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志 第一章 怀胎六载

小说:中州志 作者:高祥 更新时间:2024-08-06 12:58:19 源网站:顶点小说
  诗曰:

  至上精妙说鸿蒙,昆仑瑶池论与真。

  八宝功德诸世佛,天地玄黄生三清。

  妙演三乘教法全,微开善口吐金莲。

  莲台不稳雷音寺,凌霄大殿岔念生。

  天道感应出乱世,追去顶花下凡尘。

  盖闻天地之数,乃一元十二会。

  自鸿蒙初判,盘古开天,始分清浊阴阳。世界之间遂分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

  四洲其间,浩瀚无边,多神怪志异。在那人迹罕至之绝境,有灵台胜境,其间奇花异草遍布,仙禽灵兽栖居,此间种种皆都妙不可言。

  传说,凡那瑰丽奇境中皆有寻仙访道之人修行居住,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以期羽化飞升,成就仙班。然亘古至今,除野史杜撰,仙人萍踪缥缈无寻。

  此书单表南瞻部洲,俗名是个中州志。

  其时盛唐,天下姓李。

  有诗曰:大国都城实可观,八水周流绕四山,多少帝王兴此处,古来天下说长安。说的便是陕西长安城,历代帝王建都之地。说起这长安城,有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

  且说长安城南有一街名为泗门街,有一巨大府宅坐落于此,直占了半条街去。其中亭台楼阁接连仿若游龙,山石美景目不暇接,间或有高台狰狞突出,恢宏大气直若此。

  那府门前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人头攒动,你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生了没,生了没?”

  “你莫吵,还没的声音。”

  “六年咯,那观里的道士说就是今天了。”

  原来这京城有个奇谈,是有关当朝一品将军魏武与其发妻姜氏的。

  话说魏武和姜氏结婚二十载,却无一男半女,姜氏自觉对不住夫家,每日神伤,她多番有意替魏武添几房妾室却被总被其拒绝。

  某日魏武下朝,沿城里泾河闲逛时,水里扑通跃出一物,是个磨盘大的老龟。老龟背壳上还盘踞一蛇,那蛇对着魏武丝丝吐信,竟口吐人言:“你要有孩子了。”

  河边众人大惊,都言这龟蛇乃是妖物,众人作势欲打时,那龟蛇钻入河中不见了。

  魏武也是惊奇,却没放心上。行了几条街坊,见一热闹处,原是伙讨江湖的人士。那里面有个驼背老汉,牵一根细枝,正引着猴头翻筋斗。那猴子走路拐啊拐,几个跟头翻至魏武脚边。猴子忽地立起身子,挝耳挠腮,开口厉声叫道:“你要有孩子了。”

  围观众人惊惧不已一哄而散,那伙江湖人士也是战战兢兢,好生生的一个猴子怎的开口说话了,莫不是成精了也。

  魏武久战沙场,是个十足铁血汉子,他倒也不惧,当下怒目瞪视,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猴子被魏武一惊,原地乱窜,脱了绳子,慌忙逃命去了。

  此二事妖异非常,魏武回府和姜氏说了,姜氏闻言喜不自禁,“老爷啊,可是吉兆啊!”

  次日,姜氏亲自挑了香烛纸钱,在丫鬟嬷嬷陪同下先去了西明寺烧香祈愿。午间又至城隍庙焚烧纸钱,若论心城,无不及她。

  时隔二月,姜氏总觉体乏倦怠,神思不振。魏武当下请了名医来瞧,那大夫一番诊问,拱手贺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有喜了。”

  “果真!”

  魏武闻言,喜得心肝乱颤,忙确认再三。

  “错不了,错不了。”

  姜氏更是喜极而泣,忍不住腮边滴泪不断,一边伺候的丫鬟也是暗自垂泪。

  且说姜氏静心养胎,时时敬香还愿。一日烧香回府,途径魏武遇龟蛇献谶之处,姜氏于岸边略作歇息。正当时,那一面河水翻滚不休,一尾大鱼竟从河水里跃上岸来。伺候的嬷嬷连忙捉了大鱼,随即择草穿了鱼鳃,喜道:“还有这等好事,白送上来的。”

  姜氏某日起夜,见屋外地上多了些兰芝异果,她心中惧怕不敢声张恐惊扰了旁人,只教下人打扫了。此后几月也出了几桩异事,大多如此,府里流言纷传未来的小公子莫不是个妖怪转世来投?

  待到姜氏怀胎足月,却不见半点动静,毫无生产迹象,魏武遍请名医无法。

  又过三月,时值隆冬,姜氏腹中顽胎仍未落草。

  魏武思及府中传言,恨道:“莫不真是个妖怪来投,否则哪有怀胎十二月不落的道理?”

  魏武把牙一咬,提剑就至姜氏处,那姜氏正做着女工,手里是个小儿肚兜。姜氏见魏武赤睛红面,心中惧怕,“老爷,你这是作甚?”

