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料是春风已过江,新桃缀碧正匆忙。燕来初语闲庭静,蜂坠还余细雨香。

  卿既去,忆何长!凝眸回望断人肠。空追一场神仙梦,涕泪偷潸但沧桑。

  ——小词调寄《鹧鸪天》。

  远远地,山门在望。张阿生的心情好一阵子激动。

  高大雄伟的山门映入渴望的眼睛里,近了,更近了!一时间,少年人的心性使然,张阿生把来时路上的诸多想法和感觉都忘记了,只剩下满心的激动欣喜,满眼的新奇惊讶。

  终于到了山门前。

  张阿生抬眼看时,只见好一座巍峨雄伟的山门,看上一眼,就令得人心跳加剧啊!

  老者记得,无论自己怎样回想,所能记得的都是震撼——那时的张阿生心里只有震撼,除了震撼,竟是别的什么感觉也记不起来了!

  在那山门建筑高大巍峨的气派带来的震撼之下,十三岁的张阿生,竟然是有些呆了!

  师父抬手指着山门上方的大金字说道:“阿生,上面是什么字?”

  然而张阿生听而不闻,全无反应。

  师父不期然地笑了:原来这山门,在修建时施加了真道威慑秘法,作为凡夫俗子的少年张阿生,哪里有能力挣脱真道威慑秘法的威压?

  师父轻轻抬手,轻轻地拍在张阿生的头顶百会大穴之上,一束真道修士的仙家灵力,不知不觉地透顶而入,灌注到张阿生的身体里去了。

  张阿生蓦然惊觉,就听得师父的声音响在耳边:“阿生,认得上面这五个字不?”

  张阿生摇摇头:“师父,我不认识。”

  “嗯,为师我告诉你,那是‘子虚仙剑派’五个字;记住了,你以后就是子虚仙剑派的正式弟子了!”

  “是,师父!”

  走近门前,有那看守山门的弟子,向师父行了个礼:“见过师叔!”

  “嗯嗯。”

  师父边说话边往山门里走。

  张阿生紧紧地跟上师父,只见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向师父行礼,张阿生既觉得高兴,又感到骄傲,忍不住向师父问这个问那个,也是见了什么都觉得稀罕。

  兴奋的张阿生却没有发现,自从进入了山门,师父的话变得极少了,对于他的好奇的问题,都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着了。

  师父拉着张阿生的手,虽说是步行,却是其快如风!张阿生只觉得眼前物事,俱都如有了生命似地急速往自己身后跑去!

  到了半山腰时,因为速度太快,张阿生被迫面的逆风逼得一口气没转过来,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发出闷闷地“呃”的一声。

  师父闻声早已觉察,当即停住身形,仍是拉着张阿生的手往前走。此时张阿生才缓过一口气来,好奇地仰脸向上看。

  张阿生望着更高处的层岩叠嶂,以及那层岩叠嶂间的飞阁丹亭,又一次兴奋地问道:

  “师父,我们还有多久才能直到山顶呀?”

  “子虚山上五老峰,第一峰供奉着本派开山祖师和历代掌门的神主之位,第二峰到第五峰,住持的,分别是当今门主和大长老、三长老、四长老,以及他们的座下弟子。”

  师父的语气里似乎不开心,淡淡地给自己这弟子略略解说。

  张阿生本也聪明,虽然起初没有察觉到师父的心情变化,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终究是听出来师父的语气不太高兴了。

  张阿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变得不愉快,只以为自己问得多了,惹师父烦心了,于是就闭了嘴,不再问东问西。

  张阿生闭嘴不说话,师父却是主动开口了,只是语气颇为严厉:“不要再往上面望,你一望,别人就能知道你在哪里!他们的修为,高着呢!”

  张阿生听着师父的话,心里有些纳闷儿:怎么了?师门长老的修为高,应该高兴才对呀!可是听师父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喜欢哟。

  张阿生小脑袋里正自转悠着十万个为什么,就听师父说道:“按照当初我教你的闭气法,悠着点儿呼吸——瞧你刚才的表现,连闭气法都想不起来用,居然让风给噎着了!那还修什么仙?!还能学什么御剑术御风术?!”

  张阿生听了,不由地觉得自己小脸儿上发烧,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前事——

  想当年,自己才只六岁,在门前老树下,跟“小客人”阿霞一起扮家家玩儿,突然眼前光线一暗,抬头看时,只见一个身穿黄色八卦衣,头戴五斗莲花帽,脚蹬青丝步云无根履的修士站在自己的面前!

