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说的在理,这枣儿酒真是不错,不若白酒的浓烈,味道清甜,酒精浓度不很高,适合玩夜场的人作为饮料。想不到古代的人就这么有商业头脑,会做生意。随歌扬起嘴角,一小壶的枣儿酒她已经快喝见底了。

  随歌还要继续为自己斟一杯酒,被季离人的大掌阻止了。

  “再喝下去,你会醉的。”季离人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斯人已逝,他再神伤已是无用。陈达是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他始终相信陈达的背叛是有苦衷的,他会找出这苦衷来。

  随歌失笑地摇了摇头:“想不到我也着了这酒的邪。酒是好酒,商人却不是好人。”不知不觉会让人一杯接一杯地饮下去,这生意,做得可真好哇!

  季离人拿定主意后,在桌上放了酒钱,便抓着随歌的手领她起身要离去。

  恰好在这时,青楼上飘下了一条丝绢,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季离人的头上。

  两人抬头,便见一位穿着诱人的美人儿倚在栏杆上,黛眉如柳叶,红唇如血,纤腰盈握,光是看便足以撩动人心神。

  美人红唇轻启,说道:“公子,可否劳烦您帮奴家捡一下手帕?”

  随歌玩味地看着季离人,从他的掌中抽回了手,讪笑道:“是呀公子,你就帮一帮这美人儿吧。”说罢她还攀到季离人的肩上,在他耳边私语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懂的。放心,挖东西我很在行,明日我们在驿站等便好了。”

  这么一说完,随歌潇洒地对那美人儿招了招手,正欲离去。哪知道眼前人影一闪,便见季离人已然把手帕放在了栏杆上,下一秒人便又出现在她的身旁,牵着她的手便往西边平房那边去了。

  楼上的那美人儿轻轻笑了出来,妩媚地含笑望着两人缓缓消失在眼前,又故技重施,把手帕往楼下轻轻一抛。

  “公子,可否劳烦您帮奴家捡一下手帕?”

  那头。

  随歌有些怔怔地看着季离人一直牵着她的手,想要收回,但季离人却使力抓着。

  “我懂路。”随歌不喜欢给人牵制着,再使力,季离人这才转身,停住,放手。

  随歌觉得季离人今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好了,玩够了,我们就干正事吧,刚才那小二说……唔……”

  随歌话还未说完,季离人竟以一手拥她入怀,一手抵在她的脑后枕着,把她压向一旁小巷的墙上吻了起来。

  这吻是激烈的,突如其来的,带着风雨欲来的迫切,带着情欲的。

  随歌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她的手正欲推开季离人,却反被季离人的手钳制住;她想抬脚往他下身踢去,哪知道季离人以脚挡下后,大腿直接抵在她的两脚之间阻止了她两腿的行动。

  纵使随歌在现代格斗技巧如何高超,还是很难抵得过武功高强的武人。

  随歌不是没有被吻过,但是这吻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急切,又这么……有感觉,却是第一次。

  但随歌不喜欢这么不明不白的亲吻,正想狠狠地咬住对方的时候,季离人的吻却从激烈慢慢地平复下来,是温柔的,怜惜的,直到最后是轻轻的的啄吻。随歌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有些快,她停止了挣扎。

  两人的鼻息都非常乱,尤其是季离人。

  此刻的他脸色潮红,呼吸紊乱,看着随歌的眼神很复杂,有情欲,有欣喜,有不敢置信,有迷惘,有懊恼。

  相比起季离人,随歌要镇定许多。

  “你中迷药了。但是量应该不大。”随歌的语气是肯定的。她把季离人的头往下扳,凑过去轻轻嗅了嗅,果然有一股甜腻的味道,很淡,给人诱惑的感觉。

  季离人被随歌这么抓着脑袋,整个人都稍微弯着腰,姿势特别不舒服,但是季离人却不想动,他甚至很有冲动让随歌就这么一直抱着他,但是随歌很快变松手了。

  清冽的空气涌入了季离人的鼻腔,他顿时清醒了许多,再看随歌时,他脸上有着窘迫。

  两人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季离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

  随歌轻轻吁了一口气,低头,说道:“算了,不是你的错。”

  她也没想到那些青楼的女子会用这样一些手段来揽客。

  季离人把自己的脸埋入了大掌里,再抬头,已然不敢再看随歌。

  随歌望了望天色,背后热闹的吆喝声依旧,她淡淡地看着季离人,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别扭扭捏捏了,我们走吧,今夜还要锄地呢。”说罢,径自走在了前头。

  季离人在听到她说“扭捏”的时候,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看着前方佳人的背影,他才捂着心脏的位置,感受着自己如今还如雷动一般的心跳。

