侍出现在门外的瞬间,狠狠朝石勤连祝娴兰夫妇脚下砸碎,怒声留下一句“不识抬举”后头也不回,拂袖离去,行至门口时,定远大将军背朝武侯,抬手抽出剑侍佩剑,另一手搂起衣尾,一剑斩断。

  不日后,一则小道消息甚嚣尘上,据说是苍云郡武侯府喂马下人碰巧得见,在先帝时代攘外安内立下滔天功勋,却因为加官进爵厚此薄彼,从此分道扬镳的帝国双子星,如今的定远大将军慕容陆与武侯石勤连矛盾激化,割袍断义。

  这则消息在一个月后,洛原郡一道禁止郡属商贾与苍云郡商贾再有往来的郡令得以侧面证实。

  那名传出小道消息的马夫而今正跛着脚,走在鱼龙营校场上,身后跟着一位腼腆少年。

  刘山手握九节鞭,朝空处一抽一打,抬眼望向李瘸子:“想好了?”

  李瘸子回头看了眼小儿子坚定眼神,回过身来点头说道:“跨下有鸟,顶天立地。‘男儿自当横吴钩,马踏契夷二十州’。”

  刘山听着老战友轻声念着其战死西疆的长子在那黄沙大漠写就的诗句,脸上疤痕耸动,瞧着渗人,汉子虎目泛红洒然大笑,而后突然顿止,厉声喝喊:“李青云!”

  少年昴首挺胸,直立如枪:“到!”

  “编入鱼龙营十连。”

  “是!”

  天边云霞红透,仿佛火烧,黄昏时分,人影自长,完成一天训练的石字军鱼龙营甲士照例跑到那汪人工小湖边赤裸跳入,不知是谁,突然用蹩脚跑调却中气十足的噪音唱起一支军中歪歌,一人唱,人人和。

  石字军,石家郎,石旗甲士鸟粗长。

  石字兵,石家将,死后必有石家葬。

  饮敌血,开敌膛,马革裹尸又何妨。

  先考死,长兄亡,遗儿还入石家墙。

  一骑高大枣红汗血骏马踏蹄而至,马上甲士胄铠上遍布锐器划痕,手中斜提一杆猩红长枪,枪刃上血槽深长,狰狞可怖。

  这一骑在湖边高扬前蹄急停而止,湖中正在使唤新卒搓背的刀疤脸校尉一瞬站直,管不得裆下物件摇摇晃晃,刘山厉声虎喝:“敬礼!”

  小湖不大,容不下三千甲士。

  而在此时,不管是湖边卸甲光膀的,还是湖中赤身裸体的兵卒,尽皆立正站直,一丝不苟齐敬军礼,场面本该滑稽荒诞,却因为令行禁止而自生一股肃穆气氛。

  甲士翻身下马,将名枪“血煞”倒插在地,脱去覆面胄、身上铠,再褪去内衬衣物,赤裸上身,露出一身刀枪箭戟伤疤,纵是悍勇老卒,也都心头震撼,特别是其中一道丑陋虬疤状若蜈蚣,从左胸延伸至右腰,触目惊心。

  得是如何百战之身,才收获这一身铁血荣耀?

  武侯嘴角勾起,从左到右扫视过三千石字军甲士,放声大笑。

  “是鱼是龙,老子在西疆大营等着!”

  言罢,穿衣覆甲,绝尘而去。

  直至视线中再无那一骑烟尘,刘山才喝声“礼毕”。

  因为武侯常年驻守西疆大营,鱼龙营年轻新卒还未曾得谋其面,有年少新卒用手肘拐了拐身旁老卒,目中尽是崇拜敬服神色:“老哥,这是西疆哪位将领,男儿当如此啊!我一定要好好训练,到了西疆前线,当他的兵!”

  刘山恰好听到这句言语,转头朝那新卒笑了笑,那新卒毛骨悚然,狗日刘校尉拿鞭子抽人时都是这么笑的。

  刘山在水中踏前两步,新卒强忍着不往后退。

  没料想,一向暴躁的刘山大手在少年新卒头上轻柔拍了拍:“小子,想当武侯的兵,有志向,好好干,老子看好你!”

  第一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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