  张阿生记得,自己当时一抬身想要站起来,小脑袋是无巧不巧地钻进了修士的裤裆里。那修士轻轻一笑,身形略退,抬手把自己拉了起来。

  张阿生只觉得修士一只大手拉起自己时,自己竟是不知怎么的,随即就被一股子大力甩上了半空中!

  倘若是别的小孩子估计早就被吓哭了!然而张阿生却没有哭!

  张阿生为什么没哭?不是胆大,而是吓懵了,忘了哭!然而,恰恰修士出手之时,阿妈看到了这一幕,惊叫一声,冲出了院子。

  修士把张阿生往地上一放,不待阿妈开口,先向阿妈说道:“你家孩子骨质很好,老夫想收他做关门弟子。”

  恰恰听到这个话的一瞬间,张阿生福至心灵,竟然一点儿也不懵了,居然就势跪下了:“师父好!徒弟给师父磕头!”

  修士哈哈大笑:“好好!你这孩子不但骨质好,脑子也怪灵光的,——好!不过,你现在还不能算是我的正式弟子。”

  说到这里,修士转向阿妈说道:“你家这娃儿叫什么名字?”

  阿妈虔敬地道:“俺家这孩子叫张阿生。”

  “嗯,他若是做成了我的徒弟,就是我子虚剑派的修仙者——我因办事路过此地;六年后此日,我再到这里时,只须他通过我的检查,我便带他入山修行。”

  阿妈听得大喜,张阿生听得又高兴又惊讶又有些莫名。

  然而接下来,这修士却不理阿妈说些什么,只弯下腰来,将嘴巴凑到张阿生的耳朵边,低低地说道:“记住了:两手握固,盘坐凝神,舌抵上腭,呼吸均匀。”

  说到这里,修士顿了一顿,又轻轻说道:“六年后的今天,我到这里来检查你,如果检查合格,你跟我去子虚剑派,那时你就是我的正式关门弟子。”

  张阿生正听得似懂非懂的,还不曾有所反应,但见眼底人影一闪,再看时,那修士早已没了影子。

  张阿生的阿妈,早已大喜过望——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儿的村子里都传疯了:张死硬的娃儿张阿生,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修士挑中了!

  一个时辰后,张死硬跟另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张死硬当然就是张阿生的阿爸,至于另一个人,是阿霞的阿爸,也就是张阿生的准岳父——无他,张阿生和阿霞,由双方父亲作主,已经结了娃娃亲。

  阿霞呢,虽然自家离这里有三十里路,但却是常常跟阿爸来乌家山矿,常住在张阿生家。

  有进矿的人将喜讯告诉了张死硬,张死硬得了这喜讯儿,自然就第一个说给亲家知晓——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呀!于是两个男亲家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两个大男人赶回来之后,眼中所见,自然是山河依旧,村庄依旧,家园依旧,门还是张死硬家的小柴门;树,还是张死硬家门前的老榇树,除了阿生妈脸上是喜色满满,哪里有一点儿修士的影子?

  张死硬急急地询问自己的婆娘,他的男亲家,则是满脸希冀地问女儿阿霞的话。

  似乎得到了证实,两个男亲家心满意足地回乌家山矿上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外甥打灯笼——照旧是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虽然在村人的眼里,好像都高看张死硬全家一眼,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修士来过之后的转运发达的迹象。

  张阿生并不知道什么叫“两手握固,盘坐凝神,舌抵上腭,呼吸均匀”,他把这个话讲给了他阿爸听,他阿爸倒是有所了解,就给张阿生做了点儿道听途说的解释——

  其实这种解释,在真道仙国,也都是很普及的修炼知识了;至于照这种很普罗的修炼知识修炼下去,能不能得道成仙,那是谁也没有见证过的。

  张阿生照着这种寻常解释修炼了五六年,虽然力气大多了,身子灵活多了,其实却是啥真正的收获也没有的,毕竟这些变化,是每一个正常成长发育的孩子都有的。

  当然,张阿生也还是有所异于寻常儿童的,这个就是力气特别大,才刚十岁,力气就抵得上三四个成年人之和。

  张阿生十岁那年,有一回跑到乌家山矿里玩儿,张死硬故意显摆儿子的本事,硬拉了个矿奴来跟张阿生比力气,幼小的张阿生不知轻重,竟是一抬手就给那矿奴来了个狠狠的抱摔!

  这下子,惹得旁观的两个年轻的副矿管跃跃欲试起来了!

  张阿生的准岳父赶紧上前拦阻:“两位老弟,阿生他是老张的独子,咱们老哥老弟的都在一个护矿队里作副矿管,毕竟是同事,你们哪能以大欺小啊?”

