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

  楚云舟整了整洗得发白的青衫,将束发的方巾重新系紧,迈着沉稳的步子踏入县衙侧门。

  穿过两道回廊时,他刻意放慢脚步。

  “陈书吏安好。”

  他在户房门前站定,拱手时衣袖垂落的分寸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失风骨,

  “学生为昨日判罚之事前来叨扰。”

  正在拨弄算珠的陈书吏手一抖,算盘珠子哗啦作响。

  他抬头时,脸上堆起的笑容像是糊了层浆糊:

  “哟,楚、楚秀才啊...”

  “昨日县尊判赵家赔银百两。”

  楚云舟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盘,

  “如今已过一夜,学生尚未见到分文。”

  陈书吏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角,眼神飘向梁柱:

  “这个嘛...赵家产业众多,账房清点需要时日...”

  楚云舟忽然向前半步,惊得陈书吏后仰。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正好照在他从袖中抽出的《青州刑律》上。

  书页翻动时带起的微风里,隐约有墨香浮动。

  “学生读书时曾见律载...”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泛黄纸页某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凡官府判银,须当日交割。逾期者,日增一成。”

  算盘突然被碰倒,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陈书吏掏出手帕擦汗,绢帕上绣的貔貅都被浸得变了形:

  “楚秀才,这、这得县尊大人...”

  楚云舟指尖在《青州刑律》上轻轻一叩,一缕淡金色的文气悄然流转,顺着纸页渗入桌面。

  陈书吏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陈书吏脸色不太好啊。”

  楚云舟语气温和,眼中却闪过一丝金芒,“可是这户房太过闷热?”

  书吏手中的绢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惊恐地发现,眼前这个素来温润如玉的秀才,此刻周身竟隐隐有金光浮动。

  可怕的是,那本摊开的《刑律》上的文字,在他的眼中似乎在扭曲蠕动,仿佛要跳出纸面!

  “楚、楚秀才稍候!”

  陈书吏猛地站起身,椅子“咣当”一声翻倒在地。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下官这就去请示县尊大人!这就去!”

  楚云舟微微一笑,文气稍稍收敛:“有劳了。”

  陈书吏如蒙大赦,转身时差点撞上门框。

  他跌跌撞撞冲出户房,连官帽歪了都顾不上扶正。

  穿过回廊时,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透过雕花窗棂,只见楚云舟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

  阳光透过窗纸洒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那影子边缘,竟隐约有金色文字流转!

  “妖、妖...”

  陈书吏把到嘴边的字眼硬生生咽了回去,提着衣摆就往二堂狂奔。

  (二堂又称“退思堂”:这是县令日常处理政务的办公区)

  陈书吏跌跌撞撞地冲进后衙花厅时,县令郑大人正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品茶。

  两个俏丫鬟跪在一旁,一个捶腿,一个剥着水灵灵的荔枝。

  “大、大人!”

  陈书吏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官帽歪斜,汗珠顺着花白的鬓角往下淌。

  郑县令慢悠悠地啜了口茶,眼皮都没抬: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楚、楚云舟他...”

  陈书吏的喉结上下滚动,舌头像是打了结,“来讨赵家的罚、罚银...”

  “哦?”

  县令终于睁开眼,指尖在茶盖上轻轻摩挲,

  “那个穷酸秀才?”

  他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倒是稀奇。”

  在郑县令印象里,读书人最是懦弱。

  往日那些秀才,见了官差腿都发软,哪敢来衙门讨债?

  这个楚云舟,倒是与众不同。

  “他、他会妖法!”

  陈书吏突然激动起来,手指神经质地揪着衣襟,“那本《刑律》上的字会动!还有金光!”

  “啪!”

  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溅出几滴琥珀色的茶汤。

  郑县令脸色一沉:

  “荒唐!青天白日说什么鬼话?定是你这老眼昏花!”

  陈书吏浑身一颤,却仍固执地比划着:

  “真的!下官亲眼看见,他手指一点,那些字就、就活过来了...”

  郑县令眯起眼睛。

  他忽然想起昨日公堂上,楚云舟那首化为金光的《正气歌》。

  当时只当是戏法,莫非...

  “去。”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味,

  “告诉楚云舟,就说本官说的,让他亲自来见我。”

  陈书吏跌跌撞撞地跑回户房时,楚云舟正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那株老梅出神。

  阳光透过窗户,形成斑驳的光块,在他清瘦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楚、楚秀才!”

