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折子,陆棠清就思忖起来。

  他这次装昏迷,一是为了让芸娘能答应嫁给他,二来也是因为自朱黄两家一案之后,风月楼的就潜于暗处,让他们从查探。

  虽然庞伯逸已束就擒,衔风也被捉拿回京,可从他们口中问出的线索却全都断了。

  很显然,风月楼在得知他们被抓之后,就把他们当成了弃子。

  而陆棠清也成了他们忌惮的对象。

  只要陆棠清还在查风月楼的事,他们就会愈发小心。

  为了让风月楼露出马脚,皇上在得知皇后派人行刺陆棠清之后,才将计就计地让陆棠清装昏迷。

  其实,为了以防万一,皇后早早就另派了一路人把陆棠清的解药送过去,中毒当日,解药就在林邈里了。

  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这粒解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皇后自小看着陆棠清长大,与他感情深厚,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让郭峰送解药,也是想试试他的忠心。

  没想到,果然试出问题来了,却可惜他并不是风月楼的人。

  陆棠清毒发之后,林邈连夜配出了解药。

  服下解药没多久,他就醒了。看过林邈暗中给他的密信之后,又继续装昏,直到新婚之夜被裴云发现。

  他装昏的事,连影儿也瞒过了,就是为了不走漏风声。

  现如今,风月楼的人果然按耐不住,开始有动作了。荣江水患,恐怕就是他们的笔。

  陆棠清琢磨着,皇兄让人把这折子送到这里来,恐怕就是在催他早日醒来,去处理荣江水患之事。

  他的婚礼其实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人人都知道他重视裴云,也喜爱糖包,不可能不出席他和裴云的婚礼。

  亲眼让文武百官看到裴云一人拜堂,就是为了让大伙相信他是真的昏了。

  这是他们试探风月楼的法子。而礼单,恐怕就是风月楼试探他们的法子了。

  荣州水患和渠州匪患都要朝廷拨银子,两处都在扬州附近,正是风月楼给他们设下的陷阱。

  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皇上不可能置之不理,明知是陷阱,也必定会拨款赈灾。

  若派个忠臣去,便是送羊入虎口。

  风月楼对这笔银子势在必得,押送银子的人必有性命之忧。

  若派个贪官去,刚刚在他婚礼了出的那一大笔银子,必定会从赈灾款中贪回来。

  银花不到百姓头上,就是白白砸进了水里,还连个水花都冒不出来。

  唯一能担当此任的,就只有陆棠清了。

  但这也可能是风月楼的真正目的——试探陆棠清是不是真的昏迷不醒。

  陆棠清现在迟疑的正是这一点。

  他醒了,自是能解决赈灾粮款之事,但风月楼也会有其他计谋。

  他不醒,这笔赈灾银,十有八九得落入风月楼口中。

  又拿起冯知远的折子来细细看了一遍,上面写的尽是荣州水患的疑点。

  水患是真,确有两个镇被洪水淹没,百姓流离失所,都涌入了荣州城中。

  但当月并未下过大雨,荣江水位并未高涨,河堤也刚派人巡视过,突然出现缺口,有些不大寻常。

  且荣江水患每隔数年便有一回,虽遭洪灾,但百姓并不惊惶,城中仍井然有序。

  又有张家乐善好施,与衙门一起在城中开了数处粥棚,各医馆也有义诊,并未有多少百姓受难。

  冯知远未向朝廷请求拨款赈灾也正是因为如此。

  接到皇上的密信时,他刚发现河堤决口处有人为开凿的痕迹,正暗中派人调查,便也把调查的经过写进了折子里。

  正因为如此,陆棠清才愈发断定,荣州水患及渠州匪患乃是风月楼所为。

  正愁眉不展之际,裴云从外头回来了。

  一看陆棠清坐在床边发呆,裴云便道:“又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房里呆得聊了,终于想醒了?”

  陆棠清没答她的话,反问道:

  “你今日又去忙什么了?”

