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思语最近都很开心,因为她考了那么高的一个成绩,她妈直接给她拿了五百元,说她为了高考辛苦了,现在成绩已定,让她拿着钱和要好的同学好好放松一下。

  她近来都玩疯了,衣服饰品什么的都买了不少,甚至还和同学去了一趟省城,在那里玩了两天一夜。尽兴了才打道回府,可她没想到她刚下火车就被两名公安给拦住了,说让她跟他们走一趟。

  钟思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阵仗,满心的害怕,她强装镇定,“我就一学生,又没做坏事,你们凭什么抓我?”

  “这不是抓,而是请你回去配合一起案子的调查!”

  钟思语色厉内荏地道,“我不想配合!”

  “钟思语同学,配合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请吧!”

  公安的态度很强硬,钟思语知道自己逃不过,于是她转过头来,对一脸惊惧的同桌陈蕊说,“蕊蕊,你帮我打电话给我爸妈!就说我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她语气又急又快。

  对于她这举动,两名公安并未多说什么,也不禁止。

  所以等陈蕊回过神来,立即拔腿就跑,回家,怀着害怕的心情将事情和家里人一说,她爷爷一脸凝重,帮她给钟家打了一个电话,就让她别再管这事了,然后强制性地让她与钟思语断绝了来往。

  治化市公安局

  ……

  面对公安的审讯,钟思语心里很害怕,但她仍旧很倔强,“我不明白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的成绩吗?”

  当初她对这个成绩,心里是有过疑惑的,但这点疑惑很快就被巨大的喜悦所淹没。如果她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她压根就不会想起那点疑惑。

  但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那点疑惑就被放大了,然后渐渐就变成了自我怀疑。

  想到这些,钟思语心很慌,兀自嘴硬道,“即使有错,也是你们弄错了安在我头上的,我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

  问话的公安笑了,她以为六百八十一分是大白菜吗?无亲无故,谁会把这么个宝贝扔她怀里?

  “钟同学,这事恐怕你得问问你爸妈。”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递给她一沓纸和一支笔,“钟思语同学,来,把你高考的作文题目写一遍。”

  其实目前他们掌握的证据已经很充分了,审问钟思语,只不过是完善整个办案程序。

  “我不想写,我为什么要写?我要见我爸爸!”瞪着纸笔,钟思语更害怕了,总有一种往前踏一步就是深渊的感觉。她知道她作文一写,指定会暴露什么的。所以,她不能写!

  “钟思语同学,请你老实配合。”

  “我,我想配合,但当时考试太紧张,我不记得自己写的是什么了。”

  “她不记得,我记得!”

  此时,审讯室的大门被推开,为首的是周徽嵐和省公安厅的组长,身后还有一位男同学。

  在这里看到周徽嵐,钟思语很意外,她怔怔地看着她大步地走了进来。

  等意识到她刚才那句话所蕴含的深意之后,钟思语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份总分六百八十一分的成绩是她考的?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一介村妇,凭什么可以考那么高分?凭什么考得比她这个寒窗苦读了十几年的人还要好?

  “来吧,你们仨都将自己的高考作文重新写一遍。”

  公安厅的组长给他们仨各自分配了一个位置,然后再分配了纸笔。

  周徽嵐和那位男同学都没有异议,唯独钟思语非常抗拒。

  这时,审讯的大门又被打开,钟树鸿在公安同志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爸?你终于来了!”钟思语见了他,差点喜极而泣。

  钟树鸿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想到她以后可能不太平顺的人生道路,他的眼中就划过一抹痛苦。

  有钟树鸿在,钟思语瞬间安心了,此时她注意到韩惠竹没来,“我妈呢,她怎么没来?”

  钟树鸿没有直接回答女儿的话,而是避重就轻地道,“这事爸来处理就行。”

  他是独自赶到公安局的,非韩惠竹不想来,而是她来不了。

  在接到陈家的电话前,她就被捕了,在家被捕的。因为李启民为减轻自身的罪名,选择坦白并配合公安机关执法,所以他已经将她供了出来。

  在李启民的口供中,韩惠竹胁迫公职人员篡改他人高考成绩,公安逮捕她的罪名是破坏高考秩序,侵犯姓名权,侵犯他人合法名誉权荣誉权,妨害公务罪,组织作弊罪等。目前她已经被拘禁。

  周徽嵐在一旁听了,不由得挑了挑眉。

  看到周惠兰,他神色复杂。想不到他女儿顶替的那份成绩是她的,难怪韩惠竹一逮一个准,直接让女儿一跃成为了省状元,同时也惹来了大祸。

  “可以开始了吧?!”公安组长问。

  钟树鸿推了钟思语一下,“思语,写吧,把你的作文题写出来。”

  “爸?”钟思语惶惶,这是什么意思?他刚不是说他来处理就好的吗?

