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衿被一团令人燥热的黑暗包裹着，他尝试睡觉，但思绪被重力牵扯住，黏在被汗浸湿的枕头上。
他一会感觉在火焰山中穿行，一会又似乎看到宾客们在疯狂地跳舞，扭动自己的身躯，最后他们浑身骨折，跳着跳着，就全部散架了。
最后出现的一瞬，是尹若琳的笑脸。
他索性坐了起来，离开湿冷的床垫。
腕带发出提醒，“嘀，检测睡眠终止，您的睡眠时间为-两小时四十五分，睡眠质量-差。根据您身体状况，建议您练习陆涛大师的《太极调和经》第三十四式，购买价……”
‘哔’声后，周子衿关掉广告，寂静湮没了房间。
他心绪很差，周子衿又想起几天前的威胁短信。
短信上说，梅观汐和尹若琳犯了严重的罪行，请周子衿交代他们的住处，身份，和一切信息。在短信结尾，还贴心地附上了梅观汐被吊在地牢的图像。
那一瞬间，汹涌的不安感浸没了周子衿。
他最初无法理解，其一是看到昔日玩伴被关押，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不真实感。其二是他们三人交流的方式不应该会被外人得知，他父亲曾派专业家丁指点，还特别强调了不能用交流软件，也不能写信。
有时候梅观汐会找周子衿喝酒，他需要先把暗号告诉中间人沈六郎，再由沈六郎告诉天阙城的周家酒庄接待人。最后接待人提交每日报告时，会记录上那么一句。
和众多暗号一样，沈六郎和接待人都不明白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子衿又想起父亲将浑身破烂的他们带到家里的雨夜。
那是四年前，冰冷的雨水淋灌在房顶，无数的士兵蝗虫似的穿行在天阙城的各个平台。数不清的探照灯左晃右闪，呜哑的广播声全城播放，粒子推力背包一齐轰鸣，整个长安都在颤抖。
周子衿注意到院子里的生态罩被调整成封闭模式，又涌进来一堆人。被簇拥在中间的两人都是昏迷状态，满脸血污。父亲最心腹的家丁手忙脚乱，将他们抬到屋内。后面还跟着一个壮汉，周子衿在门边偷看，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周子衿见过的最落魄的眸子。后来周子衿才知道，这人叫仇婴，他成了父亲最信赖的护卫。
父亲说，两人是牵扯案子的远房亲戚，但他们并没有罪。
周子衿那时已经16岁了，他只问了句，“如果官府查到我们家来，咱家还能给我一个月十两银子么？”
刚接到威胁短信的周子衿也是这样想的，包庇两个同宗算什么案子？韩胤那小子抢了多少民女，现在不也生龙活虎的？
周子衿索性不回复短信。在他关闭腕表的信息页面时，那人发出了第二条消息。
那是一段视频，一则监控录像。
视频里，周子衿和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出现在夏坊的店铺，挑选着酒食。
周子衿认得，那是他和梅观汐。但他只打了个问号给发信人。
发信人的消息立马弹出：“多的话不必和我装蒜。我掌握长安所有的摄像记录，如果我愿意，稍一推测就能知道他们究竟住在哪里。”
“我让你说出来，是考虑到你父亲的身份特殊，在此给你，一个拯救你们父子的机会。”
周子衿默然了，他想到自己的父亲病情严重，每三天都需要太医把脉开药。
他咬了咬牙，打下回复。
“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发信人的消息传来。
“他们是武仙，两个都是。”
周子衿脑中嗡的一声。
他肩膀颤抖着，武仙。那些个大官家的登徒子，酒一喝大就用武仙来吓唬人。他们说，武仙永远不会死，武仙吃掉一个人，就能多活那个人剩下的岁数。所以大唐抓捕了所有武仙，有些逃出去的，就在长安城里不停吃人。而且，他们连骨髓都会吸得精光。
