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之煜要离开一周,对安老师说明情况请假的时候,安老师只是惊讶了一瞬,随之弯着眼笑起来:“去吧去吧,好好比赛。老师就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这种被看好、寄予希望的感觉是很好的,仿佛自己过去的黯淡全都被一扫而空,你在别人眼里是闪闪发光的。

  时节早就从夏尾掠至秋天,是出门必须要穿上厚外套的天气了。

  离出发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席之煜早把东西收拾好了,唐晏风还在慢悠悠地换衣服。

  “你早上起得来吗?记得每天多喝水,自己看好温度,不许做题忘记吃饭,不许在屋子里光脚下地……”

  唐晏风踏出换衣间的光jio又缩了回去。

  席之煜:“我看到了!给我把袜子和鞋好好穿上!”

  系统无语凝噎:“好好的一个酷哥,看看都被你给逼成什么样了……成了爹系啊……”

  唐晏风冲外喊:“我花钱买地毯是为了什么!”

  席之煜:“你说什么都没用!穿上!”

  唐晏风只好翻出厚毛袜子往脚上套,对系统说:“这能怪我吗?”

  系统的领带打了个结:“怎么就不怪你了?”

  唐晏风理直气壮地说:“我又没有进行一点干预和引导,合同里也没有这些,这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系统无言以对。

  两人收拾好出门去机场之前,唐晏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回去,拿了张卡出来塞到席之煜手里,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席之煜:“……我真的有钱。”

  唐晏风:“别废话。”

  系统在旁边幽幽地说:“席之煜没有进行一点请求和暗示,合同里也没有这些,这也是你心甘情愿的?”

  唐晏风无言以对。

  等到了登机的时候,唐晏风远远地看着席之煜逐渐变小的背影,猛地发觉,他的人生中经历过的送别很少,而这寥寥无几的次数,全让同一个灵魂占据了。

  唐晏风突然问旁边飘着的系统:“假如一个人因为想要跟你有更好的未来而骗了你,离开了,你会原谅他吗?”

  系统感觉自己的程序又要打结了:“这个……这个情景好复杂,如果是我的话,只要结局是好的,我就可以原谅吧。”

  唐晏风:“那……结局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呢?”

  甲方系统屏幕上闪过乱码,非常纠结:“我就是个系统,宿主你问我这个我也不懂啊,我只觉得,你如果想原谅就原谅,不想原谅就不原谅。”

  唐晏风哼笑:“你说得对。所以我现在也还没原谅他。”

  系统不知道唐晏风说的是谁,只能凭感觉猜那是一个曾经跟宿主关系很深,到现在依然耿耿于怀的人。

  但系统有个疑问:“宿主,你为什么把白秘书带出来啊?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唐晏风没有回答,反而问:“你跟白秘书相处得怎么样?”

  很好,或者说,甲方系统在成为系统带宿主之后,就没遇到过这么喜欢的小动物。

  “它很喜欢我,我也喜欢让它背着我兜风……不过,为什么只有它才能看见我?”系统说。

  唐晏风:“谁知道呢,也许因为你们也有段曾经,然后一起把那些记忆忘了呢。”

  系统笑笑,没太当真:“哈哈,怎么可能,失忆这种时髦设定除了小说里平时发生的概率可是很小的。”

  不过,唐晏风为什么要说“也”?难道还有谁丢失过记忆吗?

  唐晏风轻轻揪了揪系统的领带,叹气:“我希望你不要只把自己当成一个系统。”

  什么……意思?甲方系统懵懵懂懂,不把自己当系统,还能当成什么?

  “多跟白秘书相处相处吧,”唐晏风说,“对你来说没有坏处。”

  一个经常陪在身边的人突然离开,当然不会有什么大事,第一时间涌上的只会是跟之前习惯不适应的别扭。

  柯少今拿着一长条卷起来的纸页,皱着脸一条接一条地看下去,余潼潼也边看边感叹:“哇,晏风你这讲究的可真多啊……”

  柯少今:“这条只能早上晒太阳是什么道理啊,难道学神是盆只能吸收凌晨日光精华的珍奇植物吗?”

  唐晏风说:“因为之前夏天中午的太阳太毒,容易过敏而已。”

  柯少今摇摇头:“精贵,太精贵了。要不是席哥塞给我这张注意事项,我都不知道席哥平时是这么细心的人。”

  余潼潼:“确实。”

  他们俩很认真地执行席之煜的委托,严格按照注意事项做,对待唐晏风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瓷人,两个人相互提醒,没什么疏忽的地方。

  只不过,那种别扭依旧存在。

  写完题想转头看看旁边人的正确率却只看到空桌子时,宿舍写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却一片黑暗连台灯都没亮起时,踏入熟悉的饭店却被问“今天是只有一个人吗?”时……

  这种别扭不会影响生活,却足以影响情绪。

  打放学铃,余潼潼看着前排慢慢吞吞收拾东西的唐晏风,说:“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唐晏风张开金口:“不用。”

  他的口味太过清淡,只能去那一两家吃饭,柯少今和余潼潼是受不了的,不用勉强他们。

  余潼潼跟柯少今用气声说悄悄话:“你觉不觉得,晏风的话越来越少了?”