  钟树鸿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写吧,你高考怎么写的,就将它再写一遍出来就行了。相信爸,爸不会害你的。”

  这场作文复写持续了一个小时,半个小时的时候,周徽嵐就写好了,四十分钟的时候那名男同学也写好了,就钟思语磨磨蹭蹭写了一个小时。

  这三份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密封起来,贴上封条,然后会被送回省教育厅作为相关的证据。

  之后,他们可以自行离开了。

  在路上,钟思语被她父亲告知了真相。

  “这事是我妈干的?”

  “嗯。”

  “她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周思语完全忘了当初得知自己是省状元甚至有可能是全国状元时的兴奋和自得,“爸,我真的考了六百二十分?”

  “是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过我的意思了吗?就擅自替我做了这样的决定!”钟思语整个人恨得不行,她都快要崩溃了。六百二十分啊,她完全也可以上一个好大学了,而不应该为了锦上添花而陷入这样一场风波之中!

  钟树鸿开着车不语,他早已过了最愤怒的那一刻了。

  良久,钟思语才低低地问了出来,“爸,我们会怎样?”

  钟思语问这话时,满心的惶然。

  “你妈估计会在里面蹲几年。”至于几年,就看她配不配合了,还有就是这件事造成的影响。

  “我呢?”

  “你——轻则被取消高考资格一到三年,重则会被永远剥夺高考资格吧。”

  闻言,钟思语深受打击,她可怜兮兮地问,“爸,没有什么可以挽救的办法了吗?不是将成绩调换回来就可以了吗?”

  钟树鸿叹气,然后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的。

  韩惠竹此举惹了众怒了,因为教育是广大民众希望孩子晋身的一条路,或者可以说是唯一的一条路。

  她的做法相当于动了众人的蛋糕。

  这已经是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了,如果她动手脚将省状元的成绩顶替了都尚且无事,普通大众就觉得他们更没办法了,进一步就会怀疑教育的平等性怀疑国家的公正性。

  再者,如果牵涉此事的人不严惩,那会有前扑后继的人去挺而走险,去犯罪。

  所以此事定然会被竖成典型,以儆效尤的。这点政治敏感性钟树鸿还是有的。

  听完她爸不乐观的预判,钟思语捂着脸嚎啕大哭。

  快到家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去地问,“那,爸爸,你呢,也会受影响吗?”如果她爸不受影响,或者所受影响较小,那对她对他们家来说就还有转机。

  钟树鸿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

  看明白了她爸的无奈,钟思语心里更恨了,“她真的是害人不浅!”

  回去之后,钟树鸿给钟国栋打了一个电话。

  前些日子,钟国栋接到他妹妹报喜的电话,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钟国栋来接电话前,就已经在盘算了,这两天应该是省里公布高考结果的日子了,等得了确切的消息,他们肯定会再给他来一个电话的。

  但他没想到,给他打电话的会是他爸,他以为会是他妈或者是妹妹的。

  “国栋,之前你妹是省状元的消息你没和别人说吧?”钟树鸿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钟国栋有些疑惑,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做什么?那天他接了电话很高兴,回去的时候舍友看出来了,都凑过来打趣他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了,他当时没忍住,就和他们说了。

  听到儿子的回答,钟树鸿心里直叹气,“你该忍忍,不该那么快说的。”

  “为什么?”这是喜事,为什么不能说?