他说不清该愤怒还是惧怕。周子衿感觉自己被利用了。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这点，他想起嬉皮笑脸的梅观汐，想起总是淡淡微笑的尹若琳——这女孩倒挺漂亮的，不对，现在不应该想这个。
他气冲冲跑到父亲的房间，想当面质问。
推开房门，只看到形容枯槁的父亲躺在床榻上，睡着了，呼吸中带了点痛苦的呜呜声。
一旁的老仆打着瞌睡，周子衿一脚踹醒他。父亲听到响动，也艰难地睁开眼，但他已经病重的说不出话来。
他放弃了。
“他们住玄旗巷”。
发送。
发信人回复，“很好”。
一些回忆在垃圾堆深处呼唤周子衿。他记起三人一起在机器人老师背后开小差，又被抓回座位背《康木论》。
还有当他推着尹若琳的轮椅，沿着浮空平台的边缘散步，底下是柔白的云层。他给尹若琳表白时，尹若琳的脸颊羞成一团娇红，就像是被埋在雪中的红宝石。
最后被尹若琳在语无伦次中拒绝了。
其实那次是和梅观汐打赌输了，但他对少女说的，都是想说的话。他一直好奇，如果输的是梅观汐，会是什么结果。
梅观汐最终找到了妹妹，他们都搬出去了。只剩下自己，孤身在女人堆和名流场中腐化。
教书机器人也坏掉了，过热，烧坏了芯片。它离世之后，留给了周子衿一个与书中背道而驰的世界。
周子衿离开了舷舱，他撑着过道扶手。脑袋沉甸甸的，意识像刚被酒精腌泡过。
如果他们真是武仙，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再来点酒，最好再来个胡姬。他干涸的口腔呼喊着。
过道从他脚下无限延伸，他终于走到了尽头。宴会厅的全息舷窗上，清晨才有的明媚渗入室内。整个巨型厅都亮堂堂的，虽然那只是全息画面，周子衿好像真的感受到了暖意。
再过六七个时辰，每年世界上最宏大的花车游行就要拉开序幕。
他还能喝！就在今晚，不醉不休。莫名的幸福感在周子衿心海中漂流。
厅堂内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人，基本都是侍应。靠窗的桌上，几个被酒污弄脏了衣服的侍女坐在一起，她们的垂挂髻杂发丛生。这些女孩一边欣赏全息景色，一边小口咬着胡饼。
隐隐约约，周子衿听到她们在说，有哪些新闻社在收昨晚的新闻情报。现场亲历者把情况完完整整发给新闻社就能获得一大笔酬金。
周子衿从后面的盘子拿了笼樱桃毕罗，一块甜鱼胸，和两只孜然烤兔腿，然后端过去，瞅准其中最好看那个，在她身边坐下。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侍女们‘腾’一声站起，齐刷刷地向周子衿行礼。
“大人恕罪！奴家不该坐在客人的位置。”
“行了行了，你们坐下吧。”
“奴婢不敢，奴家这就告退！”领头婢女对周子衿略一施礼，就要引其他侍女退去。
周子衿拉住漂亮侍女的手腕“哪能让你们想走就走的，你倒是告诉我在哪拿酒啊？客人都快渴死了。”
侍女憋红了脸说，现在已经没有酒了，只有热水。还没到早餐时间，厨子就不让端出新的菜品，这些盘子里的食物都是昨晚剩下的。
周子衿失望地叹口气，“那就热水吧。”他说。
周子衿随便拿起一个杯子，倒出原本的酒，接了些热水，开始他的早餐。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全息屏上，云层淡去，各个浮空平台上高楼林立。这样的繁华以大东方塔为中心，一直延伸到天阙区的城墙。视线陡然下落，再往夏坊那里看过去，就分不清泥土和房屋了。
吃喝补充的能量让周子衿快乐极了，他感到困倦感彻底消失，自己全身心融进了云和阳光里。
宴厅里本来飘着股腌臜的气味，周子衿忽然闻到一缕清香。
一个男人坐到了周子衿对面。
“布兰奇·慕尼尔大人。”
“叫我布兰奇就好。”他脸部肌肉崩出一个笑容，“欧陆太长的名字，唐人都念不惯的。”
