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石春霞打开免提，嘴里叼着烟，两只手抓着麻将，眼睛滴溜溜转着思考打哪一张。
“石小羽家长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清亮的女声。
石春霞蹙起眉，打出了一张“二饼”后关掉了免提，把手机放到耳边，回答道：“我是。”
“我是她的班主任，您能不能抽时间来学校一趟，我们谈谈。”
“是马老师啊，我在外地出差，等回去一定去拜访您。”石春霞客气的说。
马老师语气颇为严肃：“已经约了您一年了，请您这周五务必来趟学校。”
石春霞把烟在烟灰缸熄灭，依然笑着说：“什么事呀马老师？还务必去，把孩子交给你们学校，我很放心的。”
“学校不是什么都管的了，你们家长的配合很重要，咱们具体见面聊吧。“马老师沉声说。
“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石春霞继续搓起麻将。
对面的一个珠圆玉润的中年妇人说：“这些老师也真是的，没事就知道给家长打电话。“
另外一个戴着金项链的短发女人附和：“就是，就是，三天两头请家长，你还得客客气气的，春霞，你女儿多大了？“
石春霞冷峻的看着手中的牌说：“十六。”
“十六正是叛逆和你对着干的时候。”
石春霞笑了笑，电话又在旁边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说道：“不打了，我得回去了。”
戴金链的女人媚笑着说：“老公叫你回家？你们新婚已经一年了吧，还这么如胶似漆？“
其她女人也笑起来。
石春霞微笑的看着她们说：“下次，下次咱们打通宵。“
“下次一定把你手机没收，省的一会儿一个电话的分心。“
石春霞笑着出门了，清冷的夜风吹散了她脸上的笑意。赵志海的奥迪已经停在马路边等她，看到她马上从车上下来，接包给她开车门。
“累不累？”赵志海怜爱的看着她。
石春霞闭上眼扭动了下脖颈说：“牌好的时候不累，牌臭的时候就累，不过最近不管好牌烂牌都很累，果然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
“生意的事你就别管了，有我呢，那些太太们不想搭理咱就别搭理了，我也不想让你和她们来往。”赵志海伸手帮她按摩着肩膀。
“不来往不行，这些年多亏了她们的帮助，我才能在这站住脚，不能日子一好，就把她们甩了，那我不就成了无情无义的人。”过了会儿，石春霞闭着眼说：“三中老师打电话了，让我周五去趟学校。”
赵志海不敢吭声，涉及她们母女的话题，他一向小心翼翼。
“回家吧。”石春霞睁开眼，赵志海发动了车，几分钟后赵志海才小心翼翼的说：“你要不想去三中，我去，反正咱们是夫妻，我也算石小羽的继父。”
石春霞摇了摇头，像似很累的说：“我女儿的事我来处理，你就不要管了。”
赵志海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们母女的关系比世界未解之谜还扑朔迷离，要不是她们长得像复制的一样，他不敢相信她们是亲母女，这么多年，他知道春霞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甚至有情有义，可对待女儿却异常冷漠，那种冷是沁入骨髓的淡漠和无视，他也试图努力希望对她们母女关系的修复能起到一些作用，却每次适得其反，甚至两败俱伤。
回到家，石春霞洗漱后去了书房，每晚睡前看半个小时书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赵志海也深受影响，他一个小学毕业的大老粗竟然通过一年时间的阅读，知道了许多历史典故。他爱了她十年，从她只身来到这个城市开始，他见过不少高干子弟追她，也见过她最落魄的日子，通过十年的努力，他从包工头成了煤老板，她也成为了十几家连锁服装店的老板，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如愿取了她。
直到结婚后，他才知道，她竟然是州海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知道她肯定有很多他还不知道的故事，不然不会只身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并且在没结婚的情况下冒出一个女儿，她的过去，他没兴趣知道，他在乎的是和她的将来。
次日江志海在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去了石小羽的住处，石小羽正对着电视，握着手柄打着一种单机游戏。
“你妈让我来看看你，这学期该升高二了吧，时间过得真快，我总想着你才上初二，帮你办转学，想不到如今已经高二了，用不了多久就该高考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江志海自顾自的感慨着，像在进行一场没有对手的演戏。
“现在孩子都玩网络游戏，很少打这种单机游戏。”江志海凑过去看她打，石小羽终于忍不住了，扔下手柄说：“你来就是为了在我耳边念叨吗？”