  “你妹妹的成绩是韩惠竹威胁教育部副部长动手脚顶替了别人的成绩得来的,现在东窗事发,韩惠竹已经被拘禁,不日此事应该就会棺盖定论了。”

  “什么?”钟国栋瞬间失声。

  良久,他才道,“爸,你说笑的吧,这怎么可能?妹妹的成绩一向不错,考个省状元也不稀奇啊。而且即使考不上,以她的成绩上个好大学也是可以的,没必要动手机去顶替别人的成绩不是吗?会不会是有人陷害……”

  钟树鸿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大儿子还会试图替韩惠竹辩解。

  因为他的冥顽不灵,钟树鸿当下生气地道,“对,道理我们都明白,但你后妈韩惠竹不明白!我打这个电话不是想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此事几乎已经成了定局了,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什么她是无辜的的话!说实话,我比你更希望她是无辜的,因为这样的话,你的弟弟妹妹和我,甚至包括你,都不会受她连累了!但是国家的司法刑侦机关此时几乎已经调查清楚了吧,罪证确凿,你能推翻吗?”

  这番话后,父子俩各执着电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钟国栋,我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执迷不悟地相信她。但是,你醒醒吧!她就是一个那么不堪的人!”

  听到这些话,钟国栋真的很难受,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要爆炸一样,各种认知和观念全都被推倒。

  钟树鸿能猜到他难受,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可能将他掰过来,不然再放任他以前的想法和做法,他一定会被毁了的。

  “还有,你听着,以后再也不许去惹你亲妈了!”

  钟国栋忍着难受,哑着声音问,“为什么?!”

  “你知道你妹妹顶替的是谁的成绩?”

  谁的?钟国栋很快反应过来,该不会是她的吧?

  “就是你猜的那样,那考了六百八十一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亲妈周惠兰!”

  怎么会是她的?竟然真的是她的?钟国栋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此刻真的是心乱如麻。

  她这么厉害的吗?今年的高考卷子他看过,难度比他去年要大。她竟然还考了六百八十一的高分,他自认做不到。

  “听爸的话,你别去招惹她了。”

  钟国栋沉默,没有回话。

  他这态度让钟树鸿急了,“你现在还没看清吗?她不在意你,你不去惹她,她也不会出手对付你,因为你是她的亲生儿子。”

  钟国栋自嘲,这个身份,也就仅止于这点作用了。

  “但她也不会忍耐着你,即使她会,她身边的人也不会让你欺她。”

  “我知道了。”钟国栋低低地应道,不会了,因为那个人如果进去了,他也没必要再为了维护谁而去招惹她了。

  听到他的回答,钟树鸿心里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他执迷不悟。

  “韩惠竹的事你不要管了,暑假也别回来,安心呆在京城吧。她犯的事估计不日就会出结果了,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韩惠竹要是被判刑,你身为她名下的唯一的孩子,受到的牵连不会比思语少。到时你若受到涉及,自己忍着点吧。”最后这段话,算是提醒他做好应对的心理。

  挂了电话,钟树鸿长长地吁了口气。对大儿子,他算是做了目前最妥当的安排了。

  想到周惠兰,钟树鸿心里很复杂。

  此时钟树鸿信了,如果她当初没有被韩海所算计,她的人生,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她目前的成就绝不仅止于此,

  但有一点他十分不解,以周惠兰的聪慧,她怎么会受制于人那么多年?不应该早就想办法脱身,顺便将那些人绳之于法才对吗?

  不过,他已经没有闲心再去思考这些闲事了。

  接下来,在等待处理结果期间,他该静静地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周徽嵐和孙焘回到大兴村的时候,发现她家里里外外都是人。

  一问才知道大家伙都是出于担心才聚在这里的,于是她上前一一安抚道,“我们没事了,大家伙散了吧。”

  大厅里,她爸妈、永正叔、五叔公等等都在。

  等她将情况一说,众人都义愤填膺。

  “这韩惠竹是不是有毛病啊?一直盯着你,一直从你手上抢东西?”想起韩家兄妹做下的事,李桂香就恨得不行。

  “韩惠竹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

  “是的。”

  “这次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吧?”

  “应该不会,等等吧,不日便会有结果了。”

  “不会就好,她落得这个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周永善担心的是后续的事,“不过给她这么一弄,倒生了很多波折!”甚至会惹来很多质疑。

  女儿这把年纪考出这么个成绩,又牵涉到了这起顶替成绩的纠纷,一定会被那些不明就理不知所谓的人质疑的。

  周徽嵐没有说话,质疑从来都不会少,即使没有这事。

  不过她相信官方,为了彰显教育的公正严明,为了能给这事一个棺盖定论,官方一定会处理好此事的。说不准,韩惠竹闹这么一出,于她而言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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