“好的，布兰奇大人。”周子衿说完，又哼着小曲继续吃了起来。
他的余光瞟到，布兰奇的盘子里只有一个黑面包和一根熏肠，没有拿饮品。
“周大人，你起得很早。”
“别提了，实在是睡不着。”
说起这个，周子衿环顾周围。按理说韩胤这个熬夜冠军也该起了，他可是说过不能浪费庆典这两天。
“你的朋友昨天带了舞女一起回房，说不定他会到庆典开始再起。”
我的朋友？周子衿吃惊于他的细心。
布兰奇四十岁的样貌，瞎了右眼。瘦高身材，并不魁梧。平庸的五官上尽是残忍的生活给他留下的痕迹。但实际上，他的行为举止十分文雅，礼貌。
前任皇帝唐柔宗特许他进行电子义眼植入，这让他的眼眶也被改造成了碳金材质。这是韦氏商会最新研发的可随时摘取型义眼，每天晚上都能取下它，放进溶液中充电。
据说，这只眼睛能录制下你看到的每个瞬间，甚至透析人的五脏六腑。
布兰奇那颗古铜色眼珠看了看周子衿，“周大人，你昨天的行为令人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
这是个中性词，布兰奇的态度令人玩味，周子衿很想知道他那张平淡的脸背后，对他同胞被殴打是什么态度。
你究竟站在哪边呢？布兰奇·慕尼尔。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坐视有人胆敢不尊敬我的同胞。周子衿这样想着，甚至感动到了自己。
周子衿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拜占庭的小王子被威胁了，布兰奇大人，这则消息恐怕已经被媒体贴天阙城大门口了。你的同胞们今天要是扰乱了庆典秩序……”
“庆典不管出现了什么偏差，清酒号上每一个现在烂醉在床上的高层官员，都难逃其咎。”
这个老狐狸，周子衿想。总是用着中性的表意，让人摸不透立场。
“如果不这样，我怎么能从拜占庭的弃民，最后成了守护大唐的一份子呢？”布兰奇看穿了周子衿的想法，“希望你理解我的谨慎，周大人。”
他一会感觉在火焰山中穿行，一会又似乎看到宾客们在疯狂地跳舞，扭动自己的身躯，最后他们浑身骨折，跳着跳着，就全部散架了。
最后出现的一瞬，是尹若琳的笑脸。
他索性坐了起来，离开湿冷的床垫。
腕带发出提醒，“嘀，检测睡眠终止，您的睡眠时间为-两小时四十五分，睡眠质量-差。根据您身体状况，建议您练习陆涛大师的《太极调和经》第三十四式，购买价……”
‘哔’声后，周子衿关掉广告，寂静湮没了房间。
他心绪很差，周子衿又想起几天前的威胁短信。
短信上说，梅观汐和尹若琳犯了严重的罪行，请周子衿交代他们的住处，身份，和一切信息。在短信结尾，还贴心地附上了梅观汐被吊在地牢的图像。
那一瞬间，汹涌的不安感浸没了周子衿。
他最初无法理解，其一是看到昔日玩伴被关押，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不真实感。其二是他们三人交流的方式不应该会被外人得知，他父亲曾派专业家丁指点，还特别强调了不能用交流软件，也不能写信。
有时候梅观汐会找周子衿喝酒，他需要先把暗号告诉中间人沈六郎，再由沈六郎告诉天阙城的周家酒庄接待人。最后接待人提交每日报告时，会记录上那么一句。
和众多暗号一样，沈六郎和接待人都不明白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子衿又想起父亲将浑身破烂的他们带到家里的雨夜。
那是四年前，冰冷的雨水淋灌在房顶，无数的士兵蝗虫似的穿行在天阙城的各个平台。数不清的探照灯左晃右闪，呜哑的广播声全城播放，粒子推力背包一齐轰鸣，整个长安都在颤抖。