  自打裴云开始忙活起糖包的百日宴,便三天两头往外跑,陆棠清拦不住,所以每次她一回来就刨根问底,生怕她去私会顾濂了。

  “去挑了些新绸子,想给糖包做两身衣裳。”

  “挑绸子得挑这么久?”

  “约连茵出来喝了杯茶。”

  “又是连茵。”陆棠清很是不满。

  裴云瞥他一眼道:

  “她快生了,心里有些害怕,问问我生孩子的事。你不会连这种醋也要吃吧?”

  一说到生孩子,陆棠清就没活了。

  裴云生孩子的事到现在还是他的梦靥,每次摸到她小腹上的那道疤,他都心有余悸。

  “朝上最近事多么?怎么又有这么多折子?”裴云看着他身边的那些折子问道。

  她最近过得清闲,有两个奶妈帮忙照看着孩子,还能抽空和好姐妹喝个茶聊聊天什么的。

  看到陆棠清在家装昏还得忙公事,忍不住有那么一丝丝地同情。

  陆棠清捻起刚才那张折子道:

  “冯知远的折子,说荣州水患的事。”

  裴云立刻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陆棠清轻而一笑。

  他就知道芸娘对这事上心,所以故意说给她听。

  “荣州水患有猫腻。近几月荣州上游都没下过大雨,河堤也有专人巡视,不可能缘故突发大水。冯知远在折子中说,河堤缺口处,有人为开凿的痕迹,疑是有人故意放水。”

  “什么?风月楼干的?”裴云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风月楼。

  要钱,还不把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会这么做的只有风月楼了。

  “本王和皇兄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正在为派何人去赈灾而发愁。芸娘可有什么好主意?”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朝廷里的那些官我都认不全呢,叫得上名号的除了各部尚书之外,也就礼部侍郎吴一鸣了。”

  “吴一鸣?”

  “新科探花郎,也是连茵的相公,回京之后见过几回。”

  “吴一鸣……”陆棠清在脑海里搜索着此人的信息,思忖着道:“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品性倒是不错,就是挺直男的。不过知错就改这点挺好,前些日子连茵说不让他去醉花阴,他就真的没再去了,就算被同僚笑话也没对连茵发脾气,性子挺不错的。”裴云直言不讳地说道。

  脾气好,这点在裴云眼里很给吴一鸣加分。

  连茵性子直,脾气大,吴一鸣耐心足,能包容着她。

  “嗯……”陆棠清沉吟着。

  裴云瞥他一眼。

  “你不会是想派他去押送赈灾银吧?他可是礼部的侍郎。”

  “礼部又如何?调去户部也就一句话的事。”

  “那可不行,他可是连茵的夫婿,你把他派去押送赈灾银,不就是把他往风月楼的枪口上送么?那我怎么向连茵交待啊?”裴云一万个不同意。

  初出茅庐的吴一鸣怎么可能是风月楼的对?

  真要把他送到枪口上去,还不死得干干脆脆的?

  连茵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吴一鸣要有个什么三长两断,连茵和孩子怎么办啊?

  陆棠清没与她争辩。

  他若想派谁去,哪里会理会裴云的想法?

  女人家在乎的是儿女情长,男人在乎的是功绩。

  押送赈灾粮款责任重大,办好了不仅能立大功,在百姓心中也有声望,是个肥缺。

  这样好的会送到吴一鸣的里,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生死,他从来没在乎过。

  办大事,哪有不出生入死的,男人怕死,那还不如躲回娘怀里喝奶算了!

  不过,芸娘担心的问题他也担心。

  吴一鸣刚入仕途,肯定不是风月楼的对,真要派他去押送赈灾粮款,他和皇上也不放心。

  不过,派他去盯着倒是不错。

  委任一个督查之职,以他连将军女婿的身份,或许会有些震慑作用。

  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心中愉悦,一把将镜头梳妆的裴云抱起来,搂在身上。

  “本王的女人果然聪慧。”

  裴云吓了一跳,听他说得这般没头没脑,打了下他的胳膊。

  “胡说八道什么呢?下钗子呢,差点戳到我,快放我下来。”

  “本王给你下。”

  说着,便从她头上把钗子摘了下来。

  “这钗子从前没见你戴过,可是新买的?”