  “哈哈哈哈,老李哥,人家做阿爸的还没急着护犊子,你倒是先替女婿紧张起来啦?我们哥儿俩只不过试试阿生,怎么就以大欺小了?”

  这番话说得老李哥脸上有些挂不住,就说道:“哎哟,阿生他没习过武,咱们做得了副矿管进得了护矿队的,哪个不是武道二、三阶的本事?”

  张死硬看了儿子一眼,向两位年轻的同事,说道:“算了,阿生不值你两位做叔叔的价钱。”

  张死硬这么一说,等于认了输,那两个年轻的副矿管果然也就作罢了。

  细究起来,这也怪张死硬平时爱夸口,不免讨人嫌弃,人家是故意要削张死硬的面子,张死硬活了几十岁,自然精明,不肯上当,让儿子吃亏。

  张死硬曾经把这个张阿生被修士挑作徒弟的事常挂在嘴边,颇有自豪之色;起初时,人们听到了不免恭维几句;渐渐地,人们的态度就变得不爱答理了;再往后,当张死硬夸嘴时,居然有人当面驳斥他是妄想——

  驳斥者就有这么两位年轻的副矿管——此后认为那件事是张死硬吹牛皮的人就更多了。

  到后来,连张死硬本人也都起了疑心:莫非那修士是骗子?莫非那就是自家婆娘闲的没事,瞎编个故事跟自己开玩笑的?

  张死硬的婆娘怎么肯承认是自己瞎编故事骗人玩儿?于是乎,老夫老妻也不免吵了两回,打了一架。吵过打过之后,好像是取都了默契一般,都是从此绝口不提张阿生被一个无名修士挑中的旧事了。

  虽然有“六年后的今天”之说,让张阿生的阿妈心底抱着希望,但是一转眼,六个年头过去了,张阿生被修士挑中的消息,早已湮没在日常生活中了,最后张阿生的阿妈也都不再对当日的事情抱什么希望了。

  有时候,阿妈还是趁着没人,问张阿生:“阿生,你还相信你那个师父会来带你去修炼吗?”

  张阿生道:“阿妈,修炼有什么好的?离家又远,又不能看到阿妈,我不想去。”

  “傻孩子,修炼了,就能脱离矿奴户籍,成为仙人,那多让人羡慕呀……”

  张阿生不语,其实小小少年的心思里,怎么能不知道修炼的好,不想去修炼呢?只是,张阿生怕阿妈心里难受,故意这么说罢了;甚至可以说,张阿生心里都有些怨恨那个修士了:

  ——你给了我们家希望,又害得我们家失望,早知这失望是这么折磨人,宁可当初不要那无望的希望也罢!

  呜呼!少年张阿生,哪里知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的道理?话说回来,这个道理,即使是成年人,身为凡夫俗子的矿奴们,又有谁知?也许那修士不来带张阿生去修炼并非坏事呢,毕竟世上事,天地逆转,祸福难以预料呀。

  然而张家人又一次幸福快乐起来了——六年过去了,张家人彻底失望了,不曾料想,就在一年前的一天傍晚,又有个修士来到张死硬家!

  这个修士,分明不是当年的那个修士,因为他,有个明显与众不同的红鼻子——但是这红鼻子一到张家门口,就叫出了张阿生的名,接下来,二话不说,就把张阿生强领出门去,不知哪里去了。

  张阿生的阿爸阿妈惊讶得眼睛睁得老大:儿子就这么被这修士领走了?怕不是拐卖人口的骗子?

  幸好这修士还真不是骗子,一个多时辰后就把张阿生送回来了。

  这一年,张阿生十二岁。

  张阿生的阿爸阿妈一遍遍追问,但是张阿生却并不交待自己跟修士离开家的一个时辰里具体做了什么。张阿生只告诉阿爸阿妈:明年的某月某天,自己就要跟师父去子虚山修炼了。

  这一回的事情,却是张死硬亲眼见的,于是,张死硬的嘴边又挂上了“儿子被挑中,很快就要上山修炼”的说辞。有人表示不可信时,张死硬反击得很有底气:你不相信是吧?咱们走着瞧!

  果不其然:虽然没见到修士上门带走张死硬的儿子,但是张阿生的变化,却很明显——在这些普通矿奴的眼里,从十二岁到十三岁,一年的时间里,张阿生居然变得比一般的武道修士还有本事!

  此时此刻,张阿生听到师父的批评,想想自己居然兴奋得连闭气法都给忘了用,居然被逆风给噎着了,真真是个笑话!

  张阿生记得,当时听了师父这么一说,自己立刻就脸上发烧,不敢再往上面的山头乱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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