  “也不全是因为迷药啊……”他呢喃了一句。随后,他才跟在佳人后方,两人慢慢远离了嘈杂的东市。

  一路上两人都相对无言,似乎各有心事。

  陈达的房子很好找,因为整间房子都已经被烧成了废墟。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半年,但这边只是普通的民房,地处偏僻,何况一家十余口都被火烧死了,俨然成了凶宅,因此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敢用这地儿。

  随歌远远地便看见陈达老房那些漆黑的梁木,正想要走上前去,季离人忽然从身后抱着她飞身跃到了一旁较高的民房房梁上,隐匿在黑暗中。季离人无声地对随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歌瞬间明了,并调整自己的鼻息,小声低速地吐纳。两人屏气凝神,不一会果真听到有人落在屋檐上的声音。

  那人似乎正在四处观察,好一阵,才终于使着轻功离开了。随歌稍稍松了口气,与季离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物色了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躲了过去,刚好能够遥远地看见陈达的老房。

  几个黑影从街上慢慢地走入了那一片废墟,其中一人身形高大,走路毫无声息,再看一身劲装,应该就是适才那个观察的人,怎么看都知身怀绝世武功。在那几个黑影中,随歌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他。”随歌指了指站在中间一个带着黑帽兜的人。此人身高并不算特别高,背稍微有些驮着,看不清他的样子。他穿着长袖的罩衫,苍白的手背在黑夜里看着十分显眼。他的手骨节嶙峋,两手一直交握。随歌说道:“那人就是在监狱里和毓王说话的人。我认得他走路的身形和走路的样子。”

  季离人随着她的目光观察着那人,同样看不清他的样子。

  这几人在废墟里待了许久,四处都找了个遍,似乎没找着什么。那戴着兜帽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那些搜查的人才停止了动作。他们在那站了许久,好像在说什么。等听到了更夫越走越近的声音,几个黑影才从废墟里走回了大街,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季离人见他们离开了,身上带着的凌厉的锐气才松了下来。正想要带随歌回到地面去废墟那边,哪知道被随歌抓住了肩膀。

  季离人不解地望着随歌,却见随歌对他摇了摇头,并招了招手让他再次躲了起来,两人继续安静地躲在阴影中。

  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有两道人影就在那老房附近的房顶上搜寻着。刚刚消失在街上的几个身影又出现了,又重新回道老房废墟那里,四处查看了下,又翻找了一会,直到那戴兜帽的人咳嗽得十分厉害的时候,几人才簇拥着他速速离去了。

  好一阵,季离人两人警觉地四处观察了一会,才终于回到了地面。

  “这人,不普通。”季离人一面警惕地走着,一面说道。

  随歌接话,“而且能让一个王爷惟命是从,他的身份不简单。”

  说话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废墟里。能想象出这房子被烧时的惨况,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当日被烧前一家人早已毙命,至少不用经历被烧的痛苦。抱着对逝者的尊重,两人认真地寻找着主梁的位置。

  前世随歌奉命杀人的次数不少,手上沾的血正邪各占一半,反正谁付钱谁是老大。今世可能是要她还了上辈子欠下的债,注定她为冤魂伸张。不过也好,她早已厌倦那种杀戮的日子,今世重生为人,或者真的是上天再给多她一次机会。她不想再当冷冰冰的杀人机器,她想当个人,有些有肉有感情的人,而她也的确在努力。

  这平房面积不大,主梁的位置很好找。适才那几人在找什么他们不知晓,但是看他们如此上心,他们要找的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季离人把倒塌的断裂的主梁挪到了一旁,主梁根部连入了漆黑的土里。两人在废墟里各找了一根粗棍便挖了起来。果不其然,挖不到半米深,便在土里发现了一只稍大的木头箱子,箱子很简陋,那些缝隙里都挤入了不少泥土。季离人用掌用力一劈,箱子便一分为二了,露出了里头盛着的定西——那是一只沉香木做的精致锦盒,盒子上雕刻有龙凤的花纹,龙凤的眼睛皆是珍珠和宝石镶嵌而成,惟妙惟肖,做工精细,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两人对视一眼,深知此地不可久留。季离人一发力,两人便往东市的方向去了。

  “真要去东市打尖?”季离人询问道。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随歌把手中的锦盒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几个人必然还会再去老宅那儿查看的,看到地上有个这么明显的坑,一定能猜到东西被取走了。若是那人决议要追这锦盒,就算他们俩骑马也未必能安全逃离,毕竟那人手下似乎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人,季离人带着不懂功夫的随歌实际也是个累赘。

  随歌有点不服气:“要是我会你们的武功就好了。”现代人的格斗技巧在这古代可真要吃不少的亏。

  季离人沉默了一阵,待把随歌放到临近东市主街的一条小巷后才说道:“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随歌不知道季离人的心思,奇怪地看了一眼便往主街走了去。季离人摸了摸自己的薄唇,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站了一会才大步跟上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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