  柯少今同样用气声回答:“何止啊!他连表情都少了,好像又回到了我最开始见到他那会儿的傲慢少爷样子。”

  余潼潼:“他肯定是不开心了吧?咱们两个终究没有席之煜细心,上次走得太快了让他难受都没发现。”

  柯少今挠挠头:“唉,同样是没经验,席哥怎么就那么会啊?”

  余潼潼:“呃,熟能生巧?”

  唐晏风桌子抽屉里放着的手机突然屏幕亮了,眼尖的余潼潼立刻提醒唐晏风:“晏风!你的手机好像有人来电话!”

  唐晏风依旧慢悠悠地塞了本书进书包:“卖保险的吧。”

  “哎呀,你看看嘛,”余潼潼说,“如果是席哥呢?”

  唐晏风面上波澜不惊,但一只手已经摸向了抽屉,看了一眼屏幕,就立刻把包背起来,扔下一句话:“你们去吃饭吧,我先走了。”

  余潼潼目瞪口呆地看着人不紧不慢地飘远,说:“所以说,是谁啊?”

  柯少今:“……还用想吗,肯定是席哥啊。”

  唐晏风边走边接了起来,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喂,谁啊?”

  席之煜在电话那头,好不容易结束一轮比赛拿回电子设备,就迫不及待地拿手机拨给了唐晏风。

  他的房门被敲响:“兄弟,你放在机房的顶配电脑借我看看?我太想试试手了!”

  席之煜动都没动,只看着手机上的通话界面,头也不回地应道:“用!”

  门外的人得到了如此爽快的答案还有些意外,跟同伴笑道:“他倒是不计较这个?我还以为这种大神会把电脑看成自己的老婆,别人碰都不能碰呢,这还是个顶配。”

  他的同伴想起了席之煜拿回电子设备时的样子,酸不溜秋地呵了一声:“你没老婆把电脑当老婆,怎么知道人家没老婆呢。”

  “你找死,你有病吧!”

  席之煜听到唐晏风的声音,说:“是你的乙方。”

  “哦,原来是你啊,”唐晏风说,“现在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席之煜:“现在才打是因为之前在比赛,不让碰电子设备。”

  唐晏风问:“成绩如何?”

  席之煜:“还行。”

  系统在旁边偷偷连上网络,直接查找席之煜的成绩:“啧啧啧,什么还行啊,根本就是名列前茅。”

  轮到席之煜问:“你呢?”

  唐晏风:“还行。”

  两个人沉默了,然后一起笑起来。

  席之煜站在酒店房间的窗边,望着遥远的天际,说:“每轮比赛要两天左右,我要比四轮,还要等几天才能回去。”

  唐晏风走进熟悉的饭店,对服务员示意跟以前一样,一边回他:“有人说想你吗。”

  席之煜:“没人说想我,但我想你了。”

  直球!直球暴击!

  唐晏风脸慢慢蔓上红晕,咬牙想了半天回应的话,也没想好。

  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小声的:“我知道了。”

  席之煜本来不是个柔软的人,但现在脱离了比赛的专注状态,他发现自己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家的漂亮甲方。

  他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也心知肚明这不是挑明的时候。

  “我会努力完成我的理想……”然后让你更多的考虑我。

  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人能一起走多远?席之煜不知道,但他想要努力向上,去靠近山巅的另一个,缩小这种构成阻碍的差距。

  他不希望自己的名头是“罪犯之子”“背景不干净”“涉嫌灰色领域”,而希望自己是一个“前途无量”“未来可期”“能够放心依靠”的人。

  他在遇见唐晏风之前从没想过这些,但到了现在发现自己已经想了很多。

  唐晏风没听出弦外之音,只是对着手机认真地说:“你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

  席之煜:“好。”

  他们的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挂断的意思。

  最后唐晏风挂着耳机回了宿舍,席之煜听到他开门的声音,说:“单人间,应该更舒服吧。”

  唐晏风顿了顿:“……并不是。”

  然后飞快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唐晏风心情很好地起床,还特地穿上了厚绒袜子,把脸埋进外套领口走向教室,却听到余潼潼对他说:“晏风,刚刚安老师来问你,说你父母有事找!”

  余潼潼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我们陪你过去吗?”

  唐晏风小半张脸埋在高领外套里,一双清凌凌的丹凤眼抬起,淡淡地说:“不用,我根本不在乎他们,他们也不会牵动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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