江志海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我来看看你，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说着从皮夹里拿出一沓钱放到茶几上说：“天也冷了，买几件厚衣服穿吧，还有……你太瘦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一定要好好吃。”
石小羽冷着脸没说话，江志海四顾了下这套老房子后，无耐的离开了，每次都是这样，他想她恨得不是他，而是她妈，只要她们母女得关系一天不和解，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江志海走后，石小羽看着茶几上的钱和吃的，觉得像一堆垃圾，甚至连自己也像个会呼吸的垃圾。在沙发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有种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凄凉之感，在石春霞眼里自己应当还不如一条狗吧，给一条狗一点吃的，它还冲你摇摇尾巴，而她可比狗麻烦的多。
可这能怪她吗？要怪只能怪她生了她。
高二后，她越来越适应不了学校生活，她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老师在讲台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她甚至不知道一天上了什么课，总有些挺拔的男生会突然在路上堵住她的去路，对她说些发自肺腑的话，像什么永远爱她，一定会让她幸福的誓言，和电视里的桥段如出一辙，她不知道给他们什么反应合适，所以一般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后淡淡的走开，除了男生，女生也前仆后继的往她跟前凑，当然都是些和她一样不好好学习的女生，那些女生热衷于八卦，喜欢吃零食，而这都不是她喜欢的，她喜欢逃课，喜欢校外的台球厅，喜欢那些身上带着堕落气息的年轻人，她在台球厅认识了很多朋友，毛毛姐，冰哥，大龙……他们教她抽烟，教她喝酒，骑摩托带她兜风，和他们在一起，她才会觉得自己暂时找的了归属，不知什么时候，她有了“三中女魔头”这个称号，她觉得还挺酷的，不知石春霞知道会不会嘉奖她？
门铃又响了，她装作没听到，知道她家地址的没几个人。
“小羽，我知道你在家，求你开开门好不好？”
石小羽麻木的按着手柄上的按键，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游戏里的自己死了一遍又一遍。
“小羽，我有话对你说，说完我就走。”
“小羽……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说好做一辈子朋友吗？”
……
石小羽放下手柄，起身赤脚走到门口，犹豫了下开了门，一个穿着育林中学校服的男孩如白杨一样立在她面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比自己还矮，如今却高出了她一个头，稍稍仰视能看到他的喉结。
“上次在马路上不是说清楚了吗，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石小羽倚着门说，她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头发垂在胸前，说话声音很轻，每个字却格外清晰。
薛蓝天进了门，知道对门是个老太太，听到门口说话声，会出来骂人，石小羽也没拦着，赤着脚走回沙发。
薛蓝天关上门，每个动作都不像是去别人家，而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他把书包放在门口玄关的柜子上，走过去说道：“我可从没说过‘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样的话。”
“我们不是同类的人，早晚要分道扬镳。“
薛蓝天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低着头说道：“上次是我不好，说什么让你和我一起上音乐学院，是我太自私，但……”他抬起头，“你应该明白，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我要我们一辈子是朋友……”
石小羽笑了声：“一辈子多长啊，我们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会有很多很多朋友。”
“但你只有一个啊。”薛蓝天定定的看着她。
“……我真的很累，不是因为和你是朋友感到累，而是生活，你有音乐梦想，有向往的生活，可我毫无目标，我也甘于堕落。”石小羽失神的望着墙壁。
薛蓝天看着茶几上的一叠钱说：“你妈又来看你了是吗？我知道你的不快乐都是因为你妈……”
“错……”石小羽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我早就不在乎她的看法了……”
过了很久，石小羽轻声说道：“我计划退学。”