  魏武眼中噙泪,开口道:“夫人,都言你腹中是个妖孽祸胎,否则哪有一余载不生的道理。”

  姜氏闻言忍不住嘶声嚎哭,疯妇一般扑向魏武,哭骂道:“你这遭杀的,我替你家怀胎受罪,你倒听信流言,想置我们母子于死地,我怎么这般命苦啊。”

  那姜氏不过一介女流,又怀着身孕,怎伤得了魏武。姜氏跌在地上,指着魏武哭骂控诉,狠心若此。两个丫鬟扶她不住,也跟着滴泪不止。魏武把剑抛掷于地,捶胸长叹。

  当时忽听屋外仙鹤长鸣,轻音阵阵。众人走出屋外,只见祥云雾霭铺满天空,那云雾汉霄中立了一群道士,个个清奇丰仪。

  “魏武何在。”

  那丹顶仙鹤背上驼着一个有道真人,你瞧他满面红光三缕须,紫星玉冠仙绶衣,三花五气了俗尘,十方观里称全真。

  众道士摆下云头,敛云撤雾,都朝魏武作揖问礼。

  魏武也自还礼,只是心中不悦,从他家天上直落院里,那将军府大门只是个摆设不成。魏武心中疑惑不定,他素与修道之士无甚往来,如今却来了这些个道士,阵仗可不小。

  灵真自白鹤上飘然落地,踏足处清风自起,行走间片尘不染,姿态十足。

  灵真道:“将军,贫道冒昧打扰,还望见谅则个。”

  魏武:“倒也无碍,但不知众真人突访寒舍有何指教?”

  灵真呵呵笑道:“今个来此是想与将军结个善缘。”

  魏武道:“是何善缘?”

  灵真一指姜氏,捻须一笑,“是将军那尚未出世的孩儿,贫道有意收他于门下。”

  魏武听罢冷笑,“你莫不是来笑话我的,整个长安都知道我夫人怀胎一年有余而不生,谈什么收归你门下。”

  姜氏却不如魏武所想,她听灵真所言,自己这孩子岂不是有望降生了?

  灵真道:“将军此言差矣,你不曾听闻好事多磨吗,将军此子将来必成大器,是以我派掌门教我亲上门来讨个善缘。”

  魏武和姜氏听灵真此言,不禁拨开心头乌云,十方观掌门灵虚之言怎会有假。

  魏武急急问道:“真人,只不知我这小儿何时能生?”

  灵真道:“尚有五年胞衣之亲。”

  “五年!”

  魏武和姜氏面面相觑,姜氏怀胎一余载已是奇闻,若仍需怀个五载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灵真怎不知魏武夫妇心中所想,于是他上前附耳低声几句,魏武脸上顿时浮出惊喜之色,只是那姜氏却不明所以。

  灵真正色道:“此乃天机,万不可教旁人知晓,否则罪过不小,将军切记。”

  魏武点头道:“此是自然,我有分寸。”

  正当魏武和灵真闲聊阔叙时,那高天之上一个讥讽声音传来:“既是天机,你也敢透露,十方观一门上能人不多,装模作样的着实不少。”

  灵真闻言,忍不住脸色变了一变,他朝高天上厉声叫道:“是哪方人士毁谤我派,藏头露尾不敢见人。”

  说时,一人落下云步,你见他孱孱弱冠年纪,翠翠劲松长袍;更无玉饰来相配,细看又是雾中花;清清容颜,巍巍五色。来人名唤青曰类,身份更贵,乃是明山掌门,参破五行秘法二百载,号称五行大法师,实实的地仙之尊。

  灵真见了青曰类,不禁心中一怵,先前的狂言也不敢再说,只行了个道家礼数。

  青曰类呵呵冷笑道:“你师父长元不来,派你等作不得数的,不当人子。”

  灵真道:“师父闭关十余载,门中琐事繁多,掌门师兄亦脱不得,是以委派小道前来,倒也不似法师所言那般。”

  青曰类仍讥道:“一群泼牛蹄子,长元莫不是闭关只修算计不成,只怕是到头来竹篮打水落一场空欢喜。”

  灵真听罢面皮阵青阵红,后面一众弟子更是火气冲顶,恨不能即时打倒此獠。灵真心中虽恼却不敢造次,这青曰类证道地仙两百余载,功参造化,他远不能及。又多闻其不忌杀生,老少男女一概同等视之,若惹个杀才恼恨,只怕就此轮回去了。

  且言灵真因畏惧青曰类不免弱了他几分,魏武一旁听了心中已然明了,这青曰类也是想收他家小儿去修行的。

  魏武思虑再三,始终拿不定主意,他拉住青曰类和灵真,对二人道:“二位真人且休争论,先不说我贱内五年后何时能生,更不知是男是女,此刻说多少也不是个定数。”

  灵真道:“是如此。”

  青曰类道:“不论男女,皆可如我门下。”

  灵真道:“法师不闻先来后到吗?”

  魏武早知青曰类霸道,他不敢违拗其言也不愿得罪十方观,只道:“既然小儿有两个上家,我也不擅专做主,只等其长成听其意愿可好?”

  灵真闻言不悦,一来是魏武有些不识抬举,不知他仙家大门难进。二来青曰类强恃修为,一顿胡搅使得魏武举棋不定。

  灵真正欲张口,青曰类却直接说道:“那便如此,待到那时我自然会来。”

  青曰类说罢脚下升起祥云,径自东去了。

  灵真无法,此事变数不小他不能做主,于是和魏武叨扰两句也带着一众弟子驾云转回十方观了。

  一时间两拨人都去了,魏武稍松口气,他望着姜氏的肚子摇头叹息不止,随即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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