  陈书吏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县尊大人要见你!”

  楚云舟的手指在袖中微微一颤。

  这不对。

  按照他的推演,县令本该避而不见,任由赵家拖欠罚银。

  如此,他便可借机将《赵氏赖债录》广传坊间,彻底坐实赵家藐视王法的罪名。

  可现在...

  “有劳陈书吏带路。”

  他转身时已恢复平静,只是眸色更深了几分。

  穿过回廊时,楚云舟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梭着衣物。

  县令的反常举动,让他想到自己曾经从书中读过的一条:

  【官场异动,必有图谋】

  二堂的门槛比大堂低了三寸,这个细节突然跃入楚云舟眼中。

  他脚步微顿,想起《礼记》有云:“堂上接贤,阶下治民”。

  县令选在二堂见他,既非公事公办,亦非私下密谈,这个模糊地带的选择,本身就透着蹊跷。

  “学生楚云舟,拜见县尊大人。”

  他行礼时余光扫过厅内:

  县令案头摊开的不是公文,而是一本《淮南子》;

  角落香炉里烧的不是寻常檀香,而是带着淡淡腥气的龙涎;

  在文气的加持下,楚云舟的视力很好。

  他清晰看到,县令右手拇指上那枚翡翠扳指,竟隐隐泛着血丝般的纹路...

  “楚秀才不必多礼。”

  县令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和,“听闻你对本官判决的罚银数额有异议?”

  楚云舟心头警铃大作。

  这问题是个陷阱。

  若他坚持要钱,显得贪财;

  若他退让,正中对方下怀。

  “学生不敢。”

  他微微抬眸,“只是《青州刑律》明载...”

  话未说完,县令突然起身,绕过案几走到他面前。

  那股龙涎香里混着的腥气突然浓烈起来,楚云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本官很好奇,”

  县令的声音忽然压低,“你那日公堂上写的《正气歌》,师承何处啊?”

  楚云舟心头猛地一紧,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没想到,县令真正在意的,竟是《正气歌》中蕴含的文气!

  文心玉册之事,绝不能泄露!

  他脑海中飞速思索,昨日公堂上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周先生的“文山印”当头压下,生死一线之际,他心中涌动的正是《孟子》中“浩然正气”的篇章。

  那种与天地共鸣的感悟,绝非刻意为之,而是绝境中的顿悟。

  楚云舟神色不变,微微拱手道:

  “回县尊的话,学生自幼熟读《孟子》,对‘浩然正气’一章尤为心折。昨日公堂之上,情急之下心有所感,字句便自然涌出,倒也说不上什么师承。”

  他语气诚恳,目光坦然,仿佛真的只是偶然得之。

  县令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股混着腥气的龙涎香越发浓烈,几乎让人窒息。

  “哦?只是读《孟子》就能引动天地异象?”

  县令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楚秀才,本官虽非儒门中人,但也知道,寻常读书人可没这等本事。”

  楚云舟心中一凛,但面上依旧平静:

  “学生不敢欺瞒县尊。或许是当时情势危急,心神激荡,才使得文字略有异象。”

  县令忽然笑了,笑声低沉,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

  “好一个‘略有异象’。”

  他慢悠悠地踱步到楚云舟身侧,声音压得更低,

  “楚秀才,你可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人,能以文入道,字句成真?”

  楚云舟瞳孔微缩,但很快恢复如常:

  “县尊说笑了,学生不过一介寒儒,哪敢妄谈‘以文入道’?”

  县令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转身,袖袍一甩:

  “罢了,既然楚秀才是‘偶然得之’,那本官也不多问了。”

  县令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楚云舟,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青州刑律》。

  “楚秀才说得不错。”

  他语气忽然一转,竟带着几分赞许,

  “按律,罚银逾期一日,加罚一成。如今赵家该赔的,已是一百一十两。”

  楚云舟心头微动,但面上依旧恭敬:

  “县尊明鉴。”

  县令转过身来,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过,赵家势大,本官虽为一县之尊,却也不好逼得太紧。”

  他缓步走回楚云舟面前,声音压低,仿佛推心置腹:

  “不如这样。楚秀才亲自去赵家走一趟,如何?”

  楚云舟眸光一凝。

  县令这是要借他的手,去敲打赵家?