石春霞打开免提，嘴里叼着烟，两只手抓着麻将，眼睛滴溜溜转着思考打哪一张。
“石小羽家长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清亮的女声。
石春霞蹙起眉，打出了一张“二饼”后关掉了免提，把手机放到耳边，回答道：“我是。”
“我是她的班主任，您能不能抽时间来学校一趟，我们谈谈。”
“是马老师啊，我在外地出差，等回去一定去拜访您。”石春霞客气的说。
马老师语气颇为严肃：“已经约了您一年了，请您这周五务必来趟学校。”
石春霞把烟在烟灰缸熄灭，依然笑着说：“什么事呀马老师？还务必去，把孩子交给你们学校，我很放心的。”
“学校不是什么都管的了，你们家长的配合很重要，咱们具体见面聊吧。“马老师沉声说。
“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石春霞继续搓起麻将。
对面的一个珠圆玉润的中年妇人说：“这些老师也真是的，没事就知道给家长打电话。“
另外一个戴着金项链的短发女人附和：“就是，就是，三天两头请家长，你还得客客气气的，春霞，你女儿多大了？“
石春霞冷峻的看着手中的牌说：“十六。”
“十六正是叛逆和你对着干的时候。”
石春霞笑了笑，电话又在旁边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说道：“不打了，我得回去了。”
戴金链的女人媚笑着说：“老公叫你回家？你们新婚已经一年了吧，还这么如胶似漆？“
其她女人也笑起来。
石春霞微笑的看着她们说：“下次，下次咱们打通宵。“
“下次一定把你手机没收，省的一会儿一个电话的分心。“
石春霞笑着出门了，清冷的夜风吹散了她脸上的笑意。赵志海的奥迪已经停在马路边等她，看到她马上从车上下来，接包给她开车门。
“累不累？”赵志海怜爱的看着她。
石春霞闭上眼扭动了下脖颈说：“牌好的时候不累，牌臭的时候就累，不过最近不管好牌烂牌都很累，果然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
“生意的事你就别管了，有我呢，那些太太们不想搭理咱就别搭理了，我也不想让你和她们来往。”赵志海伸手帮她按摩着肩膀。
“不来往不行，这些年多亏了她们的帮助，我才能在这站住脚，不能日子一好，就把她们甩了，那我不就成了无情无义的人。”过了会儿，石春霞闭着眼说：“三中老师打电话了，让我周五去趟学校。”
赵志海不敢吭声，涉及她们母女的话题，他一向小心翼翼。
“回家吧。”石春霞睁开眼，赵志海发动了车，几分钟后赵志海才小心翼翼的说：“你要不想去三中，我去，反正咱们是夫妻，我也算石小羽的继父。”
石春霞摇了摇头，像似很累的说：“我女儿的事我来处理，你就不要管了。”
赵志海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们母女的关系比世界未解之谜还扑朔迷离，要不是她们长得像复制的一样，他不敢相信她们是亲母女，这么多年，他知道春霞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甚至有情有义，可对待女儿却异常冷漠，那种冷是沁入骨髓的淡漠和无视，他也试图努力希望对她们母女关系的修复能起到一些作用，却每次适得其反，甚至两败俱伤。
回到家，石春霞洗漱后去了书房，每晚睡前看半个小时书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赵志海也深受影响，他一个小学毕业的大老粗竟然通过一年时间的阅读，知道了许多历史典故。他爱了她十年，从她只身来到这个城市开始，他见过不少高干子弟追她，也见过她最落魄的日子，通过十年的努力，他从包工头成了煤老板，她也成为了十几家连锁服装店的老板，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如愿取了她。
直到结婚后，他才知道，她竟然是州海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知道她肯定有很多他还不知道的故事，不然不会只身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并且在没结婚的情况下冒出一个女儿，她的过去，他没兴趣知道，他在乎的是和她的将来。
次日江志海在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去了石小羽的住处，石小羽正对着电视，握着手柄打着一种单机游戏。
“你妈让我来看看你，这学期该升高二了吧，时间过得真快，我总想着你才上初二，帮你办转学，想不到如今已经高二了，用不了多久就该高考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江志海自顾自的感慨着，像在进行一场没有对手的演戏。
“现在孩子都玩网络游戏，很少打这种单机游戏。”江志海凑过去看她打，石小羽终于忍不住了，扔下手柄说：“你来就是为了在我耳边念叨吗？”