周子衿注意到院子里的生态罩被调整成封闭模式，又涌进来一堆人。被簇拥在中间的两人都是昏迷状态，满脸血污。父亲最心腹的家丁手忙脚乱，将他们抬到屋内。后面还跟着一个壮汉，周子衿在门边偷看，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周子衿见过的最落魄的眸子。后来周子衿才知道，这人叫仇婴，他成了父亲最信赖的护卫。
父亲说，两人是牵扯案子的远房亲戚，但他们并没有罪。
周子衿那时已经16岁了，他只问了句，“如果官府查到我们家来，咱家还能给我一个月十两银子么？”
刚接到威胁短信的周子衿也是这样想的，包庇两个同宗算什么案子？韩胤那小子抢了多少民女，现在不也生龙活虎的？
周子衿索性不回复短信。在他关闭腕表的信息页面时，那人发出了第二条消息。
那是一段视频，一则监控录像。
视频里，周子衿和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出现在夏坊的店铺，挑选着酒食。
周子衿认得，那是他和梅观汐。但他只打了个问号给发信人。
发信人的消息立马弹出：“多的话不必和我装蒜。我掌握长安所有的摄像记录，如果我愿意，稍一推测就能知道他们究竟住在哪里。”
“我让你说出来，是考虑到你父亲的身份特殊，在此给你，一个拯救你们父子的机会。”
周子衿默然了，他想到自己的父亲病情严重，每三天都需要太医把脉开药。
他咬了咬牙，打下回复。
“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
发信人的消息传来。
“他们是武仙，两个都是。”
周子衿脑中嗡的一声。
他肩膀颤抖着，武仙。那些个大官家的登徒子，酒一喝大就用武仙来吓唬人。他们说，武仙永远不会死，武仙吃掉一个人，就能多活那个人剩下的岁数。所以大唐抓捕了所有武仙，有些逃出去的，就在长安城里不停吃人。而且，他们连骨髓都会吸得精光。
他说不清该愤怒还是惧怕。周子衿感觉自己被利用了。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这点，他想起嬉皮笑脸的梅观汐，想起总是淡淡微笑的尹若琳——这女孩倒挺漂亮的，不对，现在不应该想这个。
他气冲冲跑到父亲的房间，想当面质问。
推开房门，只看到形容枯槁的父亲躺在床榻上，睡着了，呼吸中带了点痛苦的呜呜声。
一旁的老仆打着瞌睡，周子衿一脚踹醒他。父亲听到响动，也艰难地睁开眼，但他已经病重的说不出话来。
他放弃了。
“他们住玄旗巷”。
发送。
发信人回复，“很好”。
一些回忆在垃圾堆深处呼唤周子衿。他记起三人一起在机器人老师背后开小差，又被抓回座位背《康木论》。
还有当他推着尹若琳的轮椅，沿着浮空平台的边缘散步，底下是柔白的云层。他给尹若琳表白时，尹若琳的脸颊羞成一团娇红，就像是被埋在雪中的红宝石。
最后被尹若琳在语无伦次中拒绝了。
其实那次是和梅观汐打赌输了，但他对少女说的，都是想说的话。他一直好奇，如果输的是梅观汐，会是什么结果。
梅观汐最终找到了妹妹，他们都搬出去了。只剩下自己，孤身在女人堆和名流场中腐化。
教书机器人也坏掉了，过热，烧坏了芯片。它离世之后，留给了周子衿一个与书中背道而驰的世界。
周子衿离开了舷舱，他撑着过道扶手。脑袋沉甸甸的，意识像刚被酒精腌泡过。
如果他们真是武仙，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再来点酒，最好再来个胡姬。他干涸的口腔呼喊着。
过道从他脚下无限延伸，他终于走到了尽头。宴会厅的全息舷窗上，清晨才有的明媚渗入室内。整个巨型厅都亮堂堂的，虽然那只是全息画面，周子衿好像真的感受到了暖意。
再过六七个时辰，每年世界上最宏大的花车游行就要拉开序幕。
他还能喝！就在今晚，不醉不休。莫名的幸福感在周子衿心海中漂流。