  县令似乎看出他的疑虑,轻笑一声:

  “赵家这些年,确实有些过了。”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窗外赵府的方向,

  “本官身为父母官,总要给地方豪强留些颜面。但楚秀才你不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是苦主,又是读书人,赵家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对秀才动手。”

  楚云舟瞬间明白了县令的意图。

  对方并非贪图文气,而是要借他这把“刀”,去挫一挫赵家的锐气!

  县令见他沉默,又补了一句:

  “当然,若楚秀才能‘顺便’探探赵家的底细……”

  他意味深长地摩挲着翡翠扳指,“本官或许可以‘酌情’减免你家今年的税粮。”

  楚云舟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

  昨日公堂上,县令与赵明德那心照不宣的对视,判罚后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流,无一不昭示着官绅勾结的默契。

  可如今,县令竟暗示要借他之手打压赵家?

  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抬眸看向县令,对方脸上那抹看似诚恳的笑意,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虚伪。

  “县尊说笑了。”

  楚云舟语气平静,“学生不过一介寒儒,赵家势大,岂会因我三言两语就乖乖交出罚银?”

  县令闻言,忽然低笑一声,转身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封密函,在楚云舟眼前一晃而过。

  “楚秀才可知,上月朝廷派了巡按御史微服私访?”

  他声音压得极低,“青州这些年,赋税账目可是不太干净啊......”

  楚云舟瞳孔微缩。

  原来如此!

  赵家这些年仗着朝中有人,在青州横行霸道,连赋税都敢动手脚。

  如今朝廷派人暗中调查,县令这是怕被牵连,急着要和赵家撇清关系!

  难怪昨日公堂上要当众判罚赵家,今日又暗示他去讨债。

  这分明是要拿他当枪使,既能在御史面前表露“公正严明”,又能借机敲打赵家闭嘴。

  好一招弃卒保帅!

  ......

  楚云舟眼帘微垂,掩去眸中闪过的精光。

  他拱手一礼,声音不卑不亢:

  “既然县尊开口,学生自当走这一趟。只是......”

  他恰到好处地顿了顿,抬眸时眼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虑:

  “若赵家蛮横不讲理,还望县尊能主持公道,帮学生讨回这笔罚银。”

  县令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伸手捋了捋胡须,从腰间取下一块鎏金令牌,在掌心轻轻一掂:

  “这个自然。本官这块令牌,你先拿着。”

  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面刻着“青州县正堂”四个大字,背面则是“如县令亲临”的篆文。

  “持此令者,可调动三班衙役。”

  县令将令牌递来,指尖在交接时微微用力,

  “若赵家当真不识抬举......楚秀才知道该怎么做。”

  楚云舟接过令牌,只觉入手冰凉沉重。

  他心知肚明,这哪里是什么保障?

  分明是催命符!

  县令这是要逼他在御史到来前,将事情闹大。

  届时无论结果如何,他楚云舟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赵家若服软,记恨的是他;

  若反抗,背锅的也是他。

  “学生明白。”

  他将令牌收入袖中,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定不负县尊所托。”

  转身离去时,楚云舟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令牌。

  文心玉册忽然传来警示:

  【县令令牌暗藏追踪术】

  踏出二堂门槛时,身后传来县令意味深长的叮嘱:

  “楚秀才,本官等着你的好消息。”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起一群寒鸦。

  楚云舟的身影刚消失在县衙大门外,县令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冷了下来。

  他转身回到案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大人,您这是......”陈书吏小心翼翼地凑上前。

  县令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本官在下一盘棋。”

  他啜了一口茶,眼中精光闪动,

  “这楚云舟若真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令牌不是那么好用的。”

  窗外,夕阳将县衙的飞檐染成血色。

  县令的目光投向赵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赵家这些年,确实太过跋扈了。”

  他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球体内,隐约可见一个光点正在移动。

  正是他暗中施加在令牌上的追踪术法。

  “本官倒要看看,”

  县令的声音低沉而危险,“这楚云舟究竟是真龙,还是条虫。”

  此时,远在三条街外的楚云舟突然停下脚步。

  他抬头望向县衙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文心玉册在识海中微微震动,浮现出一行新的警示:

  【县令意在试探,慎行】

  ...