江志海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我来看看你，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说着从皮夹里拿出一沓钱放到茶几上说：“天也冷了，买几件厚衣服穿吧，还有……你太瘦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一定要好好吃。”
石小羽冷着脸没说话，江志海四顾了下这套老房子后，无耐的离开了，每次都是这样，他想她恨得不是他，而是她妈，只要她们母女得关系一天不和解，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江志海走后，石小羽看着茶几上的钱和吃的，觉得像一堆垃圾，甚至连自己也像个会呼吸的垃圾。在沙发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有种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凄凉之感，在石春霞眼里自己应当还不如一条狗吧，给一条狗一点吃的，它还冲你摇摇尾巴，而她可比狗麻烦的多。
可这能怪她吗？要怪只能怪她生了她。
高二后，她越来越适应不了学校生活，她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老师在讲台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她甚至不知道一天上了什么课，总有些挺拔的男生会突然在路上堵住她的去路，对她说些发自肺腑的话，像什么永远爱她，一定会让她幸福的誓言，和电视里的桥段如出一辙，她不知道给他们什么反应合适，所以一般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后淡淡的走开，除了男生，女生也前仆后继的往她跟前凑，当然都是些和她一样不好好学习的女生，那些女生热衷于八卦，喜欢吃零食，而这都不是她喜欢的，她喜欢逃课，喜欢校外的台球厅，喜欢那些身上带着堕落气息的年轻人，她在台球厅认识了很多朋友，毛毛姐，冰哥，大龙……他们教她抽烟，教她喝酒，骑摩托带她兜风，和他们在一起，她才会觉得自己暂时找的了归属，不知什么时候，她有了“三中女魔头”这个称号，她觉得还挺酷的，不知石春霞知道会不会嘉奖她？
门铃又响了，她装作没听到，知道她家地址的没几个人。
“小羽，我知道你在家，求你开开门好不好？”
石小羽麻木的按着手柄上的按键，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游戏里的自己死了一遍又一遍。
“小羽，我有话对你说，说完我就走。”
“小羽……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说好做一辈子朋友吗？”
……
石小羽放下手柄，起身赤脚走到门口，犹豫了下开了门，一个穿着育林中学校服的男孩如白杨一样立在她面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比自己还矮，如今却高出了她一个头，稍稍仰视能看到他的喉结。
“上次在马路上不是说清楚了吗，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石小羽倚着门说，她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头发垂在胸前，说话声音很轻，每个字却格外清晰。
薛蓝天进了门，知道对门是个老太太，听到门口说话声，会出来骂人，石小羽也没拦着，赤着脚走回沙发。
薛蓝天关上门，每个动作都不像是去别人家，而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他把书包放在门口玄关的柜子上，走过去说道：“我可从没说过‘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样的话。”
“我们不是同类的人，早晚要分道扬镳。“
薛蓝天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低着头说道：“上次是我不好，说什么让你和我一起上音乐学院，是我太自私，但……”他抬起头，“你应该明白，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我要我们一辈子是朋友……”
石小羽笑了声：“一辈子多长啊，我们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会有很多很多朋友。”
“但你只有一个啊。”薛蓝天定定的看着她。
“……我真的很累，不是因为和你是朋友感到累，而是生活，你有音乐梦想，有向往的生活，可我毫无目标，我也甘于堕落。”石小羽失神的望着墙壁。
薛蓝天看着茶几上的一叠钱说：“你妈又来看你了是吗？我知道你的不快乐都是因为你妈……”
“错……”石小羽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我早就不在乎她的看法了……”
过了很久，石小羽轻声说道：“我计划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