  陆棠清捏着钗子打量了几眼,觉得款式新颖,是少见的样式,工艺也考究,便多问了一句。

  “是工部尚书夫人送的。她在东市开了间首饰铺,一个劲地夸自家工匠艺好,非要送我一副。那日连茵也在场,她也有份。”

  “哼,她倒是会利用丈夫的职物之便。这钗子上的工艺有几处都是是内务府的影子,民间的艺做不来这么精细。”

  “我也瞧着精致,她还说,这东西卖出去不便宜呢。”

  “必定不便宜,内务府的艺费功夫。”陆棠清一边把玩着里的钗子一边说道。

  内务府做东西,向来不拘成本。民间要学也学不来,通常都是照猫画虎,有个形便可。

  这东西也就放在尚书夫人的铺子里才能卖得出高价,放寻常铺子,没有官员夫人们照顾生意,这东西恐怕也只能在铺子里供着了。

  “你说,送你钗子的这位尚书夫人上回跟你抱怨过荣州水患之事?”

  “嗯。她说荣州水患说是河堤年久失修,要把责任怪在工部头上,是妄之灾。还说朝廷银子拨不下来,河堤就是想修也没法子修。反正就是觉得受了冤屈。”

  陆棠清冷笑一声。

  “戴着这么精致的钗子,说朝廷没拨钱修河堤,也不怕被人笑话。”

  裴云默默地不说话了。

  她也觉得,工部尚书夫人穿金戴银的,又开着首饰铺子又开着绸缎庄,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在她面前哭穷,说没银子修不了堤的样子有些可笑。

  她这模样,任谁都会猜想是工部侍郎把修河堤的款给贪了去。

  不然怎会苦了百姓,肥了当官的?

  可这话也不能乱说,毕竟没凭没据的,不能随便冤枉人。

  陆棠清却不这么想。

  他已经确信工部有风月楼的人,荣州长年水患法解决,也确有其事。

  工部尚书夫人又出如此阔绰,陆棠清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们贪墨了朝廷每年的拨款。

  风月楼暗地里养着那么多人,用的全都从朝廷搜刮去的民脂民膏。一日不把这些蛀虫揪出来,他与皇上的日子就会一天比一天难过,百姓也要一同受苦。

  盘算好了,陆棠清便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本王还是再昏一阵子好了。糖包的百日宴,怎么可没我这个亲爹在?”

  “你装昏也没用,还不是跟成亲一样,自个儿躲在房里,跟没在有什么两样?”

  裴云不过是就事说事,可听在陆棠清耳里,却像是在抱怨。

  “成亲的事,可是觉得委屈了?”

  裴云想了想,说:“只是生气,你连婚事都拿来利用。”

  她以为上一次在天阁,她已经把态度表示得很明确了,可没想到,陆棠清依旧我行我素,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

  或许他在意了,但用的确是欺骗的方式。

  陆棠清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觉得从解释。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责任也摆在那里。他的个人与公事从来都是分不开的,做不到像裴云说的那么泾渭分明。

  他并不想利用裴云,可是有些事,顺其自然地做了,就成了利用。

  他有想过,或许把一切和芸娘明说了,以她的性子,也能答应陪自己演这场戏。

  但却会给她带来危险。

  万一她出了什么纰漏,被看出了倪,功败垂成是小,若被风月楼的人将计就计,反被利用了,芸娘必定会更加伤心难过。

  瞒着她,是为她好。

  可这话说出来,却又显得如此力。

  不过,裴云也没跟他较真。

  她知道陆棠清的身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选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况且,她从小到大,又何曾出过这个圈子呢?一直都在被算计着,只是当初的自己并不知情罢了。

  现在跟陆棠清在一起,她反而安心了些。

  至少她知道了,枕边这个人是安全的,是和她一伙的,是不会害她的。

  在这个浑浊不清的世界里,有一方明室,她已经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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