  一刻钟之后,楚云舟来到了赵府门前。

  楚云舟站在赵府那两扇朱漆大门前,仰头望着门楣上“积善之家”四个鎏金大字。

  光线斜照在匾额上,金漆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却照不亮匾额下方斑驳的血迹。

  那是去年一个佃户撞死在门前的痕迹。

  “咚、咚、咚。”

  他屈指叩门的声响不轻不重,恰好三下。

  指节与兽首铜环相击的脆响,惊飞了檐角一只灰雀。

  “吱呀——”

  侧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张横肉丛生的脸。

  那家丁眯着三角眼上下打量,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哟!这不是咱们青州大名鼎鼎的楚秀才吗?”

  他故意提高嗓门,引得院内几个杂役都凑过来看热闹,“怎么着,是来讨饭啊?还是来借银子给你那病痨鬼老娘买药啊?”

  楚云舟的指腹在《青州刑律》的书脊上轻轻摩挲。

  书皮是用母亲旧衣改的靛蓝布面,此刻被他按出一道浅浅的凹痕。

  “奉县尊钧命。”

  他声音不大,却让家丁的笑声戛然而止,“来取赵家逾期未缴的罚银,连本带利共计一百一十两。”

  说着翻开律法书页,指尖点在朱笔圈出的条文上。

  阳光透过桑皮纸,将”日增一成”四个字映得仿佛在燃烧。

  家丁的表情像是被人塞了个生鸡蛋在嘴里。

  他扭头朝院内喊了句“快去禀报少爷”,转回来时又换上那副痞笑:

  “就凭你这本破书?”突然伸手要来抢,“让爷看看是什么狗屁律......”

  “啪!”

  书页无风自动,一道金光闪过。

  家丁的指尖刚碰到纸缘,就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缩回去,掌心赫然多了道红痕。

  “妖、妖术!”他踉跄后退,撞翻了门后的花盆。

  楚云舟合上书本,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文心玉册在识海里微微发光,方才那缕自动护主的文气,正缓缓回归经脉。

  此时内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明德的怒骂由远及近。

  而更高处的阁楼窗后,有双苍老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楚云舟静立门前,青衫被晨风吹得微微鼓荡。

  他听见内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赵明德特有的、带着鼻音的呵斥声:

  “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我赵府闹事?”

  朱漆大门轰然洞开,赵明德一袭锦缎华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带着七八个健仆大步而出。

  周恒落后半步,那双阴鸷的眼睛始终锁定在楚云舟身上。更远处,几个护院模样的汉子已经悄悄封住了巷口。

  “哟——”

  赵明德唰地展开描金折扇,故作惊讶地拖长声调,

  “这不是我们青州的大才子楚秀才吗?”

  他突然用扇子掩住嘴,转头对周恒笑道,“先生您看,这穷酸是不是被昨日的《正气歌》闪坏了脑子,竟敢来我赵府要钱?”

  周恒没有接话,只是右手悄悄按在了腰间青玉印上。

  楚云舟注意到他左手藏在袖中,正在掐某种法诀。

  “赵公子说笑了。”

  楚云舟拱手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学生此来,只为传达县尊钧命。按《青州刑律》第三百二十四条,罚银逾期一日加征一成。昨日判罚百两,今日该是一百一十两。”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县令令牌,鎏金表面在朝阳下闪着刺目的光。

  几个原本气势汹汹的家仆顿时畏缩地退了半步。

  赵明德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他突然用扇骨重重敲打掌心,发出“啪”的脆响:

  “楚云舟!你以为拿块破令牌就能唬住本少爷?”

  猛地凑近,压低声线道,“信不信我让你和你那病鬼老娘今晚就...”

  “少爷。”

  周恒突然出声打断,目光警惕地扫过巷口。

  几个早起的商贩正悄悄往这边张望。

  他改为传音入密:“有百姓看着,不宜妄动。”

  赵明德脸色变幻,突然哈哈大笑,转身对围观人群摊手:

  “诸位都看见了啊!这位楚秀才,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他故意提高嗓门,“谁不知道县尊大人最是宽厚,怎会为了区区百两银子为难士绅?定是有人假传政令!”

  他说到最后四个字时,眼中凶光毕露。

  藏在人群中的两个赵府暗哨立即附和:

  “就是!伪造官令可是大罪!”

  “这穷秀才怕不是想钱想疯了!”

  楚云舟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盖有县衙朱印的判书原件。

  当众展开时,纸上的官印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这是县令暗中施加的防伪法术。

  “赵公子若不信,大可亲自去县衙对质。”

  他声音清朗,确保每个围观者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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