厅堂内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人，基本都是侍应。靠窗的桌上，几个被酒污弄脏了衣服的侍女坐在一起，她们的垂挂髻杂发丛生。这些女孩一边欣赏全息景色，一边小口咬着胡饼。
隐隐约约，周子衿听到她们在说，有哪些新闻社在收昨晚的新闻情报。现场亲历者把情况完完整整发给新闻社就能获得一大笔酬金。
周子衿从后面的盘子拿了笼樱桃毕罗，一块甜鱼胸，和两只孜然烤兔腿，然后端过去，瞅准其中最好看那个，在她身边坐下。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侍女们‘腾’一声站起，齐刷刷地向周子衿行礼。
“大人恕罪！奴家不该坐在客人的位置。”
“行了行了，你们坐下吧。”
“奴婢不敢，奴家这就告退！”领头婢女对周子衿略一施礼，就要引其他侍女退去。
周子衿拉住漂亮侍女的手腕“哪能让你们想走就走的，你倒是告诉我在哪拿酒啊？客人都快渴死了。”
侍女憋红了脸说，现在已经没有酒了，只有热水。还没到早餐时间，厨子就不让端出新的菜品，这些盘子里的食物都是昨晚剩下的。
周子衿失望地叹口气，“那就热水吧。”他说。
周子衿随便拿起一个杯子，倒出原本的酒，接了些热水，开始他的早餐。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全息屏上，云层淡去，各个浮空平台上高楼林立。这样的繁华以大东方塔为中心，一直延伸到天阙区的城墙。视线陡然下落，再往夏坊那里看过去，就分不清泥土和房屋了。
吃喝补充的能量让周子衿快乐极了，他感到困倦感彻底消失，自己全身心融进了云和阳光里。
宴厅里本来飘着股腌臜的气味，周子衿忽然闻到一缕清香。
一个男人坐到了周子衿对面。
“布兰奇·慕尼尔大人。”
“叫我布兰奇就好。”他脸部肌肉崩出一个笑容，“欧陆太长的名字，唐人都念不惯的。”
“好的，布兰奇大人。”周子衿说完，又哼着小曲继续吃了起来。
他的余光瞟到，布兰奇的盘子里只有一个黑面包和一根熏肠，没有拿饮品。
“周大人，你起得很早。”
“别提了，实在是睡不着。”
说起这个，周子衿环顾周围。按理说韩胤这个熬夜冠军也该起了，他可是说过不能浪费庆典这两天。
“你的朋友昨天带了舞女一起回房，说不定他会到庆典开始再起。”
我的朋友？周子衿吃惊于他的细心。
布兰奇四十岁的样貌，瞎了右眼。瘦高身材，并不魁梧。平庸的五官上尽是残忍的生活给他留下的痕迹。但实际上，他的行为举止十分文雅，礼貌。
前任皇帝唐柔宗特许他进行电子义眼植入，这让他的眼眶也被改造成了碳金材质。这是韦氏商会最新研发的可随时摘取型义眼，每天晚上都能取下它，放进溶液中充电。
据说，这只眼睛能录制下你看到的每个瞬间，甚至透析人的五脏六腑。
布兰奇那颗古铜色眼珠看了看周子衿，“周大人，你昨天的行为令人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
这是个中性词，布兰奇的态度令人玩味，周子衿很想知道他那张平淡的脸背后，对他同胞被殴打是什么态度。
你究竟站在哪边呢？布兰奇·慕尼尔。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坐视有人胆敢不尊敬我的同胞。周子衿这样想着，甚至感动到了自己。
周子衿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拜占庭的小王子被威胁了，布兰奇大人，这则消息恐怕已经被媒体贴天阙城大门口了。你的同胞们今天要是扰乱了庆典秩序……”
“庆典不管出现了什么偏差，清酒号上每一个现在烂醉在床上的高层官员，都难逃其咎。”
这个老狐狸，周子衿想。总是用着中性的表意，让人摸不透立场。
“如果不这样，我怎么能从拜占庭的弃民，最后成了守护大唐的一份子呢？”布兰奇看穿了周子衿的想法，“希望你理解我的谨慎，周大人。”